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纤纤素手(1/2)
原来那小轿前面有两个美婢相护。
玄星道长数十年中从未离开过三元观一步极少见到过女人见那拥护小轿前面的二婢容色美艳肤色皎白如雪害怕一出长剑伤了二女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青缎小轿陡然停了下来。垂帘起处缓缓走出一个五旬左右衣着高贵的妇人。
轿前轿后四个青衣小婢齐齐躬身作礼似对那妇人有着无比的敬畏。
那妇人目光转动扫掠杀气腾腾的剑阵和玄星道长一眼目光又转到了包方的脸上淡然一笑道:“神州二鬼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今日走单了?”
包方为人虽然冷骛不驯但面对着以淬毒暗器扬名武林的四川唐家掌门人也下敢大过放肆当下轻轻的咳了一声答道:“川中一别倏忽十年今日有幸得再重见夫人。”
那贵妇人点头一笑道:“神州二鬼近年在中原道上声名大起想不到对老身还能保持着昔年礼貌……”
她低沉的笑了一阵接道:“焦老二哪里去了?”
包方双目眨动两下神光暴射而出扫惊了玄星道长一眼道:“实不相瞒夫人我那兄弟中了别人的暗算身负内伤现在十里外一道隐秘的山谷之中养息在下久闻武当派有一种九转小还丹功能奇大特来求玄真掌门讨药不想遇上这个蛮不讲理的牛鼻子老道硬是不肯让我入观追我出手;唉!以我往目性情早就和这牛鼻子以命相拼了……”
唐夫人一阵咯咯大笑打断了包方之言接道:“今日情形常时刁钻的神州二鬼不得不忍气吞声了。”
包方干笑了一声道:“夫人过奖了。”
唐夫人突然一整睑色那有如银盆满月的脸上泛现出一股肃杀之气说道:“武当派小还丹岂是轻易送人的吗?”
包方道:“神州二鬼几时白白相求过人只要在下能够见得玄真道长自然能让他自愿相赠九转小还丹。”
唐夫人眼珠儿转了两转道:“有这等事吗?”
包方哈哈一笑道:“夫人神州二鬼岂是随便说话的人吗?”
唐夫人一沉吟道:“你不用去见那玄真道长了……”
目光一掠玄星道长等人接道:“他们这等布设旨在对付老身……”
包方急急说道:“不行我那兄弟内伤甚重奄奄一息今日如若取不到灵丹只伯难以熬过明晨。”
唐夫人笑道:“我既不要你向玄真讨药自然是别有良策。”
探手在小轿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丸接道:“只要武当派中九转小还丹能够疗治焦老二的伤势我这两粒丹丸也可使他起死回生你拿去。”
包方接过丹丸说道:“神州二鬼素来无功下受禄既受夫人之药当有一报用以相酬玄真道长之物转以奉敬夫人。”
唐夫人道:“日落之前咱们在十里外七星峰下一株千年古松之下相见令弟伤势沉重你快些去吧!用泉水让他服一此药两个时辰之后如仍不见起色再让他服下一粒。”
包方道:“夫人珍重。”
转身疾奔而去。他轻功卓绝两三个飞跃人已不见影儿。
唐夫人目送包方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转过脸来目注玄星道长笑道:“这三元观前的剑阵可是迎接老身的吗?”
她言词神态之间自有一种威严使人望而生畏。
玄星道长肃然答道:“夫人的拜帖已转呈敝派掌门。”
唐夫人道:“那很好贵掌门怎么答复呢?”
玄星道:“敝掌门正值坐关期间只有每日黄昏时分醒转一次夫人拜帖虽然转呈只伯敝掌门尚未过目夫人最好明晨再来看看敝掌门能否抽身接见。”
唐夫人仰天一阵咯咯大笑道:“老身数十年未离开川中一步这次跋涉千里而来岂能空朝宝山……”
微微一顿目注剑阵又道:“道长在这三元观摆下剑阵看来是准备强行阻拦老身人山了。”
玄星道长道:“三元观方圆三里早已划为禁地且入禁地一律……”
唐夫人突然一耸双眉接道:“一律如何?”
