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赌约(1/2)
管宁目光望处心头蓦地一跳脱口道:“难道这就是‘峨嵋豹囊’么!”
倚天道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四川唐鹘、磨鹌兄弟腰畔所佩的‘峨嵋豹囊’贫道们在那四明山庄后院之中的六角亭下现了这个豹囊便知道这唐氏兄弟也已遭了毒手公子若说这两人亦有嫌疑未免是冤枉他们了。”
管宁眼珠一转“哦”了一声方待说话这倚天道人却又道:
“囊在人在囊去人亡四川唐门下弟子百数年来从未有一人违背过这八个字的数十年前唐门中的第一高手笑面追魂唐大针为了和当代第一神偷‘空空神手’的一句戏言激怒这位神偷妙手偷去了他身畔的豹囊这名重武林的暗器名家竟在羞愤之下自刎于黄鹤亭畔使得那位‘空空神手’也在唐门三大弟子的围攻之下中了十六处针伤当场不治这件事不但在当时激起了轩然大波数十年后的武林仍在传言不绝管公子你若要怀疑唐鹘兄未死那你可错了!”
他语气极为平淡地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方自微微一顿。
然而在他极为平淡的语气中说出的这一段武林往事却听得管宁惊心动魄、心动神驰。
倚天道人长叹一声又道:“这唐氏兄弟若非遇着力不能敌的敌人就绝对不会将豹囊失去他们豹囊既失若还未死也绝不会不来寻找是以贫道们才能断定他们必定也已道了毒手而能使‘峨嵋豹囊’失去豹囊、身遭毒手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那……除了那白衣人之外可说再也没有一个。”
管宁缓缓垂下了头心中暗惊:这白衣书生究竟是谁听他们说来失去记忆而且还中了剧毒并且连性命都几乎难以保全呢?”
目光动处那枯瘦道人竟仍然垂目正襟面坐全身上下动都未动一下骤眼望去就像是一尊泥塑木雕的泥偶似的完全没有半点活人的味道而这倚天、笑天两个道人也突然任口不言冷冷地望着他他知道自己若不说出那白衣书生的下落他们便不会放过他但是他又怎能将一个已自奄奄一息的人交给别人宰割呢?
他暗中沉思半晌咬了咬牙断然说道:“那‘峨嵋豹囊’的生死四明山庄中的惨事说来俱都与在下毫无干系而道长们所要知道的事在下也无可奉告——”’笑天道人哈哈一笑厉声道:“公子的意思是说公子也不知道那白衣人的下落吗?”
管宁暗中叹了口气断然道:“正是。”
他虽然极不愿意说谎可是他更不愿意作出不义之事让一个无法反抗的人去死心中微一权衡只得如此做了。
笑天道人笑声突地一停厉声又道:可是江湖传言却说公子一路同行的还有一辆乌篷大车车中是个伤病之人这伤病之人是谁呢?此刻在什么地方?管公子这个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管宁心中一惊忖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转念又付道:
“难怪他敢说要将那白衣书生的头割下来原来他早知道人家已受伤哼哼——人家受了伤你还要如此未免太卑鄙了吧!”
一念至此他心中的不平之气便油然而升只觉这白衣书生纵然是十恶之人但他在如此情况之下自己也是定要保护他的。
这种大情大性的英雄肝胆义侠心肠使得他日后做了许多件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但却有人暗中辱骂的事也使得他的一生充满了光辉绚丽的色彩直到许久许久以后还被人们传诵不绝。
但是这些以后的展自然不是他此刻预料得到的他此刻做的事只是他心中认为对的事当下一轩剑眉朗声道:“那白衣人的确是和在下一路进京的但到了京城之外便有人将他接走了至于他被接到什么地方?在下确也无可奉告。”
他不用“我不知道”四字却说“无可奉告”是因为他纵然如此还是不愿说谎那笑天道人听了他的话嘿嘿一阵冷笑哪知那始终木然而坐的枯瘦道人此刻竞突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管公子说的纵非实言贫道也相信了。”
他一直闭口不言此刻竞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管宁不禁为之一愕。
却见他死自低垂双目接口又道:“只是公子世家子弟牵涉到这种武林仇杀之事来确是极为不值那白衣人若是死了也还罢了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来寻找那么公子岂非要无缘无故地多了许多烦恼何况这些人也不会和贫道一样相信你的话公子说不知道他们也许会在公于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索一遍亦未可知那么——公子的令尊若是因此受了惊吓公子岂非成了千古的罪人?”
