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死谷二奇(1/2)
石栏所围的圆石中央矗立着一根略较人高酒杯般粗细的铜柱深埋入石铜色斑斓色作深碧显见亦是百年以上之物。
田秀铃将四下景物极快地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禁更是战粟嗫嚅着道:“这里便是死谷地头了吗?怎地不见那两位前辈奇人现身?”
任无心面容沉肃道:“那两位前辈奇人虽然同居死谷但静修之地却并不同在一处唯有每月朔望两日方自聚。”
田秀铃叹道:“这些奇人们之行事当真不是我等所能猜的透的.此地自古少见人迹他两位老人家共处—处已是万分寂寞若再分居两地那日子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了?”
任无心面色更是凝重闭口不答。
过了半响方自缓缓道:“这两位老人家一位住在危岩上面最高的洞穴之中!另一位的居处却深在地底我每次求见之时均要敲击铜柱为号。”
田秀钟忍不住问道:“击柱作声危岩上自可听得到。但……地底下那位老人家难道也能听见吗?”
任无心道:“这铜柱长达数丈绝大部分俱被埋在地下直达那位老人家静坐的石床边顶端一响立时便可传至底端。”
田秀铃恍然叹道:“想不到此间设计竟是如此巧妙难道这都是那两位老人家亲手所建的吗?”
任无心又自默然不答。过了半晌道:“铜柱一响他两位老人家若在闲时立刻便将传声接引但若我等来得不巧他两位老人家正值坐关之期你我便得在此等上一等了。”
田秀铃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忖道:“但望这两位老人家此刻莫要坐关才好否则若要我在这里等上数日冻也要冻死了。”
心念一转只见任无心已肃容上了圆石跨过石栏.伸出食、中两指在那古色斑澜的铜柱之上轻轻弹了一下。
一连串铜钟般的清鸣响起.空谷传声回应不绝满山满谷似是俱有钟声大震.当真令人闻之心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回音方自渐渐清寂田秀铃两耳犹在嗡嗡作响。
但危岩上地层下却寂无应声山谷间霎眼便回复那亘古的寂静。
田秀铃只觉心头一寒.忍不住长叹道:“看来咱们真是来得不巧了。”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此地酷寒宛如极边之境在此枯候等待的确令人难耐幸好那方圆石乍看似是凡品其实却是性质近于温玉的一种火岩是以在此等酷寒之地上面犹能未结冰霜可容坐卧此时此地总算也聊胜于无了。”
田秀铃跃过石栏只见石质果然光润如玉触手之处虽不觉温暖但却已无四下石壁那般酷寒也看不见有半点冰霜之迹。
任无心已在栏边盘膝坐下。
他心头自也十分焦急但面容却极为沉稳似是无论什么困难只要到了这里便有解决之机。
田秀铃忍不住暗暗忖道:“不知这死谷中两位前辈奇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竟能使得任无心也对他们这般倾倒信任?”
路途上的波折变化使她不敢坐得距离任无心太近但在此酷寒阴森之地她也不敢坐得太远。
她扯直了衣襟在三四根石柱外盘膝坐下虽待凝神静虑安坐调息但心头思绪反反复夏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如丝如缕竟无法断绝。
对于死谷中两位奇人之性情形貌心中也起了种种猜测忽而暗道:这两位奇人必定是羽衣星冠潇洒清癯与之言谈如沐春风一般令人不觉自醉。
又忽而暗道:这两位奇人多年居此穷荒阴寒之地永日寂寞凄清性情必定变得十分偏激孤傲不近人情.言语也必定甚是枯燥乏味。
她思来想去越想心绪越是紊乱。
转目望去只见任无心眼帘垂落鼻息微闻竟似已入定。
骤然间她只觉天地间似已剩下她—人心头充满说不出的阴森孤寂不禁勉强闭起眼睛。
过了半晌双目微睁却见眼前景物已比方才清晰目光所及处正是对面一根石柱柱上花纹雕的正是第七层拔舌地狱的情况。
只见牛头马面鬼丁鬼卒一个个狰狞怪笑睥作态形状恐怖已极。
那人世间之骗子、说客、薄情郎、长舌妇跪遍一地张口惨呼叩头求命。神情更是雕的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田秀铃越不想看却又偏偏忍不住看的更是仔细看着看着只觉四下阴风森森鬼哭神号自己也似乎到了地狱中一般。
一阵风吹过她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再也忍不住悄悄移动身子往任无心那边移了过去停停歇歌心里又想靠得近些又想离得远些.忽然之间她觉自己身子距离任无心已不及一尺。
任无心竟恰巧在此时张开眼来瞧着她微微一笑道:“你还好吗?”
