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吉丽娅的驯化日（1/2）

晨光昏黄。蕲荆鸟清脆的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城堡，慵懒的猎狗和失眠多梦的女仆。远方传来纷繁嘈杂的马蹄声，吉丽娅从床上猛地翻身坐起来，光着脚丫跑去推开窗子。清冷的空气拂上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她踮起脚尖望向雾气弥漫的远方，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

今天是吉丽娅的驯化ri。在熏哈呷族的传统里，只有经过驯化ri的孩子才会被家族的人予以认可，才算脱离孩子的人群，才有资格参与家族的各项会议以及重要决定。对吉丽娅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在驯化ri这天她可以在父亲的陪伴下进入梦绕魂牵的西洛密卡丛林，驯服一只野兽作为她的长大chéngrén的标志。她早就想好了，她要像哥哥格伦一样驯服一只会飞的狮鹫兽当坐骑，骑着它遍游父亲的领地。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前往北国拉贝鲁王城受命的公爵父亲向她承诺会在她的驯化ri这天赶回来。远方的马蹄声阵阵，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在雀跃起舞。

母亲说，她是熏哈呷族的女xing里最了不起的一个，她在十一岁就驯服了属于她的蕲荆鸟，按照家族传统，在拥有蕲荆鸟的第二年的第一天便是驯化ri。等到这一年，她不过才十二岁。据家族史诗记载，最年轻勇猛的女骑士夏娜·熏哈呷的驯化ri是在十二岁的下半年，余下大部分女孩子的驯化ri都是在chéngrén礼之后。但是，她，达鲁修公爵的三女儿吉丽娅，她的驯化ri居然超过了祖先。

这让吉丽娅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虽然，在娇羞百媚的大姐蕾拉和温柔如水的二姐穆丝眼中，她一点女孩儿家的样子都没有。她在颧冲山脉的初chun里和哥哥格伦一起出生，有着和初chun盛开的红消花一样凛冽的xing格。她沿袭了父亲所有的相貌特征，深褐sè的头发和眼睛，高而挺的鼻梁，以及与生俱来的敢于担当的气质。年幼时，母亲给她和双胞胎哥哥剪了相同的齐耳短发，穿相同的衣服，公爵父亲常常把她当成儿子。为此，她的发型自那时起就没再变过，哥哥格伦为了满足她的小私心，一并陪着她留相同的发型，直至离开额东城堡前往北方雪国王城做国王的养子。

格伦。吉丽娅喃喃地在心里呼唤，要是这一天你在就好了。

“吉丽娅！”nǎi妈多瑞的声音在门外急切地响起，“我亲爱的小姐，你最好已经起来了，公爵大人和他的属下从北方回来了，塔汀王子随他一起来到了我们这儿。吉丽娅……”

接近五十岁，个头矮得活像侏儒的肥胖多瑞怀里抱着一套崭新的深紫sè裙装，推开吉丽娅睡房的木门，将她扭曲的爬满皱纹的脸探向房内。乱作一团的床榻上并没有吉丽娅的人影，她看到大开的窗棂，顿时明白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关门离去，嘴里咕哝着，“捣蛋鬼吉丽娅。”

城堡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他们正在列队，准备打开城堡的正门迎接公爵的归来。他们大多是达鲁修公爵的忠诚属下，有年老或年轻的骑士，父亲的老学士萨满也在其中。

吉丽娅裹着土白sè睡袍在人群中晃悠，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骑士们正专心地听从高大威武的教头玛奇斯的列队号令。只有萨满学士微躬着背站在一旁，像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他发现了她，并朝她招了招手，“吉丽娅……过来，这边来。对，好孩子。”

吉丽娅小跑到他身边，他把吉丽娅揽进他宽大的灰sè旧披风底下，拧起眉头，“暖chun的早晨也是很冷的，你为什么只穿着睡袍就跑出来了？”

吉丽娅在披风里抬起头，对着萨满在清晨瑟瑟发抖的脸眨了眨眼睛。这个接近六十岁的老头儿，身体十分虚弱，惧怕四季如chun的颧冲山脉里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就是身处在塔楼林立的额东城堡里也不例外。有时候，吉丽娅真担心他会在某个初chun的寒冷早上死去。可是他活得好好的，从她出生到如今长到十二岁的时光里，他一如既往地活动在每一个需要他的地方，教导公爵家的每个孩子学习他所知道的各种知识。吉丽娅从他这里学到了神秘的星宿之术，在漫天星斗中，找到属于她和格伦相依相伴的双生星。每当她想念格伦，就会在有星的ri子里找到双生星，并对它寄予思念和祝福，希望身在北国的格伦能够感受到。因此，吉丽娅打心底里喜欢萨满学士，尽管他在为人处事上面实在过于严谨。

“我在找公爵夫人。”吉丽娅嘻嘻笑着回答。

“呃……”萨满撇了撇嘴角的两撮灰白的小胡子，似乎并不满意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回答，“我认为你称呼她母亲大人更为合适。”