管宁心中一愕先前他还在奇怪这枯瘦道人言不出众貌不惊人不但比不上倚天道人的谦和就连笑天道人的粗豪之气似乎出强胜于他怎地他却做了昆仑一派掌门弟子难道他日后还能接掌门户不成?
但此刻听了他说的这番话后管宁却不免暗中心惊这道人不但说起话来隐含锋锐教人无法抵挡而且就凭他这份“明知你说谎我也相信”的胸襟豪气已足以令人心服。
他心中正自赞叹甚至有些惭愧这枯瘦道人目光一张又合突地袍袖微拂一言不地走出厅去。
倚天道人笑天道人对望一眼亦自转身出了厅门管宁呆了一呆追了出去只见院外夜色深沉雪花已少这三个道人竟已无影无踪满地的积雪之上选半点脚印都没有。
这“昆仑黄冠”来得突然走得更是突然管宁呆呆地怔了半晌一阵寒风和着雪花吹来他机伶怜地打了个寒战突地想起那穴道尚未解开的杜宇转身奔进大厅奔进那间暗黑的房间凝目一望椅上空空杜宇竞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大惊一下去问那中年管家去问那些青衣小鬟他们却也是和他一起离开杜宇的他们笑一笑回答管宁说:“公子不知道小的们更不知道了。”
杜宇到哪里去了她自己走开的还是被人所掳又成了一个难以解释的谜。
于是他再次回到那间小屋拾起地上的长剑收起桌上的灵牌、金丸:“她若是自己走的为什么不将这些东西带走?”他暗问自己。
可是他还是无法回答。
这一夜在管宁一生之中来说又是一个痛苦的日子。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呆呆地想了许久突地取出怀中那一串“如意青钱”来将这十数校青钱的柔绢一起取出一起浸在水里。
于是在武林中隐藏了许久的秘密便在水中一起现出了。
这些绝天下的武功奥秘使得他暂时忘去了自家的烦恼他仔细地将这些柔绢钉在一处第一页是内功的心法他从这页开始废寝忘食地研习着除了每日清晨向父母问安之外他足迹几乎不出自己的书斋一步。
那白衣书生被安排在他的邻室里仍然像死了一样地僵卧着若非还有些微弱的呼吸任凭是谁也不会将之看成活人。
生活在豪富的巨大家庭中的确是有些好处他生活中的一切琐碎的事情他父母竟完全不知道这一双老人还只当自己的儿子在用功读着诗书却不知道这名闻九城的才子从此以后完全跳出了旧日的生活圈子进入了另一个新的境界填词、作诗、读经、学书这些他本来孜孜不倦的事此刻他竞再也不屑一顾。
因为在新境界中的一些奥妙已将他完全吸引住了。
他知道此刻有关自身的一切烦恼只要他能学得这些秘笈上的武功一切便都可迎刃而解何况跃马横刀笑傲江湖锄强扶弱快意恩仇本就是他心中极为向往的事他幻想着自己的武功已有所成那么他便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追寻出四明山庄中惨案的真相找到那一去无影的凌影和杜宇解开她们之间的恩怨同时他还要查出那白衣书生身世来历帮他恢复记忆那时他若真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自己便要将他一刀杀死然后将之送到昆仑黄冠门下的枯瘦道人的眼前他若是清白而无辜的那么自己也要去对这干枯道人说明因为自己曾经对这道人说过谎是以自已便得对人家有所交待。
但是内功的进境是缓慢而无法自觉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他自已内力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一天一天……
弹指之间一个月已经过去在这段日子里昆仑门下那枯瘦道人临去之际所说的话不时在他脑海中泛起“…。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来寻找……他们’也许会在公子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一遍亦末可知……”
他焦虑着此事的严重性暗地思忖:“若是爹爹真的因此受到惊吓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因之这一个月虽然平静地过去他的心境却是极不平静的但他生怕自己所担忧的事会突然而来是以他更希冀自己的武功能有成那么他便可以不再畏具.任何人的骚扰了。
于是他开始研习第二页的“剑经”第三页的“掌谱”——对于剑术他已略有根基但是这“如意青钱”中所载的剑术却是他以前练剑时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招式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出的部位中途的变化都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掌谱”上所记载的掌法却又似乎平淡得出奇可是等他开始研习的时候他却又觉在这看似极为平淡的数十掌势中含蕴的变化竞至不可思议。
又是五天过去——夜深人静巨大的宅院笼罩在沉睡的黑暗和静寂中只有后园中五间精致的书斋仍有昏黄的灯光与不时的响动。
书斋中的管宁优在案前聚精会神地低声诵读着面前的一册柔绢不时站起来虚比一下手势然后眉头一皱再坐下来。
蓦地——数道光华电也似的穿窗飞来管宁大惊之下还未及有所动作只听“呛啷”数声巨晌这数道光华便一起落在地上竟是两柄精钢长剑与一口厚背薄刃的鬼头快刀!