田秀铃只觉面上一热直达耳后心里虽想说一万个“不好”口中却强笑道:“还好!”
任无心抬头瞧了一眼只见顶上繁星渐疏.明月已落微微叹了口气道:“天已快亮了!”
闭起双目又自入定。
田秀铃恨不得扑他怀中将他摇醒好教他陪自己说话但终于强自忍了下去移动身子反而坐得更远了些。
万籁俱寂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斜斜倒下身子想静卧片刻。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地底突然传来一阵镣铐叮当、铁链曳地之声.其中似是夹杂着一声声低沉凄凉的叹息。
田秀铃先前本以为这又是自己疑心生了暗鬼但耳朵贴上地面越听越是清晰听来似有不知多少冤魂苦鬼正在地下长叹走动忍受那自古以来永不停歇的酷刑。
刹那间她只觉一阵寒意由心底升起由足底直透脊背目光转处石柱上的地狱苦难更是历历可见夜风呼啸寒意更重。
她虽是女中豪杰但女子天性究竟胆小.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往任无心身上扑了过去。
任无心一惊张开眼来耸然道:“田姑娘你怎么样了?”
田秀铃身子紧紧倚在任无心怀中手指着地下.颤声道:“你听……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任无心微微动容凝神倾听了半晌.开口道:“哪有什么声音?”
田秀铃呆了一呆伏地听去那镣铐响动凄凉悲叹之声.果然已俱不再闻。
但闻任无心微微笑道:“姑娘若是觉得太过寒冷不妨将在下这件皮衣取了去。”
田秀铃翻身一跃自任无心怀中跃起口中道:“多谢你不用了。”
心头却是又羞又恼暗暗忖道:“莫非他只当我为了要和他亲近.是以故意编造出如此事来……唉!只恨那些声音此刻又偏偏不响了但我无论如何也要教他亲耳听上一遍。”
她虽非世俗一般心胸狭窄的女子可比.但女儿家遇着此等事情怀郁结总是难以化解的开越是平日豁达的女孩子到了此种地步便越是偏见固执。
田秀铃一念至此竟索性坐在任无心后面睁大眼睛凝神倾听只等那异声再响.便将任无心推起。
任无心又已在闭目调息他心里纵有千百件心事表面却绝不显露。
又过了许久异声却绝不再闻。
只见日光已从山顶缺口中斜斜射了下来将那铜柱的阴影斜映在任无心身左第四根石柱上。
那根石柱正是田秀铃方才所坐之处上面刻的拔舌地狱惨况田秀铃此刻似是仍隐约可见。
但此刻天光已亮寒气也已稍减田秀铃方才的恐惧悚栗之心此刻早已无影无踪。
要知那时人们虽然索畏鬼神但无论是谁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对鬼神一事之恐惧十分中便要减去个六七分。
此时田秀铃回想起方才情景心里反觉有些好笑只觉自己方才的模样莫要被任无心瞧见了。
心念反复间突听喀地一声轻响那根被阴影笼罩的石柱忽然移动起来。
田秀铃方待伸手拍醒任无心哪知任无心不等她叫唤早已翻身掠起沉声道:“两位老人家闭关时期已过你就快见得着他们了。”
语声未了石柱竟已向一旁侧了下去圆石上立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那石柱本有合抱粗细柱倒洞现那柱洞自也足以让人容身而过。
只听柱洞下飘飘渺渺传上来一阵苍老的语声道:“是无心来了吗?”
