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追命斗将军(2/2)
无人能阻。
温情深吸了一口气。
她要出手了。
虽然她不愿。
她不愿向铁手出手的原因很奇怪多而且乱:
(她觉得这个男子有安全感)(在老字号待那么久了她更觉得在江湖上应该交上一些自己真正的朋友)(她本身并不赞同老字号这次的行动)(她对辣子叔的决定并不服气)(她一向敬重四大名捕的所作所为她不想与他们为敌)(她私下也很鄙薄大将军的残狠无道、凉血卑劣)。
——有时候人的脑中有掠过许多或许许多多的意念一时也分不清、弄不清楚哪一个才是先、那一个方是后、哪一个影响自己最深、哪一个才是自己真正最重视的。
温情现在就是这样子。
她是她的“大家族”中的一份子。
她不能不这样做。
她是一个人。
她有她自己的做法。
——于是就有了矛盾。
就像而今:她不想动手但不得不动手。
她一颗蜡丸就扔了过去。
这看来只是一粒腊丸(蜡丸半空炸成两粒(两粒又裂成四粒(四粒又分成八粒《八粒又成十六粒[十六粒又碎成卅二粒【卅二粒又化成无数粒……”的黑子】黑点小丸)黑丸)攻向铁书”。
蜡丸刚刚炸了开来。
它有无数变化。
——分得越细毒力就越高。
——变得愈小毒性就愈烈。
这就是“一丸神坭”!
但铁手却在它仅刚刚爆炸开来时已一手握住。
铁手。
——铁铸似的手。
一切微细小点粒全揸在他的手中。
一颗也无遗漏。
铁手照样前行。
看来不快。
其实甚疾。
稳。
而且定。
——一往无前。
这前进的姿势莫之能挡。
万物为之所必开。
就在此际铁手已快步出庄门——
突然万马奔腾。
那百数十匹马不知怎的全给解开了僵绳并似受了什么力量的指引全向他冲击而来!
马疾奔。
无间隙也没有间歇。
铁手仍向前行。
——任何人只要给撞着就一定倒下一旦倒地就必然给乱蹄踩死。
铁手仍向前行。
他注意的是空隙。马与马之间奔行隙间随时会出现敌踪:可能在马背上、可能在马腹前马前、马腹、马侧这无声无息使药操纵群马的敌人绝对要比温情、温小便、温吐马和马群更可怕更可怖更可畏。
但铁手仍向前行。
他是那种一旦开步就决不停止改道犹豫踟蹰的人。
马奔腾而至
奔腾而至马
腾而至马奔
而至马奔腾
至马奔腾而
铁
手
马马马马马
马马马马马
马马手马马
马马铁马马
马马马马马
马马马马马
(这时候大家就看到了一幕奇景:
无论马奔行多、多急、多有冲刺力但一到铁手近前七尺之遥就似给一道无形的气墙隔着马匹一见他前行的气势就兀然而止或绕道而行甚至跳足倒地。
铁手俯。
前行竟没有一匹奔马能接近他。)
他在等。
等待大敌:
唐仇。
——她才是真正的号大敌:她不知施放了什么毒性使得这些无辜的马匹也成了她的武器——至少是用以扰乱铁手心神的武器!
出现了。
唐仇、劲装、黑衣、出现在那匹卓的绿面马背上、持枪、刺来。
好一柄枪!
——枪艳。
——枪法惊艳。
——使枪的女子这样打马而来却仍似赶赴一场艳遇那样的艳!
枪举起。
枪尖向着阳光绽出千道光华。
枪仍未刺下。
但刀光已起。
那是一柄水色的刀。
——很女人的刀。
唐仇的刀。
当敌人给她吸引住在她枪尖上之际她的刀才是真正的要人性命。
要命!
夺命的枪!
要命的一刀!
可是铁手曾经跟唐仇交过手。
他不仅记住了她的人也记住了她的刀。
还有刀法。
他无法拒抗这匹马的冲动力。
他在马撞着自己前的一刹夺去了唐仇手上的枪挡住了那一刀。
枪断裂。
然后真正要命的格斗这才开始:
让我们先来看看唐仇的情形:
唐仇伏袭铁手。
她是志在必得。
不过这一次铁手却心无旁骛。
他集中精神来对付她。
她拔刀。
这是她的杀着。
一一枪只是她的掩饰。
可是铁手一出手便攫去了她的枪。
以枪格刀。
幸好她还有一记绝招。
——所以铁手还是着了她一招。
杀着是杀着绝招是绝招。
她一刀“砍”中但随即现那一刀只是砍在铁手手上。
——铁手以手挡去了这一刀。
不过这也无碍。
那不是平常的刀。
——一记毒刀!
