楔子(2/2)
“我……生了?”这个丑丑的、皱巴巴又干瘪瘪的小娃娃是她怀胎数月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啊难道刚才她很丢脸地痛晕了过去?
她只记得她痛得死去活来痛得巴不得活活掐死那个说生孩子像放个屁一样轻松的师父;她还记得她咬住牙关没喊半点痛在旁帮忙接生的鸣祥却紧张个半死这是她被救回天水庄以来第一次瞧见坚强的鸣祥失去控制……或者鸣祥不如她想像地那样坚强?
她慢慢地伸出食指轻轻戳着小娃娃软绵绵的丑睑不觉奇怪地自言自语:“这娃娃怎么谁也不像真的是我生的?”第一次怀胎就为了生这个丑小子?值不值得啊?
“义爹……她才刚生孩子怎能见外人?”
听见凤鸣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心里微讶。想起鸣祥曾支吾其辞地提过她义爹并非是好人所以一直不愿让她走出屋外……但一个愿意收养孤儿、尽心培育出像鸣祥这样好的男人会壤到哪儿去?
“我是你义爹怎会是外人?我听水月说你救回来的客人要生了我特地带寿儿赶回来瞧瞧。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把门打开。”
屋内的沈非君闻言脸色微变一股寒颤立刻从背脊窜起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声音虽如丝绸般的轻滑柔腻却显得十分阴沉让她不由自主地头皮麻。
这个男人怎会是鸣祥的义爹?
“义爹你若要见绣娘等明儿个她好一点时我再让她去见你。”
“寿儿把门打开。”
沈非君身子极为难受看了一眼角落里没有任何表情的禳福便动作极快地起身拉过外衣穿上随即将这个丑巴巴、连眼睛也张不开的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门轻轻“喀”地一声打开一个看起来好小的女孩站在门口圆滚滚的大眼在看见屋内有人时似乎很紧张、很兴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进屋里。
沈非君见这小女孩应该就是方才凤鸣祥她义爹嘴里的寿儿看起来无害而害羞。她放松了对小女孩的防备将目光落在门口高大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长得十分俊美却显阴柔摇曳不定的烛光在他的脸庞上交织出诡异的表情……
她心里微微一惊却知自己并不惧怕此人。
她的师父是一个没有用的男人所以他的徒弟必须从小坚强到现在从来不曾示弱过就连她自知怀孕开始也都没有喊过声苦;生丑娃娃时也不曾喊声痛。她的坚强连她的师父都摇头叹息她怎会对这样的男人产生恐惧?思及此她心里已有准备。
门开之后那男人并不先瞧向她反而往角落里的禳福看去。
“哦福儿你也来了?”那男人似乎颇觉有趣见禳福未理会他他仍不介意地直说道:“你少出房门怎么不见你身边那条狗呢?啊也对一个女孩家生孩子他怎能待在里头?想是你差他去做事。
你双腿不便在这里又能帮上什么忙?让义爹来猜猜看你来是帮孩子算命算他一生会不会像你一样永远留在天水庄里陪着义爹?”
男人的语气慢吞吞的像不经意地询问却教在旁的沈非君听出这个男人为此感到十分的享受。
享受什么?享受欺负弱质小姑娘的乐趣?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有什么乐趣可言……还是享受捕捉猎物的过程?
这种想法在沈非君的脑中一闪而逝便瞧见禳福慢慢抬起她那一张空白的脸对着那男人淡淡地说道:“我何必算?任何人留在义爹的身边只有一种命而已。”
一种命?是猎物的命吗?原本脑中一片混乱但一听此言她终于明白为何鸣祥与禳福不曾露过笑容;为何鸣祥小小年纪却有足够的智慧救她于鬼门关前;为何两个理当是享受童年生活的小姑娘却成熟得教她咋舌……
她们怕她可不怕!就算打不过他不过是赔上一条命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的左手正要摸上腰间怀里一阵摇动让她的视线落下瞧向那个丑丑的、尚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娃……
她……的孩子啊!
娃娃的脸用力地皱起来丑不拉叽的让她一时撇开脸正巧瞧见那个叫寿儿的小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好奇地闻着她怀里的娃娃。
那男人像结束了与禳福的交谈慢慢地转向她。她心里明知这只是一刹那但对她来说就像过了好几个时辰一样百般的思绪涌出——
要不要动手?要不要动手?