任无心气贯丹田恭声道:“是!”
那苍老的语声道:“下来吧!”
任无心悄悄拉了拉田秀铃衣襟还未答话。
忽然间.只听那危岩之上.也飘飘渺渺传下来一阵苍老的语声道:“你带来的女娃儿是谁?”
语声虽轻细但已隐有怒意。
任无心身子轻轻一震呆了半晌方自赔笑道:“这位姑娘虽是南宫世家中第五代夫人但……但……”
他本待说:“但却和南宫少主并无燕婉之私是以可说和南宫世家无甚关系。”
只是说到这一句话他突觉话中甚是疑难再也说不下去。
只听那语声冷冷道:“但什么?”
任无心叹了口气道:“但她却数次救了我性命又被南宫夫人逼得无处容身是以我将她带来求见两位老人家再作区处。”
危岩上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田秀铃也不敢做声。
但见任无心垂手肃立更不敢言语。
他为了对这死谷二奇尊敬一至山脚便与田秀铃两人设法除下了面上的易容之色。
田秀铃见他已被冻得苍白面容上神色甚是不安才知道他将自己带来此间果然是冒着极大的危险.担着极大的干系。
一时之间她心头不觉大是感激.忽然大声道:“晚辈来此但求能见两位前辈一面绝不敢多扰前辈们的清修此后也永远不会说出有关此间所有之事但两位前辈若是以此相责任相公.晚辈纵然立刻退出也无关系。”
她对谷中这两位神秘老人本存敬畏之心但想到任无心将为自己受责心头勇气忽然大增竟朗然说出话来。
任无心虽再三向她以目示意她却仍滔滔而言只做未曾瞧见。
只听地穴下老人沉声一叹道:“你既已将她带来.也就罢了!”
危岩上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你且一人先上来见我!”
任无心瞧了田秀铃一眼低低道:“在此等着莫要妄动。”
田秀铃方自点了点头。
任无心身形已轻轻跃起掠向左侧峭岩。峭岩之上满布冰柱正是绝好的落足借力之处。
田秀铃本在奇怪那危岩高耸在空任无心轻功虽高也难插翅飞渡。
此刻她目光转处才知那一根根冰柱竟是飞渡危岩的云梯。
只见任无心身形在冰柱上飞跃.看去越来越小上得数十丈后突然身子一闪便无踪影想是已侧身掠入危岩上的洞穴之中。
四下顿时又复归于寂静。
田秀铃望了望上面危岩又瞧了瞧地下洞穴只望这两位老人家大放慈悲莫要将自己拒于门外。
突然间.只听地穴下的老人语声又自传出道:“听无心那般说来你想必就是南宫寿的寡妻了。”
田秀铃心头一凛.恭声道:“老人家说的不错!”
心头却已大是惊骇诧异不知这地底中的老人怎会知道南宫寿这名字。
原来南宫世家数代主人俱是夭折惨死.是以南宫夫人便将第五代的孙儿取名为寿意思自是望他能享天年之意。
但他名字江湖中并无人得知就连南宫世家也只有上几代夫人将他唤作寿儿。
但这老人隐居此间数十年却唤出了这名字田秀铃自然惊奇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地穴中又道:“你既求任无心将你带来此地想必定有所求但老夫不妨先告诉你无论你求的是什么都要有交换条件的。”
田秀铃沉吟半晌道:“晚辈纵无所求前辈若是有事吩咐晚辈也当从命的。”
地穴中笑道:“想不到你说话倒伶俐得很这难道也是你祖婆婆教给你的吗?”
虽是含笑而言但笑声却冰冰冷冷比不笑还要令人心惊。
田秀铃心头又是一凛不知该如何答话地穴中也没了声息。
田秀铃只得盘膝坐下望着顶上的天光日色呆呆的出起神来!