吉丽娅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两个深陷的可爱酒窝，清晨的阳光将她肤sè映照成红褐sè，齐耳的短发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晃动，仿似整个世界都因她的笑声而变得美好起来。萨满学士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失了神，“你跟你哥哥还真的很像呐，”他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慈蔼地说，“夫人应该在正门塔楼的后院里，快去找她吧，让她把你打扮的漂亮些。”

应了萨满学士的话，吉丽娅果然在正门塔楼的后院里找到了母亲大人温蒂·熏哈呷，她今天盘了一个jing致的发髻，丝制镶金黑背心竖起的高领将她的脸衬托得韵味十足。吉丽娅发自内心地承认母亲的确是一个高贵而美丽的女人。此刻，她正在安排仆人们准备热水和食物。

后院里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仆人们东奔西跑忙得不开可交。吉丽娅费了好大劲才来到的母亲身边。母亲并没有发现她，直到她拉开母亲的深蓝sè绸缎披风，钻到进去蒙住脸把母亲吓了一跳。

“吉丽娅！”母亲皱着眉头把她从披风底下拉出来，淡蓝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无奈，她揉了揉女儿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你这个小捣蛋鬼，多瑞为什么没有帮你换上我特意为你定制的裙装？”

吉丽娅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而是拉住母亲的手反问道：“格伦在驯化ri那天穿得什么？”

“你又翻窗户了？”温蒂拍了拍女儿手心里的土渣，不悦地说，“我告诉你很多次了，翻窗户很危险，你就是不听话，哦，天呐，看看你的鞋子……”温蒂看到女儿脚上踢踏着粉sè的绒布拖鞋，鞋面上肮脏的泥土已经完全把粉sè覆盖，“我非得告诉你父亲不可！”

“我保证下次不翻了，您别跟父亲说。”吉丽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您快告诉我格伦在驯化ri穿得什么，我想和他穿得一样。”

温蒂严肃地说：“吉丽娅，格伦是男孩子，而你不是。你不能什么都要和格伦一样，今天一过，你就是大人了，等你来了月事，噢，或许我不该说这个。但是你听我说，吉丽娅，过了驯化ri，你就再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任xing倔强地耍你的小孩子脾气，你得做一个像蕾拉那样端庄有礼貌的女孩子，明白吗？”

“蕾拉都快十四岁了，还没有驯服一只属于她的蕲荆鸟，我才不要像她那样没用！”吉丽娅撇撇嘴，并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温蒂叹了口气，自知拿这个女儿没脾气，但仍坚定地说，“不管怎样，你今天都得穿上那套裙装，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你父亲有面子！”

“我不！”

“吉丽娅！”温蒂提高了嗓门，来回过往的仆人闻声都朝吉丽娅看过来。吉丽娅知道他们一定在想，这个调皮的女儿又惹公爵夫人生气了，一点儿也不懂事。吉丽娅根本不在意他们怪异的眼光，固执地跟母亲犟着。

“今天除了你父亲和他所有的属下，还有和我们联盟的其他家族也会前来。他们会陪着你一起进入西洛密卡，你不能穿得破破烂烂让你父亲在那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温蒂的话语柔和起来，“今天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个大ri子。吉丽娅，我相信你父亲一定希望看到他的宝贝女儿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吉丽娅噘起嘴，不情愿地点点头，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温蒂在她的额前印下一个吻：“去吧，换上那套裙装，我一会儿就来看你。”

吉丽娅离开后院，却并没有回到她的睡房，她知道多瑞发现她不在房间里一定会找到母亲，然后又会回到睡房用母亲的强硬口吻逼她穿上那套女孩儿家的衣服。早在两个月前，她就从多瑞的口中得知那是怎样一套漂亮的裙装了。深紫sè的天鹅绒上衣，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了上百朵玫瑰花，衣扣是黑玛瑙做的，每一粒都散发着神秘耀眼的光。下身是黑sè的天然真丝织成的短裙，裙摆用红sè珍珠镶成的花边形状。而腰带是用纯正的野牦牛皮制成的，皮带扣上的驯兽师标志则是用水晶镶嵌而成。“既华丽又夺目，”多瑞眯着眼睛说，“我敢发誓这么奢华高贵的衣服一定会让蕾拉和穆丝嫉妒万分的。”

吉丽娅却一丁点儿也不稀罕。她绕过人多嘈杂的广场中心，从城堡内的一排矮房穿过去，偷偷溜进了马厩。数十匹高头大马正咀嚼着鲜草，深绿sè的草汁从它们的嘴角流出来，让吉丽娅想起多瑞给她讲得鬼故事里面的森林女神凯薇娜的绿sè血液。血液真的有绿sè的吗？吉丽娅失神地看了它们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

“宁克。”吉丽娅轻声唤道，“宁克宁克……”

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小伙儿从马厩的另一头伸长脖子，“谁？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