玄星道:“一律逐出格杀勿论。”
唐夫人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探手伸人那小轿之中取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龙头拐杖就地一顿破石而入深达寸许接道:“如若老身闯过你们观外剑阵那将又该如何?”
玄星怔了一怔道:“数十年从未生过此等之事夫人虽是位列武林一门之尊只怕也难独力闯过剑阵。”
唐夫人厉声喝道:“老身如若闯不过你们剑阵就此回转四川唐家今后不再在江湖走动万一闯过剑阵……”
玄星接道:“贫道当急钟报警不惜惊扰掌门师兄玄功破例接见。”
唐夫人道:“这赌注我虽然吃亏但量你也只能有这点权力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玄星一挥长剑道:“且慢要闯剑阵之前。先得胜过贫道手中宝剑。”
唐夫人仰天大笑道:“老身今天倒要称量称量武当派扬名天下的七星剑阵和你手中长剑的招数。”
玄星冷笑一声长剑斜斜向上一举亮开门户。
唐夫人平举手中银光灿灿的龙头拐杖缓缓向前走去。
将近玄星道长之时突然低喝一声:“小心了!”呼的一杖。横扫过去。
玄星长剑疾挥划出一道银虹反削右腕。
唐夫人冷然赐道:“好划法!”银拐倒转一抡登时幻起满天杖影。
玄星长剑点出之势极快但收回之势更快健腕一震长剑疾收复吐剑尖颤动洒出三朵剑花指袭向唐夫人前胸三处大穴。
唐夫人银拐忽的由动转静向剑上扫去。
玄星收剑疾退三步但随即冲了上来就这一退一进之间剑势已然施展开来。
但见寒光飞闪剑气漫天朵朵剑花耀眼生辉方圆六七尺尽都是闪动的剑影巨浪排空一般直压过来。
但那唐夫人的银拐却突然变成了只守不攻之势一招一式的缓缓施展出来但她每出一杖无不是恰到好处封闭门户严谨无比任那玄星剑势凌厉但却始终无法迫进一步。
转眼之间双方已激斗了二十余回。
只听唐夫人冷冷说道:“武当剑术不过尔尔当心老身要反击了。”
说话之间手中的银拐招数已变由慢而快转守为攻。
但见银拐轮转挟带了呼呼的啸风之声伸缩吞吐纵击横扫威势强猛之极眨眼间反客为主丈余内拐风盈耳。
玄星一套剑法刚完已被对方抢去先机一轮急攻迫得还手无力。
这是一场武林极少见到的激烈搏斗剑光拐影闪转如风。那唐夫人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手中银拐的攻势也是愈来愈猛。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剑光、拐影陡然间一齐放失。
原来玄星道长被那漫天拐影迫得反击无力不禁心头火起潜运内功挥剑硬接了一击。
剑、拐相触之下彼此都觉得手腕一震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唐夫人肃穆的脸色上泛现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老身本无和武当结仇之心使你知难而退也就是了但这般蛮干硬拼怪不得我出手毒或了再接老身一杖试试。”
缓缓举起手中的银拐当头劈去。
这一拐看去十分缓慢但拐势还未到已有一股潜力先至。
玄星道长本有一股憨厚之气最是受下得人言相激唐夫人出言讽刺要他硬接自己的拐杖他竟信以为真果然又默运内功举剑又硬向那银拐之上架去。
唐夫人冷笑一声道:“讨死!”