接着下来唐仇有一个可骇的感觉:
铁手一手夺枪一臂挡刀但突然之间她给击落下马来。
击倒她的竟然是:
铁手的五脏。
在逼近铁手交手的刹那感觉竟还似与他的肝、心、肺、肾、胃相斗。
她一时无法以“双拳”敌此“四手”所以如受重击落下马来。
铁手登马绝尘而去。
(他去哪里?!)
(这是什么鬼功力?!
莫非他已洞悉大将军的布置?!
在吃痛负伤中唐仇惊怒地思忖。
——第四次交手仍然两败俱伤!
她一直都杀不了这个人。
毒不倒铁手。
留不住他。)
有关唐仇这次交手的情形至此终。
(**这是连环图式倒叙时的写法因为笔不能同时分作两头故有此唯恐读者不知的交待。——世上所有的故事当然都不仅只有一种写法的可不是吗?**)
我们再来看看铁手的情况:
着。
中招。
也捱刀。
他以手格。
他本夺了枪。
并以枪挡了刀。
可是唐仇还有刀。
那恐怕是刀外之刀。
刀不锐利但毒性极烈。
铁手即以空手相格硬挡。
他同时逼出了大气磅礴功。
五脏之力以内息催动向唐仇。
唐仇竭力抵挡不住只好落下马。
铁手不欲恋战立即翻身骑上马。
他马上打马急若星火绝尘而去。
他要赶去救援另一场的危机。
这时他正驰过一片田野。
他翻身下马运气调息。
只见手臂已呈紫青。
他聚运神功心法。
突以一拳击地。
臂插入土中。
土渐转紫。
他闭目。
良久。
静。
然后他再徐徐地把手臂自转为青紫色的土里拔出——徐徐地呼了一口气——徐徐跨蹬上马——马作一声长嘶——他急赶向三分半台!
他终于拔除了手臂上的毒力。
幸好这一记“毒刀”是砍在他的手臂上。
铁手的臂上!
一一要不然就算是神功盖世的铁手也难以祛除此烈性绝世的毒力!
有关铁手这次动手的情况至此完。
(?”这是文字配合交手的动静而加以图像化所得的效果——效果不一定很好但二人动武的分合及缓足可自见?”)
酒。
三分半台两个人。
饮。
落山矶下连营军。
追命找着了于一鞭。
以他的轻功大可以不惊草木地进入营中找到于一鞭。
但他没有。
他不这样做。
他直接请戍守的军士通报于二将军:
“追命求见于将军。”
于一鞭马上予以接见。
他还出迎追命。
两人一见面就拥抱。
原来于一鞭也曾有过不得志时候那时候他也寄身在“饱食山庄”。
追命当时也是饮食山庄的食客。
那时候舒无戏庄里食客如云左右众多两人很少机会遇在一起说起来本来也没有特殊深厚的交情。
不过俟舒无戏失势后庄里的食客就纷纷对这老庄主怨载连天、唾骂不绝。
追命和于一鞭都是少数几个为舒无戏说话的。
舒无戏的“政敌”也趁机会整肃他。
是以舒无戏从前庄里的“食客”纷纷表态毁谤舒无戏因而追命、于一鞭等人就成了打击的对象。
他们为了表示划清界线还公报私仇纠众伏袭于一鞭和追命。
他们并肩作戏击退了敌人。
从此成了老友。
之后于一鞭有鉴于舒无戏失势时的世态炎凉便一改作风投靠王廷拉拢内戚终重新获得重用直升任为驻守落山矶重兵的将军。
追命也终于成为了捕役。
名捕。
两人见面分外开心。
于一鞭呵呵笑道:“怎样来叙一盅酒如何?”
追命道:“我?戒饮好久了!”
于一鞭:“放屁!你戒酒我还戒饭呢!”追命笑啐道:“我才不是戒酒我只是戒饮一盅——要喝就喝个痛快!”
“好咱们就痛痛快快去!你要在哪里跟老哥哥我喝个不醉无归?”
“随你!”
“营里如何?”
“可以。”
“还是外边吧?”
“为什么?”