日色渐移.铜柱的阴影也移过了两根石柱任无心方又现身而出。
只见他身形有如飞鸟下坠.直至将达地面上才在冰柱上借力换气一次飘然落地。
身法之轻灵佳美又岂是寻常江湖人所能梦想。
田秀铃见他身法如此知道他功力必已复原.心下不觉大是安慰。
又见到任无心面色也大见轻松忍不住展颜一笑道:“他老人家到底……”
任无心匆匆道:“我还要下去一次……”
话未说完身形已自掠入地穴。
田秀铃只得叹了口气心头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但此次任无心却出来得极是迅快一出地面便道:“这条地道甚是窄小黑暗.你要小心了。”
田秀铃大喜道:“两位老人家已答应让我拜见了吗?”
任无心点了点头拉着她步入地穴。
穴中果然黝黯难辨景物田秀铃想到她即将与那胸中似藏有所有秘密的奇人相见心头只觉热血奔腾所有的黑暗严寒俱已不放在心上。
那地道并不甚长.恍眼便已走尽。
尽头处便是一间石室方广丈余四下仅有一床、一几以及一具小小的石炉看来陈设甚是简陋。床侧还有一道小小的门户。
田秀铃见此石室中并无人迹.想是那门户必是通向老人的居处。
只见任无心果已恭声求见门户中低应一声:“进来。”
田秀铃心头一阵紧张随着任无心举步跨入门户.却久久不敢抬起头来。
只听那老人道:“这就是田姑娘吗?”
声音却变得甚是柔和并无丝毫恶意。
田秀铃应声抬头。
只见这石室形如八角方广也不过丈余陈设也甚是简陋.迎面石榻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苍苍的老人.身着一袭毛皮所制的宽袍正在凝目瞧着自己。
她见了这地穴上危岩如削圆石如玉朔风严寒秘径陈尸……种种气势俱都奇诡雄伟当真不愧死谷两字心想这地穴之下光景必也非同寻常再也未想到这里仅有两间如此简陋的石室。
她见任无心对谷中两老那般倾倒恭敬心里对这两位老人更不知起了多少种幻想猜测。
而如今见了这老人除了目光有如明镜头略为零乱外也与普通老人无异并无她想象中那般奇形异感。
一时之间.她心头亦不知是惊奇还是失望呆了半响方自盈盈拜倒。
白老人微微皱眉.瞧了任无心一眼。
任无心立刻沉声道:“他老人家素来不喜多礼.快起来吧!”
田秀铃一面长身而起一面恭声道:“晚辈田秀铃拜见前辈但求前辈……”
白老人道:“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但你所求之事老夫此刻还不能明言过两日再说吧!”
田秀铃抬头道:“这……”
目光动处突见这老人面容虽无特异之处但神情却出奇的冷漠。
那正如以冰石所塑的普通老人石像一般外貌形状虽与普通老人无异但神情实质却大不相同!
这种极微妙而奇异的差异使得田秀铃顿觉一股寒意由心头升起说出一个但字下面之言便无法继续。
白老人道:“你既已来了又瞧见老夫此刻便过去外室相候等任无心走时再带你同行。”
田秀铃瞧着这老人似已呆住她每多瞧一眼便可觉这老人另有特异之处。
她第一眼看时只觉这老人普普通通但看到第十眼时手足俱已冰冷。
直到任无心在她耳侧轻唤了句:“田姑娘”她方自回过神来向那老人拜了一礼立即转身而出。
她不惜冒着千辛万苦要求见这老人一面但此刻却只望越快离开这老人越好。她心头本有千百句疑问但见了这老人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里外两间石室非但大小不一.光景也迥然不同。
里面那石室虽也阴森寒冷但却甚是光亮室中并不见灯光想是悬有夜明珠一类稀世珍宝。
外间这间石室仅赖内室余光透入自是凄清黯淡.更显寒冷。
田秀铃粉颈低垂走至石室中央停住脚步转目四望顿觉一种孤寂清冷之感.自心头升起。
方才地穴之上寒气虽远较此间为重但那时有任无心在她身侧还可忍受。此刻她转目四周石室空空地上只有她一人的影子那孤寂寒冷.令她再也无法忍受木立半响身子簌簌的抖了起来。
她有心冲出石室不顾而去但那险峻的地穴又岂是她孤身所能冲出何况她纵能冲出但天涯茫茫她又能去到何处?