银拐疾沉.急落而下。
剑拐再次相触又响起一声大震。
玄星身躯一颤不自主的问后退了两步。
要知宝剑乃是轻灵兵刃以刺点为主灵动变化见胜。
玄星以手中长剑和拐杖硬接硬打兵刃上先己吃了大亏。
唐夫人一击得手不容玄星道长有缓气之机第二拐倏然劈到。
玄星为人憨直心中大为不服凭自己修为数十年的内力竟然胜不过一个老妪长剑一举力屏南天又是一式硬打硬接。
这一次唐夫人运足了十成劲力。
她心中很明白武当派以剑法驰名武林此人虽然属于浑厚一型不太适宜习剑难以深人堂奥尽得剑法中的灵活机变但他手法扎实剑势沉猛已深得武功中稳字一诀如果不动心机让他以己之短迎人之长只怕还得百来合恶斗才可分出胜败。
第三度剑拐相触形势大不相同。
玄星手中长剑和那铁拐相接立时感到压力强猛迥异前面两拐。
玄星道长只觉那银拐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直沉而下赶忙行气运功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把那向下疾沉的拐势架住。
剑拐悬空相触形成了相持之局。
那轮转不息的六星剑阵陡然的停了下来七个道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僵持不下的剑拐之上。只见玄星道人双颊上红晕泛涌一滴滴的汗水滚落下来滴在衣袂上。
但那运拐老妪却不见一颗汗珠。
显然两人在激拼内力之上玄星已然不是敌手。
剑拐相持中突听唐夫人冷笑一声道:“撒手厂!”
银拐一震压力大增玄星只觉右腕一麻长剑应声脱手。
唐夫人一收银拐道:“道长剑上的招术变化实不在老身之下只是受我言词相激以己之短对人之长兵刃上先已吃了大亏你如心中不服、不妨拾剑再战。”
她这几句话听来似是相慰玄星道长其实却是与醒他别忘了承诺之言。
玄星道长一来生性憨直二来出身正大门户讲求一诺千金虽然败的心中不服也无颜拾剑再战。
当下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夫人请闯剑阵。”
身子一闪向旁侧让开两步。
唐夫人点头赞道:“正大门户中人物果然个个心胸磊落度量恢宏。”
一顿银拐大步向剑阵中走去。
观门外的七星剑阵又开始了缓缓的转动七柄长剑在日光下面闪耀着寒芒。
太阳照射在唐夫人那丰满的脸上她睑上一片肃然显得她内心也有着无比的紧张、沉重。
要知武当派这七星剑阵在武林极为驰名七剑联手幻生出无穷的变化下知有多少武林高人都把一世英名毁在这剑阵之下。
只听银拐触地之声连续不绝唐夫人终于接近了那七星剑阵。
她缓缓举起银拐庄严地说道:“老身久闻武当派七星剑势之名今日有幸一会。”
银拐平抡呼的一声扫击过去。
只见那当先道人的长剑忽然一转疾快绝伦地横向银拐上面推去。
同时两支长剑横里斜点过来击向银拐。
唐夫人银拐一沉避开了三剑突然欺身而上冲入剑阵之中。
那点袭过来的剑势随着唐夫人向下沉落的拐势倏然收回。
静止的阵势突然一转一剑迎面刺到另两支斜刺过来的寒芒分袭左右两肋。
入阵一试之下唐夫人已然觉出了剑阵的厉害如不早些设法把这封势的连环变化击破武功再高之人也难久持下去。
原来这七星剑阵每一个攻袭的变化都有着一主二宾一剑正攻两剑斜袭而且三剑攻袭来自三个不同的角度先给人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唐夫人丰富的江湖阅历使她在临敌交手两招之间已然观察出剑阵的厉害如若等那剑阵催动开后绵绵不绝的剑势排涌而出再想找制敌先机的机会更是不易。
临敌制机贵在先银拐疾抡连三招涌出一片拐影封住剑势身躯忽然向后倒退了三步脱出剑阵之中。
群道刚刚催动的剑阵忽然间失去了攻向的目标阵法忽然一乱。
就在一刹那间那疾退出阵的唐夫人陡然又疾攻而上来势有若电光石火一闪而到。
手中银拐一招力扫五岳排风扫出右手却暗运内力蓄劲掌心凝势不。
只听一阵金铁交响、当面迎击过来的三柄长剑尽数被银拐扫过。
群道微乱的剑阵尚未完全复元再被唐夫人这强力的一拐震开了当先阻敌的剑势剑阵立时被冲裂出一个缺口。
后面拥上三人被自己人挡住一时之间长剑无法击出拥挤一起章法大乱。
唐夫人借机深入满含掌劲的右手陡然拍出。
这一击不但出敌意外而且迅快异常正击在一个道人的右臂之上。
她早已取准了距离掌如电一击而中。
只听当的一声那中掌道长手中的长剑跌落在石地上身躯也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整个的剑阵变化顿然一停。
唐夫人一击而中暗叫一声:“侥幸!”