他心头一懔双掌一按桌沿颀长的身躯竞越桌而过穿窗而出他已该足以自傲了就凭这份身手已不是他数月前所梦想得到的。
但是等到峰形掠到园中园中积雪未溶的泥地上哪有半丝人影远处枯枝摇曳树影婆婆静得像死一样更不似有夜行人行动的样子。
他一撩长衫跺脚而起在园中极快地打了个圈子然后满心奇怪地回到书斋暗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天他倦极睡了睡了不到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桌上赫然有一个桑皮油纸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只鲜血淋漓的人耳!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由城西往城东两旁夹列着已经凋零了的枯木的大道上突地驰来一匹鞍留鲜明的健马。
马上人黑呢风毡黑呢风帽帽外只留出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和挺直而俊逸的鼻梁让人们仍可看出此人的英俊。寒冷的清晨路上行人甚少这匹马放肆地放留而驰突地转进一条曲巷再奔了一箭之程勒缰停在一扇黑漆大门的前面。
大门是敞开的健马一声长嘶门外立即奔出数条粗壮的汉子一个个直眉瞪眼地往马上人一打量齐地喝问:是谁?”
马上人一言不地晃身下马左手拿着长鞭右手一帷风帽一个年龄略长的汉子面上突地露出喜色奔前三步—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管师兄原来是你。”
管宁含着笑点了点头但是这笑容却仍不能掩伎他眉宇间的忧虑之色他笔直地冲进去一面焦急地问;“师父可在?”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双眉略展极快地穿过那片细沙铺地、积雪也打扫得极为干净的演武场一个精神里烁的高大老人已从屋中迎了出来哈哈一笑微带责备地说;“回来多久了怎地现在才来看我?”
如此严冬这老者仍只穿着件丝棉短袄腰板也能挺得笔直丝毫不见老态他正是管宁学剑的启蒙师父京都中赫赫有名的武师一剑震九城司徒文。
多日来的惊骇与不安使得管宁再也无法专心研习考虑了许久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带着那白衣书生去找那位武林中的一代神医治疗他的伤痕这样自己一离开便不会有大到家里来骚扰了。
此刻他随着自己启蒙的恩师并肩走人宽敞宏大的厅堂想到自己以前在这里练剑的日子心中真是有万千感慨。
他闪烁着、迟疑地将自己半年来的遭遇大约地说了出来。
虽然他讲的并不清楚也不完整却已足够使得这老武师惊异了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这个富家公子的徒弟口中说出的名字竟会连自己也只是耳闻从来未曾眼见的武林一流高人。
这一切几乎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俯沉吟良久他方自抬头沉声问道;“宁儿你的遭遇的确是值得惊异的若非为师一向深信你的为人唉——你说的事确是令人难以相信。”
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道:“但是你知不知道此刻已牵涉到一件极为诡秘复杂的武林仇杀之中你虽然回到家里只怕别人也不会将你放过……”
管宁心头一懔暗忖:师父果然是个老江湖对任何事都看得这样清楚。”
一面微微领把“昆仑黄冠”的来访那枯瘦道人临走时的话以及最近数日所遇的两件奇事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司徒文长眉微皱沉声道:“那枯瘦道人想必就是‘昆仑’门下的掌门弟子‘昆仑云龙三大剑客’中的‘啸天剑容’了唉——此人到了北京城里老夫怎地都不知道——”司徒文目光一张眉峰却皱得更紧接着又说道:“只是那三口兵刃两只人耳又是怎么一回事?”