她若不冲出去这种被人冷落的痛苦又岂是素来要强的她所能忍受。
一时之间她只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天下虽大竟无她容身之地世人虽多又有谁是她的知心?又有谁怜她疼她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暗咬银牙勉强忍住不令眼泪流下.但眼泪在她秀目中转了几转还是断线珍珠般落了下来一连串流下面颊湿透衣襟。
她感怀身世不禁自怜自苦忍不住含恨低语道:“我那祖婆对别人虽然心肠狠毒但却是世上最怜我疼我的人我却偏偏要背叛了她到这里来受别人的欺负冷落只要她怜我疼我我本已该心满意足对别人凶狠毒辣与我又有何干系?”
忽然间听到那老人沉缓的语声一阵阵自石门里传了出来道:“这些日子你在外所作所为我知之虽不详细但想来必定有欠谨慎看你今日竟将那女子带来就已可见一般你难道不怕她是南宫世家卧底的奸细一切做作只是为了要来探听我方的机密。”
接着便听得任无心低声言浯似是为田秀铃分辩之言但语声模糊听不甚清。
那人冷哼—声道:“不要说了莫非我懂的还没有你多吗?”
听到这里田秀铃心中更是悲愤难言这种被人冤屈的痛苦悲愤端的令人难以忍受。
石室中老人却已不再提问此事只是不断垂询任无心在江湖中之安排布置。
任无心恭恭敬敬将他那一番苦心安排俱都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田秀铃又不禁听得暗暗心惊。
她虽然早已知道任无心乃是一代奇才却也未想到任无心的安排竟是有如此周密算来那南宫夫人纵然狠辣在此即将来临的生死存亡一战之中也未见能操胜算了!
只听任无心滔滔不绝说了约摸两盏茶时分方自叹了口气道:“弟子此番在外虽在各方面均有布置甚至连那些后来极少过问江湖中事的前辈名家也大多为弟子说动答应出山助弟子—臂之力但还有几件事弟子仍觉毫无把握只因这一战关系太过重大是以弟子丝毫不敢大意才赶着来请教你老人家但此刻时机已十分紧迫.弟子也不敢久留!”
那老人沉声道:“你随我十年我一身所学你已学得十之**唯有这镇静两字你却还要再多下几分功夫。”
任无心没有出声显见是不敢辩驳。
那老人又道:“其实你心中所觉那几件毫无把握之事我早就知道第一件你可是摸不透南宫夫人所练究竟是何秘门神功不知可有破法。”
任无心叹道:“你老人家当真是料事如神.想那南宫夫人数十年前之武功便已可惊世骇俗此番闭关修练后弟子等怎是她敌手尤其可怕的是江湖中到此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她练的是什么?”
老人冷笑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人能练得出的功夫便有人能破这一点你大可不必在意你只要……”
田秀铃正自听得心动神移目定口呆突然间只听那老人一声轻叱道:“好大胆子竟敢偷听!”
接着.砰然一声大震两边石门立刻紧紧关了起来石室中变得漆黑一团难见五指。
田秀铃又惊又怒大呼道:“你自己话声太大又非我故意要听的!”
但目下漆黑死寂哪有回声。这石室本已阴森黝暗此刻更死如坟墓一般全无半分生气。
田秀铃大骇之下摸了过去但方才门户之处竟已变成一片光滑平整的石壁哪还有丝毫痕迹更无丝毫着力之处。
她回身再摸那边.情况也是一样。四下冰冰冷冷俱是石质之物。
无论是谁.在这里也莫想度过数日便要因饥渴寒冷而死。
田秀铃不禁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暗道:“他……他见我听得机密竟要将我杀死灭口吗?但……但任无心总不忍见我活活困死在这里……”
心念一转又不禁忖道:“但任无心又何尝对我有一分半分情意.他除了一心要歼灭南宫世家之外什么事也未放在心上他有时对我虽也不坏但那……那也不过是为了要利用我而已何况他对那老人家那般恭敬畏惧.又怎敢抗命救我?”