振拐疾攻划带起强厉的啸风。
群道应变不及纷纷向两侧闪去竟被地闯过了七星剑阵。
玄星眼看唐夫人轻而易举的闯过了七星剑阵不禁黯然一叹说道:“十年以来有不少武林高手檀入敝派中划定的禁地但胜得贫道手中长剑闯过七星剑阵之人只有夫人一人四川唐家的威名果非虚传。”
唐夫人微微一笑道:“道长夸奖了……”
笑容忽敛脸色又恢复了一片肃穆之容接道:“老身买舟千里东来武当实因有要事必须一会贵派掌门道长有诺在先盼能立刻带老身一晤玄真道长。”
玄星道:“贫道既然应允夫人自是一言为定不过夫人这随行轿夫、侍婢必须要留在三元观外。”
唐夫人点头说道:“如若这是你们三元观中的规矩老身自不愿强人所难。”
玄星回顾了那满脸愧色的七个道人一眼说道:“你们好好守护观门……”
回合掌当胸道:“夫人请随贫道人观。”
大步直向观中走去。
唐夫人紧随身后一面打量四周的形势。
这座扬名于江湖的三元现建筑并不如何宏伟但却依山势建筑精巧别致散布在花树丛中。
穿过了一片满植花树的广大庭院到了二门前面四个身佩长剑的道长并肩而立拦住了去路。
四人一见玄星道长立时合掌当胸欠身一札。
玄星道长一挥手肃然说道:“击钟传报掌门人有贵客晋见。”
四个道人微微一怔但又似不敢抗拒玄星之命左一人合掌一礼缓步走入了二门。
刹那间钟声三鸣回荡耳际余音未绝遥远处又响起了回应的钟声。
玄星道长回顾了唐夫人一眼说道:“夫人请稍候片刻贫道已下令用本门中最紧急的钟声传告掌门人当即有人赶出接引夫人。”
唐夫人淡淡一笑道:“有劳道长了。”
说话之间一个道装童子急急奔了出来目光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合掌对玄星道长说道:“师叔急钟传警不知有何要事?”
玄星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位女擅越乃四川唐家掌门人有要事面见掌门人你带她去吧!”
那道童满脸为难之色道:“师叔掌门师尊……”
玄星怒道:“住口我要你带去你就只管带去掌门人怪罪下来有我承当就是。”
那童子欠身说道:“弟子敬领师叔法谕。”
满脸委屈之情欠身一礼低声对唐夫人道:“女檀越请。”
转是急步而行。
唐夫人一皱盾头紧随那道童身后追去。
那道童步履矫健行快极唐夫人不得不加紧了脚程急急迫赶。
但觉花香拂面而过两侧的厢廊掠目而逝快得连景物都无法看的清楚。
奔行之间那道童陡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说道:“女檀越请在室外稍候片刻容我通报之后再来相迎。”
唐夫人微一点头说道:“请便。”
四面望去只见停身是在一座修竹环绕的院落前面。
片刻工夫那带路道童缓步走了出来欠身说道:“家师有请女檀樾。”
唐夫人扶拐而行进了篱门。
那道童忽然抢前一步手指着盆花环绕的一座瓦舍说道:“家师就在那卧云精舍中相候女檀越自己去吧!”