管宁皱眉道:“弟子亦被这两件事弄得莫名其妙若是以为想以此示警但又有谁会用自已人的耳朵来示警呢?因为弟子在家中查看了一遍家里并无异状更没有人失去耳朵弟子在外面一向都没有什么恩怨缠结之事这两只人耳岂非来得太过离奇?”
司徒文俯沉吟半晌突地一击双掌恍然说道:“此事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想在暗中对你不利却被另一个暗中保护你的人杀退并且割下耳朵——宁儿你此次出去游历结交到不少武林异人此事倒并非没有可能。”
管宁又自皱眉道:“弟子此次虽然相识了一两个武林异人但以弟子的身份又怎能与他们谈到‘结交’二宇他们万万不会在暗中保护弟子呀除了——”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凌影来:“难道是她她还未离开我却又不愿和我相见——”一时之间凌影的婷婷俏影又复涌上心头他越想越觉此事大有可能不禁长叹一声暗中低语:你又何苦如此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多么盼望再见你一面?”
司徒文目光动处只见他突地呆呆地落入沉思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足以令他心动神驰的事。
良久良久方自抬起头来像是自言自语却又非常坚定地道: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在家里。”
抬起头来缓缓又道:“弟子离京之后家中之事实在放心不下但弟子如不离开只怕烦恼更多唉——弟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主意师父——”司徒文两道已然花白的浓眉微微一转哈哈大笑着说道:
“宁儿在老夫面前不可说拐弯转角的话。”
管宁面颊一红却听这豪迈的老人接着又道:“你离开之后你家中的事老夫自会料理绝对不让歹徒煽动了令尊令堂两位老人家若是有一些武林高手寻访于你老夫也可以有话将之打你只管放心好了。”
管宁双目一张喜动颜色脱口道:“真的?”
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一瞪目道:“为师数十年来闯荡江湖成名立万就仗着这一诺千金难道到了老来还会骗你这娃娃不成?”
一时之间管宁望了望他苍老的面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钦服只见自己的师父纵然武功不高却不愧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凝注半晌“噗”地跪倒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
司徒文含笑地将他拉起来这老人心中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应诺将会替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只是他只觉自己年华已老去却始终没有做出一件真正足以惊动武林的事来此刻管宁所说的这件奇诡的的雄心和兴趣。这正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只要一有机会他还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千里脚程的。
管宁反手一把握着这老人家宽大粗厚的手掌顿然良久缓缓道:“师父此次弟子离去归期实不能定家里的一切就……就都交托给你老人家了。”
司徒文轩眉一笑道:“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你只管去吧江湖之中尽多你们这些年轻人值得闯荡之处只是……”
他目光在管宁身上微微一转接着又道:“只是你这样的装束打扮在江湖上太以引人注意此刻你既已卷入一件武林的恩怨仇杀之中行踪是仍应稍微避人耳目——”司徒文又自长叹一声缓缓接道:“这也许是为师到底年纪大了才会说出这种话若是换了当年唉……”他又长叹一声倏然住口管宁目光抬处只见他—手持着长须目光遥遥望在院中一片被寒风卷起的黄妙上这虽已暮年雄心却仍末老的老人似乎在这片黄沙之中又看到了自己昔年闯荡江湖的豪情往事是以萌生感概不能自已。
雪虽住风却大了一剑震九城门下刻苦练武的弟子在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弃自己练武的机会捧着几筐细砂撤在积雪已打扫干净的广场。
于是寒风已卷起广场上的黄沙而黄抄又激起了这老人的旧梦。黄沙黄沙——在这里风沙之多风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闻天下的北京城里的道路上所飞扬的除了白雪便是黄沙。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马鞭呼哨过来由城内急驰出城的一辆乌篷大车后所激起的却是混合着白雪和黄沙的飞尘。
车辆滚滚车声磷磷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北京城。
赶车的车夫一身厚重臃肿的粗布棉袄一顶斑痕污渍的破毡帽毡帽的边沿掩佐他宽阔的前额厚重的棉袄囊起了他顾长的身躯但是一阵风吹过他张开眼睛目中的光采却是清澈而晶莹的这种目光和他的装束显然是一种不能调和的对比只是碌碌寒风道上的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罢了。
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一个人会对这卑微的车夫看上一眼于是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他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是谁?