“你来一定有事;”于一鞭的颧骨映着光影显示得他更为权谋有力“在营里谈对你心理不好。”
“噢”追命故作大惊小怪“了不起将军已变得像女人一般细心了。”
干一鞭深知追命戏谑性子也不以为忤:“好我吩咐下去就在三分半台对落日余晖设酒宴老哥哥我介绍几位好汉与你相识咱们再来好好地煮酒论英雄!”
“不”追命更正道“还是论狗熊好了。”
“狗熊?”
“现在江湖上哪还有英雄剩得下来?再说英雄事也没什么好论的谁不想当英雄?可惜人常常想要做他想做的事却常只能做他可以做的事情。所以能煮酒论狗熊已经不错了。狗熊还可以拍桌子大骂英雄则只可崇拜不及狗熊好玩也!”
“好论狗熊就论狗熊不过三分半台无桌可拍咱门就只有拍石头。”
“拍石头就拍石头咱们就摸着顶上人头拍着胯下石头笑饮痛骂狗熊醉论枭雄吧!”
酒宴摆下。
就在乱石间。
山外荒山。
夕阳红。
酒过三巡。
于一鞭忽把笑容一敛正色地问:“追命兄此番来这军戎荒僻之地想来有事?”
追命也把戏容一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于一鞭的语音哑涩说话时如同铁石交击:“你有话请说。待会儿副将军‘金眼妖’毛猛还有‘暴行族’三位当家都会过来跟你打照面。如果老哥的话只对我说现在就该说了。”
追命把手中的酒一口干尽然后道:“我来的目的是劝。”
于一鞭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多了三五十条。
但他还是笑。
眉心之间却显出一道悬针纹如同刀刻一样深。
这儿没有水塘。
却有蛙鸣。
隐约。
——太阳下得愈快蛙鸣愈响。
——有时难免会思疑:太阳似是蛙族们齐声催促之下匆匆落山的。
接下来追命说得很简单“我劝你只有四个字:‘弃暗投明。”
于一鞭:“你要我背叛大将军?”
追命:“就算不背弃也可离去。”
于一鞭:“这样做对我岂非百害而无一利?而且还落得个不仁不义?”
追命:“非也。将军这样做人皆称颂大仁大义虽有一害却有百利。”
于一鞭动容:“何解?”
“大将军造了太多的孽引起太大的公愤了他迟早遭人铲除收拾你若提早背弃他只要登高一呼大家都以你马是瞻歼灭恶贼那时你领导群雄气局忒要远甚于如今!”
“万一我铲除不了大将军反而给他消灭了呢?”
“你也可以不必倒戈反击。你只要按兵不动不去助他这样待大家群起攻杀大将军之后不会把你视同他的余党至少可以抽身自保。另且大将军一旦倒台他在这儿的兵力和权力都集中在你身上这才是智者所取又何必跟这种狼子野心迟早要并吞你手上军权的大将军狼狈为奸呢?”
“你刚才不是说有一害吗?却是何害?”
“唯一的害就是要冒险。”
“冒险?”
“于将军沙场百战哪一征战不需冒险?就算稳守不动也一样得提防大将军暗算吞并也得冒险。世上哪有成大事而不冒险的?退而求进空而能容。害者得利福兮祸寄。这一害其实不是害了将军只会帮了将军名垂青史更上层楼。”
于一鞭脸上的皱纹愈来愈深刻。
暮色愈来愈浓。
月亮愈来愈清澈。
晚风徐来。
太阳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蛋黄在黄山碧云之间浮浮沉沉。
一一终于还是沉下去了。
追命没有开口。
他已把话说了。
一一说客的口才不在于能说还要能听能在不该说话时缄默。
良久。
于一鞭才问:“你为什么要来劝我?”
追命坦然道:“因为你是必争之子:君助我等则必胜助凌落石则使我们声势大减。”
于一鞭干笑一声:“所以你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追命道:“谁不为己利有而所求?孔子有曰:富贵若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我们只不过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我们和于将军有着共同的利益。”
“凭什么你认为我会答允你?我不会把你卖掉吗?自你背叛大将军后你的人头叫价相当高哩!”
“就凭于将军的为人。”
“哦?”
“多年来你跟大将军共处也同辖一地但清廉耿介同流而不合污。”
“也许你看错了。”
“但将军却不会看错。”
“嗯?”