唐夫人淡淡一笑慢步向前行走。
只见那卧云精舍中弥漫一室白烟竹帘垂门难见空中景物。
誉满江湖的唐夫人突然感觉着一阵犹豫生似那弥漫的白烟尤强过七星剑阵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只听那精舍中传出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女檀樾请进。”
唐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打扰道长清修。”
银拐轻挑竹帘举步而人。
凝目望去只见一座松木云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胸垂长髯青袍白袜面如满月重眉闭目的道长一派仙风令人望而生敬。
唐夫人不自主的欠身一礼道:“四川唐家掌门人见过道长。”
青袍道人微微一笑突然睁开双目两道岸电般的神光暴射而出投注在唐夫人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女檀樾誉满武林贫道慕名已久。”唐夫人道:“好说好说不造访扰闹情修老身这里谢罪了。”
这青袍道长正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玄真道人只见他伸手一拉云床后面的木窗一阵清风吹入精舍。
那弥漫全室的白烟迅快的随风而出右手立掌当胸笑道:“女檀樾远道相访。不知有何指教。”
唐夫人道:“无事不敢相扰近月来武林之中连续生了几件重大之事想来道长早已知晓了?”
玄真道:“贫道近年来困于关期武林中事甚少听闻!”
唐夫人一皱眉头道:“此等重大之事他们也敢瞒住道长?”
玄真微微笑道:“如若大驾早来一日决难见得贫道了!”
唐夫人接道:“怎么?道长关期今天才满吗?”
玄真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年来静坐由静生慧隐隐悟觉着杀劫将起……”
忽然住口不言.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朗朗长笑传了过来道:“提前了三月见客只怕要误你十年的功行。”
玄真道长淡然一笑道:“我能够平安渡过了一年关期于愿已足了……”
卧云精舍外大笑复起接道:“好一个于愿已足……”
但闻那长笑声摇曳远去渐不可闻。
唐夫人接道:“听来人之口气颇似道长故友不知是哪派掌门之人?”
玄真道:“布衣奇人胸罗万机他虽和贫道相交有年但贫道仍不知他的姓名。”
唐夫人眉头微耸歉然说道:“老身惊扰关期误了道长功行想想惭愧得很。”
玄真淡然说道:“天意如此岂能怪得女檀樾。”
唐夫人道:“道长不愿相责更加老身惶惭之心。”
玄真笑道:“女檀樾不必再引咎自责贫道月来已自觉心血浮动如若强违天意或将招致意外……”
他轻轻叹息一声肃然说道:“女檀越论及武林中连续生了几件重大之事贫道当洗耳恭听愿早点一闻高论。”
唐夫人道:“中原四君子道长可相识吗?”
玄真道:“慕名已久缘悭一面但贫道的玄月师弟却和中原四君子交谊甚深。”
唐夫人道:“四君子孤芳自赏甚少和江湖中人物来往论武林中稍有名望之人他可算得是仇家最少。”
玄真点头说道:“据贫道所知他们确然是置身于武林门派是非纷争之外的清高之人。”
唐夫人黯然叹道:“老身昔年按下下争名之心曾和江湖高手逐鹿争霸日日以搏杀为乐十余年中无片刻休息之暇终日里仆仆风尘奔驰于大江南北虽然时加警惕但仍然造了甚多杀孽江湖中人记恨老身者屈指难数。但自得遇中原四君子被他们那等淡泊名利之心所感劝我归隐园林闭门息过匆匆又十年岁月。但江湖之上却从来有人知道老身曾和中原四君子鏖战终夜之事……唉想不到这四位品德笃厚淡泊自甘之人竟然在一夜间齐齐遇害而死!”
玄真平和脸色上陡然间泛起一片阴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话当真吗?”
唐夫人道:“此事早已传遍于武林之中引起江湖间巨大的震动难道道长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玄真道:“贫道坐关期间不闻外事。”
唐夫人道:“这么说将起来贵派中玄月道长失踪一事道长也不知道了?”
玄真一皱眉头道:“待贫道查问一下他的行踪。”
忽听一阵长笑传了进来竹帘起处一个神态俊逸风采照人的青衣少年缓步而入。
此人衣着虽然朴素但举动神情之间却有着一种高洁华贵洒脱而又飘逸的气度一表人材与众不同。只见他俊目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拱手笑道:“夫人可是四门唐家的掌门人唐老太太吗?”