她心中忽而悲苦忽而愤怒忽而痛责自己又忽而大骂任无心。
但她心中还是存有万一的希望只望任无心能瞧她曾经救他一命的份上也救她一次。
那么便可证明任无心还对她有一丝情意那么纵要她真的去死她也死得心甘情愿了。
黑暗中她不断折磨自己饥渴、爱恨、寒冷、寂寞各种痛苦有如千万条毒蛇一般时时刻刻.不断在啃噬着她的心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秀铃暗中推算时日约过了四五日光景这四五日时光的痛苦折磨如非她心中还抱有万一之希望实是难以忍受。
但此刻她暗中忖道:“任无心若有救我之意此刻早该出手了他纵不能真的将我救出我也可听得一些动静但……但四下—直静寂如死只怕……只怕……”
—念至此顿觉万念俱灰再也不敢往下去想。
当下缓缓站起身子摸索着走到石壁边。
晶莹的泪珠随着她脚步移动滴落在地。
她也不伸手擦拭面上泪痕仰面悲嘶道:“任无心呀任无心此番我死在你手里虽然只能怨我自己但我纵然化做厉鬼也不饶你。”
她因爱成仇因悲成恨语声中充满了悲苦怨毒之情!
多日来的痛苦折磨更使她思想越来越是偏激咬一咬牙嘶声又道:“祖婆……我……我对不起你老人家但我死了也必将化做厉鬼助你老人家得胜让那些自命仁义的侠义道全都死在你手里!”
语声未了突然纵起身子一头向石壁之上撞了过去黑暗中也瞧不见是否有血光飞溅只是她身子已软软跌倒在地。
又过了约摸顿饭时分.石壁突然开了一线闪身跃入一条人影。
石壁开处并非方才那两重门户是以也未见有光线透入四下仍然漆黑沉沉难辨五指自然也更瞧不清此人的面目只有双目闪闪生光。
只见他对此间地形似是十分熟悉虽在黑暗之中但脚步仍然走的甚快.也未碰着床几等物。
他走了几步突然伸手一晃取出个火折子闪起一溜火光瞬又熄灭。
但在这火光一闪中已可看出此人似也是个白苍苍的老人但形状诡秘身材魁伟落手投足间武功看来并不甚高绝非田秀铃室中所见之人。
这人影也在火光一闪间.瞧见田秀铃身子赶过去抱起了她匆匆退出石室。
那一线石壁立时关起外面仍是坟墓般死寂黑暗。
突听黑暗中一个阴森的语声道:“想不到这女子竟有如此烈性快瞧瞧她是否死了若是未死赶紧救治留着她还有大用。”
那白苍苍的人影似是伸手探了探田秀铃脉搏腕息然后沉声道:“非但未死而且伤的并不甚重想来她气力早已不支了。”
黑暗中语声冷冷道:“既是如此.便将她放在此地罢了。”
那白苍苍之人似是吃了一惊诧声道:“放在这里?不送她出去吗?”
黑暗中语声道:“正是放在这里。”
白之人道:“但……但若放在这里由她行动便难保不被她觉些隐秘。”
黑暗中语声大笑道:“你知道什么此番正是要她觉些隐秘。”
白之人道:“但……但……”
黑暗中笑道:“你还是去管你的饮食之事去吧此等妙计说了你也不会懂的记得莫要忘了给任相公送些石蟹汤那是他最爱吃的。”
那白之人躬身听了放下田秀铃佝偻着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阴风惨惨使得此地不但似坟墓简直胜似鬼域一般。
又过了许久只听田秀铃呻吟一声显已自晕迷中醒了过来。
她轻轻转动一下身子仍觉头疼如裂.耳中但听风声呼啸竟是那石室中绝对没有的。
触手一摸地上也不再是平滑石质之地而是坎坷不平粗糙已极与那石室迥然大异。
她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暗惊忖道:“莫非我死了真已化做厉鬼冤魂?”