“我在大将军身畔卧底多时将军也曾见过我侍候在凌落石身边虽说我有易容但于将军神目如电始终不叫破必有深意在。”
于一鞭沉默。
夜已全盘降临。
“我的一位世侄于春童却死在令师弟冷血手里!”
于一鞭咯啦的在喉头干笑一声才把话说了下去:“你很失望是不是?你是英雄当喝烈酒。我呢?我只是鼠辈侥幸当上了将军。我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虫行鼠走要论英雄喝美酒我只有敬谢不敏。大道如天各走一边我只合喝糊涂酒算迷糊帐!”
这回到追命一口把盅中酒干尽。
蛙鸣骤起。
如千乐乍鸣。
蛙鸣忽尔俱寂。
“你请的人已经到了吧?”追命的语音忽然冷了起来每一字都像是冰镇过似的“既然来了就请他出来吧何必在那儿玩青蛙呢!”
只听一人大笑道:“那是我的青蛙你别小看它它们的叫声可是告诉我旱天几时到?雷雨几时临?河塘水涸未?敌人在不在?还有”那声音又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又咬断了什么事物般的格啦笑道“谁对我好谁叛我?它们也可以告诉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以掌托抚着一只人头般大的青蛙一面大步自岩洞的阴影里步出:“这真是我的青蛙。”
“我的好青蛙。”
追命又把杯里的酒一口气干尽。
好苦的酒。
还带骚味。
——但酒既已斟了那就干吧。
他知道来者是谁。
所以他没打算再有什么酒可喝。
“东家?”他气定神闲、金刀大马地说“委屈了!要你把话听完才现身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他曾在“大连盟”里当卧底所以惯称一声凌落石为“东家”;见面第一句他还是这般先唤上一声。
“凌光头”他随后就说“你应该庆幸能有于一鞭这样的伙伴你这般薄凉但他却农然不卖你跟你讲信用义气这是你走运。”
凌落石摸着光头啧啧有声地惋惜道:“可是。他跟我讲义气就是对你背弃。我有运就是你倒霉。”
追命淡淡地道:“我来的时候也没有寄太大的希望。”
凌大将军道:“我算定你们会来这儿劝服老于只来了你一个却有点不够味儿。”
追命笑道:“假如我们四师兄弟都来齐了你吃得消?”
“对”大将军居然不愠不怒“我也不想把你们这等人物兜着走。”
追命忽道:“好像!”
大将军奇道“什么好像?”
追命道:“青蛙。”
大将军道:“青蛙?像什么?”
追命:“好像你。”
大将军仍然不恼:“你说样子?”
“我是说能耐。”
“能耐?青蛙的能耐?”
“别小看青蛙。它入水能游出水能跳不是人人都可以办得到。”追命道“就像你在朝在野黑白两道你都吃得下、吃得开。”
大将军抓抓光头哈哈笑道:“没想到这会儿你可捧起我老人家来了!”
追命摇笑道:“我的话还有下文青蛙再厉害到底还是青蛙翻不成龙变不了鲤鱼!到头来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法自毙指日可期!”
“谢谢点省。”大将军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伤天害理妄造杀戮自然容易自取灭亡。但要是精明强干绝不昏庸胡涂那结果就可能永不败亡了!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吧?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追命笑饮酒。
摇。
“没有了。”
他说:“可惜这酒太难喝了。”
“酒难喝总比人难惹的好;”大将军拍了拍手月下岩上走出了三个人“难惹的人这儿就有几位。”
“老字号温家。”大将军作引介“温辣子温吐克还有副将军毛猛。”
追命抱拳道:“请。”
大将军望定他道:“你现在投靠我还来得及。”
追命笑道:“哪有这等便宜事。请吧。”
遽然长空一阵尖啸。
啸声至少在两里开外传来但依然清晰可闻!
大将军神色骤变叱道:“七十三路风烟截下!”
尖啸此起彼落迅即转为长啸已在两里之内。
大将军轰轰地把话滚滚荡荡地迫了出去:“三十星霜拦着!”
长啸未已倏起倏落已在里内!
大将军的光头在月下照出了微汗。
“‘暴行族’”他喝如千面铜拔齐鸣“截杀一一”
话未说完月影一黯一人已翻落到他身前来即与追命并肩而立神定气足玉树临风拱手朗声:
“凌大将军我铁游夏要和崔老三联手斗胆斗一斗阁下还有这儿的朋友请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