唐夫人心头一震欠身笑道:“正是老身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朗声大笑道:“夫人名震江湖天下有谁不知。”
只见盘膝而坐的玄真道长一跃下榻大步迎了上来笑道:“年余未得晤面不知是否已寻得对奕之手?”
青衣人笑道:“正要和你对奕厮杀一盘。”
唐夫人看得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以我在武林中的身份玄真连动也未动过一下但对这青衣少年却是这般的客气心中大不为服不自禁的流露出不悦之色。
那青衣人感应灵敏似是预知玄真这举动将引起唐老太太的不悦回头一笑道:“老前辈这次远渡重山东来武当可是想探寻令郎的下落吗?”
唐夫人脸色一变道:“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唐老太太如若想探询令郎的下落除了在下之外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唐夫人急急问道:“犬子现在何处?”
青衣人微笑说道:“南宫世家。”
唐夫人怔了一怔道:“南宫世家……可是被称武林第一家的南宫世家吗?”
青衣人笑道:“自然是那一家了!”
唐夫人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吗?”
玄真道长的睑上笑容也随着敛收起。
显然这位道行深远修养有术的道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为之震动不安。
青衣人仍保有微微的笑意道:“不过你就寻上门去也难见得令郎。”
唐夫人尖声说道:“为什么?难道难道……大子已遇害了不成……”
青衣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头说道:“令郎如若深得你武功真传当可暂时无恙如是他武功平庸不足以入选那就很难说了!”
唐夫人一顿竹杖厉声喝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事情?”
那青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缓缓由唐夫人的脸上掠过说道:“夫人如若不肯信在下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唐夫人似是自觉到言语大过激烈当下凝神而立运气调息使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只见那青衣人缓缓的把目光凝注到玄真脸上嘴角又泛现微微的笑意道;“令师弟玄月道长……”
玄真淡然接道:“可是也陷落在南官世家吗?”
青衣人道:“你似已胸有成竹……”
玄真道长道:“五年之前贫道和峨眉、青城两派中掌门人同作少林寺百忍大师上宾赏月少室峰顶纵论江湖形势贫道就曾论及南宫一门日后必将为江湖大害主张联络九大门派同赴南宫世家追回三宝。然后再由各门派联合派遣高手三十六名分守南宫世家周围五里之内以监视南宫世家中人的举动。可惜贫道之意未为与会之人采信。”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五年之前南宫世家羽毛已丰纵然那次与会之人已照你之言施为只怕也已无法收到防患未然之效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至少可使南宫世家中人阴谋早露聊胜于无。”
玄真道长脸色肃然地说道:“贫道那玄月师弟才智、剑术均属上乘纵然不能胜人但保身逃命是绰有余裕不知何以竟陷落南宫世家之中?”目注那青衣少年显然有不信之意。久未说话的唐夫人突然接口说道:“犬子失陷于南宫世家一事大驾是亲目所睹呢还是听闻传言?”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几句无意之言招来如许麻烦两位这般苦苦逼问形如拷询人犯恕我不作答复了。”
唐夫人双目耸动脸上肌肉颤抖显然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她终于强自忍耐了下去。
玄真道长修养较深内心虽然亦急欲知道玄月下落但也还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笑道:
“一年关期久未对奕颇觉技痒得很。”
青衣少年笑道:“这才是待客之道。”
玄真伸手握锤轻击案上铜钟两响。
袅袅余音中一道童津棋盘而入。
青衣人回顾了唐夫人一眼笑道:“老太太名驰武林武功、暗器妙绝江湖但不知棋道一门如何?”
唐夫人强自忍下心中焦急说道:“略知一二。”
青衣人笑道:“好极、好极待会儿还得请老太太指教一盘。”
玄真移过棋盘就榻而坐。
那青衣人也随手取过一个木椅笑道:“你坐关一年棋道一门想亦有甚多进境咱们这一盘赌点东西如何?”
玄真道长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贫道久已不弹此调只怕早已生疏……”
青衣人笑道:“我仍然让你三子如何?”
玄真也不客气连下了三子说道:“咱们赌什么?”