她自知动了手胜算也微乎其微那她若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许自己低头啊!那男人终于正眼瞧向她了。
对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黑色双眸中的妖魅她立刻掉开视线不自觉移向凤鸣祥那张苍白过度的小脸最后她低头瞪向那个丑丑的小婴儿。
那婴儿眼睛还是闭的小小的身体轻轻地扭动着小嘴巴有点上扬像在笑……她的孩子啊!这么丑的小娃娃竟然会是她生出来的!
她咬住牙紧紧地闭上眼。“你就是鸣祥救回来的妇人吗?”男人轻柔的声音响起。
抱住婴儿的手臂开始轻颤随即颤抖加剧。“怎么不说话呢?鸣祥你救回来的人是哑巴吗?”
“义爹绣娘才刚生产完……”
“她叫绣娘?年纪看起来倒挺小的。把头抬起来。”最后一句像有魔力般让人不容置喙。
沈非君慢慢地抬起睑双眸充满恐惧地对上那男人的双眼结结巴巴说道:“请……请不要赶我们出去……我们母子已经无处……无处可去了……”
那男人微微眯起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你叫什么?你家老爷呢?”
“我……我叫绣娘……我家老爷……”死了。心中毫不迟疑地决定丈夫的生死。等她现时她已说出口了:“死了。”
“死了?你年纪小小倒成了寡妇。”“我今年才十六……”她紧张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哦?”那男人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儿目光仍是紧紧锁着满头大汗的她最后他轻佻地斜睨站在自己身边脸色一脸苍白的凤鸣祥邪气地笑道:“你说我为你找个玩具好不好?”
“玩具?”凤鸣祥面不改色地问道同时将小小的身子微往后侧了点。
沈非君心里微讶那男人微微弯身靠近凤鸣祥的亲密姿态还来不及猜测他对凤鸣祥的心思忽而听见他开口说道:“一个一碰就碎的女人有什么好玩的?咱们拿她刚出生的儿子来玩由你来养着他要当废物、要当出气的甚至你要养他来对付我我都不会反对你说好不好?”
“义爹”凤鸣祥微笑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想要对付您呢?”
那男人似笑非笑的:“既然你都不要那我就毁了他的脸斩去他的四肢让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我只留住他的耳朵我要让他慢慢地成长让他听见四周所有的声音让他了解周遭人与他的不同让他连自杀也不能……鸣祥你说最后他的心智会变得怎样地有趣?”
沈非君在旁闻言几乎要冲上去跟他拼命。谁敢动她的丑娃娃?心里才这么想眼角却觉禳福的眼神有些奇异。
她心一惊突生的念头骇住她!这多疑的男人在试她?
她瞄到那叫寿儿的小女孩仍在自己的身边好奇望着她怀里的娃娃她赌下了这一辈子回想起来永远都会颤抖的决定。
她装出骇然万分的模样倒抽口气不由自主地松开双臂让怀里的娃娃直落下地。
她不低头看自己的孩子只是恐惧地瞪着那男人眼角直看着身边的寿儿。
那叫寿儿的连动也不动呆呆地看着婴儿往地上坠去。怎么不动?这叫寿儿的怎么不动?
“寿儿”凤鸣祥着急叫道。那叫寿儿的浑身一颤扑身飞出及时抱住婴儿。
“鸣祥我乖我接住。”寿儿害羞地笑了笑。正要把婴儿炫耀地提到凤鸣祥面前时沈非君瞧见寿儿的衣袖全是血不像是她受伤反倒像是别人的血……
她刚杀过人?这么小就懂得杀人?“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她无助地泣道。
凤鸣祥立刻将孩子接过避开寿儿讨好的笑颜上前交还给她。沈非君感激地看着凤鸣祥全身早已汗湿一片。
男人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一个连自己亲儿都救不了的母亲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处?寿儿你睡觉的时间到了回去你的房间。”
“好。”寿儿频频回头看着凤鸣祥依依不舍地跟着那男人离去。
过了几个月沈非君躲在房里紧紧抱着儿子确定凤鸣祥她义爹早就忘了她们母子俩才真正松口气。
她曾经想过就算逃离了天水庄那男人也会认为人之常情不会花费多余的工夫来找他没兴趣的人。
为了儿子她该逃她想见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男孩但她若逃就得要抛弃救命恩人依她的性子……
她做不到。
最后她决定留在天水庄里。
数年之后那男人死于背叛之中——当然她这个在他眼里没有用的女人也参了一脚。
新生活由此开始她终于可以恢复到以前那个脾气极为刚烈的沈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