心念还未转完突然又听得一阵铁链拖曳镣铐响动之声随风传来虽然飘飘渺渺隐约难辨但听来却更是令人悚粟心惊。
田秀铃心头又一寒接着忖道:“此刻莫非我已真的置身于鬼境地狱之中?”
刹那间.她心中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悲痛.呆了许久方自长身而起.咬牙暗忖道:“无论我是人是鬼都该查个究竟我若未死反正我已抱定必死之心再死一次也无关系我若真的死了那么我已是鬼了别人都该怕我才是我还怕什么?”
一念至此当下摸索着向前走去立心想看看那铁链镣铐之声究竟是自何处出的。
地势虽非十分难行但田秀铃走来却甚是辛苦每走几步便得定下来略作喘息但顿饭功夫后还是被她走出二十余丈。
只听那铁链镣铐之声.已越来越是清晰.渐渐又可听到其中还不时夹杂着悲叹呻吟之声.声声令人断肠心惊。
田秀铃心头忽又一动大奇忖道:“这里莫非还是死谷这些也就是我方才在那圆石上所听得的声息但……但如此说来我又是如伺走出那石室的呢?”
她委实百思不得其解只因这其中所包含的诡秘奇异之事委实令人难测。
转目望去忽觉眼前已有微弱的光芒.虽然火焰闪动间也带着森森鬼气但已可借此看出此地竟是条狭长的岩洞四面怪石如鬼齿般林林列列更不知是冰柱还是钟乳?
这时她已可听出铁镣悲叹声中还夹杂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她不禁暗中冷笑一声忖道:“任无心此刻若在这里他就可知道我方才没有听错了。”
但这死谷之中怎会有此异声?
任无心既是死谷二奇的心爱传人怎会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
这死谷中除了那两位奇人之外是否还另有他人存在?
若是还有他人这些人又是何身份?
她越想越觉疑云密布.难以猜测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喉间更是干渴难言坐在地下闭目调息了一下方自大步向前冲去。
这时她满腹雄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奔行了三数丈后便见岩洞尽头石壁上嵌着一盏铜灯光焰甚是黝黯.铜灯上更是色泽斑斓满生铜锈。
那铜灯之下赫然竟是一道铁门铁链悲叹之声.便是自门中传出来的。
门上也系着条巨大的铁链用一柄铜锁扣住但那钥匙却也正挂在铁链之上。
还有四个以碧磷写成的字迹在灯光映照下闪闪光写的正是:“妄入者死!”
铁门铜灯.粗链巨锁.望之已如地狱之入口令人不寒而粟。
那四个碧光惨惨的字迹更令人触目惊心。
但田秀铃早已将—切事俱都置之度外暗中一咬银牙大步走去。
摘下钥匙开了铜锁费了许多气力方将那粗重的铁链取下铁链相碰叮当作响。
这种铁链响动之声一起门内的铁镣悲叹及脚步之声便一齐停住。
田秀铃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去扳铁门那铁门自她想来必十分沉重。
哪知她伸手轻轻一拉铁门便已大开似有鬼卒在一旁暗助一般。
她又不觉吃了一惊踉跄倒退两步方自驻足凝目望去。
只见门内灯光较门外尤暗阴森森的哪里瞧得见有半条人影。
她壮起胆子干咳一声沉声道:“里面可有人吗?请出来相见。”
她一连问了三次门中仍是寂无回应。
此时此刻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当下双掌护胸一步步向门里走了过去!
其实她此刻哪有防身自保的力气门内若是有人偷袭一掌便可将她立毙当地。
但她一直走入门里四下并无异兆。
灯光之下但见她身上皮衣早巳狼藉不堪且已完全冰冻哪有丝毫温暖之意她头上所戴护身皮帽也已歪落一边露出那零乱之长憔悴之面容但直至此刻四下还见不到一条人影。
忽然间她只听身后叮地一声轻响大惊之下霍然转身。
只见一条鬼魅般的人影乱披散遮住了大半面目满身镣铐缠绕正作势要向她扑来但身形一动镣铐便已出声.是以田秀铃立刻觉。
她虽未被伤但瞧这人影如此模样当真有如恶鬼噬人一般也不禁惊的呆了只觉双膝软竟不能动弹。
那恶鬼般的人影.两道恶鬼般的眼神也在瞬也不瞬地瞧着她.身形有如泥塑般未见动弹。
田秀铃定了定神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这里究竟是何处?”