青衣人目注棋盘上三颗白子沉吟良久才道:“赌注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我出注一只左掌!”
玄真吃了一惊道:“什么?一只左掌?”
青衣人笑道:“吃饭用筷提笔写字单是这一只右手已经够用多此一掌留它何用?”
这等闻所未闻的赌注连那久走江湖的唐老太也有些耸然动容。
玄真摇头说道:“父母遗体岂可相残这赌注恕贫道不能接受。”
青衣少年神态安详淡然说道:“在下出注并非下注道长尽可别出赌注。”
玄真道:“你赌注一重至此真叫贫道有无从出注之感。”
青衣人笑道:“在下倒可为道长借箸代筹想出一个赌注。”
玄真道长道:“愿听高见。”
青衣人道:“在下如若输去自断左腕以奉道长如若道长输了那就讲一个隐秘但必需真实的故事这故事要和武林人物有关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玄真笑道:“贫道坐望江湖六十年看无数人事沧桑足迹行踪遍及大江南北名山胜水确见不少奇闻秘事……”
青衣人插口接道:“有一点在下必须说明就是那隐秘真实的故事必须是鲜为人知最好是除了道长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知道。”
玄真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倒是有得几分把握只不过觉着这赌注太轻了一些彼此大不相称。”
青衣人笑道:“不轻不轻。”
举手放下一子。
玄真道长一皱眉头说道:“一子之重中流砥柱使贫道三子布局尽皆失色。”
片刻之间两人都聚精会神用心于下子之中。
唐老太心念独子的安危哪有心情看他们下棋只觉胸中怒气上涌忍不住厉声喝道:
“救人如救火兵贵神犬于陷身危境朝夕有性命之忧老身哪能这般等待下去。”
只见两人捏子不语凝目于棋盘之上生似未听得她喝叫之言。
唐老大看两人相应不理怒火大炽呼的一杖击在地上震得棋盘飞起老高。
青衣人疾快的伸出手来按在棋盘之上回过头来谈然一笑道:“唐老太太可看出在下走错了棋子了吗?”
唐老大气得脸色铁青怒声说道:“老身没有这份闲情逸致。”青衣人毫无怒意、仍然面带笑容地说道:“那唐老太太定然是为令郎的安危忧虑了。”
唐老太忽然改容相向黯然一叹.道:“母子之情焉不乱心两位请大度包涵老身失礼之举。”
青衣人微微一笑转脸又下一子。
他每下一子玄真立即泛现出一股紧张之色当下两人又聚精会神在棋盘之上。
唐老大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两位可否能暂停片刻和老身说几句话?”
玄真刚想开口那青衣人又迅快下了一颗棋子玄真立时又被吸引了全部精神。
那青衣人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轻松显然他只用出一半的精神在和玄真道长对奕。
只见他朗朗说道:“老太有何指示只管后说就是。”
唐老太道:“犬子现在陷身何处?”
青衣人摆下了一颗棋子道:“南阳府独山脚下长青林南宫世家中。”
唐老太道:“阁下可是亲目所见吗?”