那人影又自木立良久方自缓缓道:“你看我像人还是像鬼?你看这里可像是人间吗?”
田秀铃心头一凛只觉这语声之尖厉枯燥当真有如狼嚎鬼哭一般脚步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大声道:“此地若非人间莫非是鬼域不成?”
那人影嘿嘿怪笑道:“是了这里正是森罗鬼域我也有许久未食活人的心肝了不想你竟送上门来正好让我大嚼一顿。”
惨厉的笑声中他竟带着铁链移动脚步一步步向田秀铃逼了过去。
田秀铃虽说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此刻见了这似人似鬼的怪物仍不觉心惊胆战颤声呼道:“你……你敢?”
脚步一错便待冲出门去。
但是她行动早已不便而那恶鬼般之人影虽然满身镣铐脚步也比她灵便的多横身一跃便挡住了她的去路张开双臂嘿嘿狞笑道:“你到了这里还想走的了吗?”
田秀铃惊怒之下奋起一拳向他当胸直击过去但她一手招式虽也后藏变化怎奈气力却已大是不济哪里还能伤人。
那鬼怪般人影见她一拳击来.双手一横铁链迎了上去。
田秀铃摸不清他来路此时此刻怎敢与他硬拆硬接缩肘收拳连三招。
那怪人嘿嘿一笑轻描淡写便解了她三招竟似也已预知她拳路之精华。
田秀铃呆了一呆大惊退后三步暗暗忖道:“无论如何我只要令他身子一侧便可冲出门去。”
她实不敢想象自己若是落在这非人非鬼的怪物手里的情况是以求生之念大起当下奋起仅余之气力左拳右掌猛扑上去忽地攻出七招。
这七招正是南宫世家不传之秘招式奇诡变化无方。
田秀铃纵然已是强弩之末但拼命使出这七招来仍然颇见威力!
哪知怪人却狞笑道:“人世间的武功岂能打鬼!”
手掌微扬铁链叮当作响声中又轻轻易易化解了这七招招招俱是在田秀铃一招还未出之前便已先封住了她的去路。
田秀铃大骇忖道:“他……他莫非真的是鬼否则怎会识得我的招式?”
当下心头一寒奋力向那怪人身旁窜了过去只望能侥幸冲过。
哪知她身子还未到那颗乱披散的头颅已狞笑着挡在她面前。
她惊呼一声.跌倒在地腰、腿、肘、腕一齐使出了全身气力向后滚出数尺踉跄着爬了起来抬头向前望去。
那鬼魅般的怪人已拖曳着镣铐摇摇摆摆地向她走了过来喉间不断出恶兽般的狞笑之声。
他每走一步田秀铃便后退一步.虽在如此严寒之中但她已是大汗淋漓。
忽然间她身子一撞后面已是石壁.退无可退。
那怪物狞笑不绝.越逼越近双臂斜举十指箕张饿鬼般扑了下来!
田秀铃再也忍不住终于嘶声惊呼起来。
尖锐的呼声划破四下寒雾与那鬼魔般的狞笑之声混合成令人悚栗的声调。
她只觉双膝软力竭声嘶竟扑地跪倒。
那鬼魅般的怪人腕间铁链一阵颤动冰冷的手指缓缓触及了田秀铃的咽喉。
田秀铃只觉喉间如被毒蛇噬了般再也透不过气来暗道一声罢了闭目等死。
哪知鬼魅般怪人竟突然缩回手掌.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充满得意之情似是突然做了什么得意之事—般.铁链镣铐也不觉叮当作响。
田秀铃紧闭双目忍住不去瞧他。
只听这怪人狂笑道:“田秀铃你为何不敢张开眼来?”
田秀铃这一惊非同小可.瞠目惊呼道:“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怪人哈哈笑道:“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名字?”
田秀铃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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