青衣人道:“自然是亲目所见了。”
唐老太拱手对玄真道长一札道:“打扰道长老身就此告别。”
转身向外行去。
只听那青衣人高声说道:“南宫世家中戒备森严而且又有武林中公立的四大戒规相护五里下马三里解剑公定戒规势难相违老太虽然武功过人一身暗器但如想硬闯南宫世家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他忽然住口下了一颗棋子又道:“纵然你不惜背弃武林公立的四大戒规凭仗一身艺业硬闯南宫世家也是难以见得令郎之面。”
唐老大已走到门口陡然又折了回来欠身说道:“得蒙赐示感激不尽既已相告还望指示一条去路。”
青衣人道:“老太请稍候片刻容在下扳回棋上劣势咱们再谈不迟。”
原来他和唐老太说话分出心神过多被玄真连下两颗重子反守为攻抢去优势。
唐老太虽然心急如焚似亦无可奈何只好强自按下性子等待。
青衣人似是对棋道有着极高的造诣聚精会神的下了两子立时扳回了劣势。
玄真道长的脸上立时泛现出紧张的神情。
唐老太轻轻的咳了一声还未开口那青衣人已回过头来接道:“老太若想见令郎必需先要舍弃你行动间的荣耀。他们的耳目遍布天下何况四川唐家的威名早已震动着江湖老太的一举一动决难逃得过他们的耳目。在下为老太借箸代筹必须立即乘轿而返……”
他微微一顿又道:“到一处无人的荒野之区悄然离轿易装北上……”
唐老太一皱眉头道:“老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这样鬼鬼祟祟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岂不授人笑柄。”
青衣人笑道:“老太如不肯信在下之言那就无可奈何了。”
唐老太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最是可怜父母心为求探明犬子下落老身只好破例易装一行了。”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南宫世家表面上毫无戒备其实暗桩明卡比比皆是老大纵然易装而行也是无法尽掩行踪只要一引起他们的怀疑之心不用你深入南宫世家他们已经派人追查你的行踪了……”
他突然施展出“传音入密”的工夫接道:“在那环绕南宫世家的长青林正西方十里之处有一座数十户人家聚居的农村由西向东数第二家住着一位独目白的老妪那老妪是唯一能带你进入南宫世家的人但你必须做到两件事情第一点未被人怀疑追踪第二点必需有一件使她动心的礼物。”
唐老太皱了皱眉头说道:“如若她仍然不肯相助呢?”
青衣人沉吟了一阵肃然说道:“那你就说‘十三郎’要我来找你。”
唐老大道:“十三郎是谁?”
青衣人道:“十三郎是什么人你不用明白但你一提此人她决然不会再推辞不管就是。”
唐老太虽然是一代枭雄之才但母子连心表面之上勉强保持镇静内心之中早已方寸大乱虽觉那青衣人言词之间矛盾重重但已无暇多想转身向外行去。
玄真道长已为眼下棋势吸引去全部精神对唐老大何时离去全无所觉。
直待全军尽没反击无能玄真才喟然一声长叹道:“贫道自忖这年来静坐、棋艺精进甚多想不到仍然输你一筹……”
目光转动不见了唐老太不禁愕然说道:“那唐老太走了吗?”
青衣人笑道:“已去多时了。”
玄真道长轻声一叹道:“唐老太一方雄主在武林名望甚重贫道这般慢待于她只怕要引起她记恨之心。”
青衣人笑道:“不妨事她正为失踪的爱子忧心如焚无暇顾及于此。”
玄真缓缓把两道目光凝注在那青衣人的身上接道:“你以一只左掌赌我一段武林秘闻这赌注未免太大一些幸而是贫道输了。”
青衣人淡然一笑接道:“如若输的是在下道长这卧云精舍之中早为鲜血所污。”
玄真道长道:“你不用言词激我贫道既然输了赌注自无推辞之理。”
他微微一顿仰脸思索良久才缓缓接道:“这是数十年来的往事了我一直耿耿于怀但却始终未曾告诉过人唉!这一段武林秘事除了贫道之外知道的人只怕已经不多了。”
青衣人剑眉耸动星目中神光闪了两闪笑道:“好极好极越是隐秘越好。”
玄真道长脸色忽然严肃起来缓缓地说道:“这是有关正邪消长的大事贫道为此思虑了数十年但却一直优柔不决不知是否该把这件事公诸武林之中?”
青衣人道:“这么说将起来那件事非同小可了。”
玄真道长道:“岂止非同小可简直是震骇人心。”
青衣人道:“什么事?这等重大?”
玄真道长下理会那青衣人闭上双目黯然不语。只见他脸上部分肌肉微微的颤动不停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强烈无比的激动。
青衣人剑眉微微一耸嘴角间泛现出一缕轻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只不过一现而逝也缓缓闭上了双目。
两个人闭目对坐坚持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玄真突然睁开了双目沉声喝道:
“咱们相交了数年贫道还不知阁下的姓氏?”
青衣人微闭的双目未睁口中却微笑道:“在下叫任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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