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便是为了避入耳目掩饰行藏的世家公子九城才子潇洒倜傥的管宁。
辞别了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他心里便少了一份沉重段负担对那豪情如昔的老人他有着极大的信任之心因之他放心地离开了家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征途。
此刻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他再也不回头去看那北京城雄伟的城墙一眼对于这淳朴的古城他心里有着太多依恋因之他不忍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太多段留恋借别之情会消磨去他扬鞭快意闯荡四方的壮志雄心。
“上一次离开北京城的时候——”显然上次离开北京城的情景他此刻仍历历在目但是他却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那样他又会想起囊儿想起杜宇想起和杜宇有着一段难以化解的恩怨的凌影想起她那翠绿色的婷婷身影想起她娇因上如花的笑容想起她在上一次寂寞的旅程上所给予自己的温情低语。
他知道这一切又将带给他一份难以难消、铭心刻骨的相思之口。
缰绳一放车行更急他口中随意地低咏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心中却在暗地寻思:“我该先上妙峰山上去寻得那位一代神医解去这个神秘的白衣人身上的毒唉——那‘翠袖护心丹’的确神奇竞能使得一个毒入膏肓的人毒虽末解仍然昏迷却始终不死看来此人再过百十年还未获得解毒之药却也未必会死哩!”
他开始觉得世界之大事物之奇确不是自己能够完全揣测自己自幼及长读书何止万卷所得的教训经验都不及在四明山中的短短一日一念既生百感随至从这“翠袖护心丹”他方自长叹—声暗中再次低咏:“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咏声未了前面突地传来玲冷一声断喝:“瞎了眼的奴才还不让开!”
管宁斜眉一转抬目望去只见前面一辆车亦自扬鞭急驰而来跟看便要和自己的马车撞在一起。
他心中虽然一惊却仍不禁为之怒气大作暗付道:“这车夫怎地如此无礼开口便骂人‘奴才’哼哼自已是个奴才却骂人奴才这岂非荒唐之极。”
他自幼锦衣玉食被人驾做奴才这倒是平生次再加上骂他的人也是个赶车的车夫当下不由气往上冲亦自怒喝道:“你难道不会让开哼——真是个瞎了眼的奴才。”
两人车行都急就在他还骂一声的时候马忽昂两边赶车的人心中齐地一镣力带缰绳两辆马车同时向一边倾冲出数尺方自停住却已几乎落得个车低马翻了。
管宁微一定神自觉拔着缰绳的手掌掌心已满是冷汗若非他此刻功力已然大进腕力异于常人此刻结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另一辆大车赶车的车夫似乎也自惊魂方定忽地跳下车来大步走到管宁的车前怒喝道:“你这奴才莫非疯了不成。”
喝声未了手腕突地一扬“呼”地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笔直向管宁头胎抡去。
管宁大怒之下轩眉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腰身微拧左手屈指如风电也似地往鞭梢抓去。他学剑本已稍有根基再加上数日的苦苦研习所习的又是妙绝天下武林中至商的内功心法虽苦于无人指点而密笈上载的武功招式又太过玄妙?是以未将遇敌交手时应掌握的招式学会但是其目力之明、出手之快却已非普通的一般江湖武功能望其项背的了。
再加上他中有绝顶的天资此刻意与神会不但出手极快而且攫鞭的部位、时间亦自拿捏得恰到好处哪知——在这赶车的车夫手中的一条马鞭鞭梢有如生了眼睛一般管宁方自出手鞭梢突然一曲“呼”地一声竞变了个方向抡了过去风声激荡手势如电竟是抡向管宁身畔的“玄珠”大穴。
若是换了数日之前管宁立时便得伤在这一鞭之下而此刻他也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左手手腕一反一转食中两指突地伸得笔直并指如剪电也似的向抡到自己耳这一招由心而虽然看来乎平无奇但其中变化之快部位之准在内家高手之中却已弥足惊人普通的武林高手便是苦练一生恐怕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出这种“平乎无奇”的招式来。
大怒挥鞭的马车车夫此刻似也吃了一惊鞭梢一垂斜斜落下。
这数招的施出及变化俱都快如闪电而彼此心中却齐地大为吃惊在动手前谁也不会想到对方一个赶车的车夫手中会施出如此精妙的招式来。
管宁大喝一声扑下车去方待喝骂目光抬处……
那也是穿着一身厚重臃肿的棉袄也是戴着一顶斑痕污溃毡帽的车夫鞭梢方才垂下又待扬起目光抬处——两人目光齐地一抬看着对方面目竞齐地呆呆怔住了口中的骂不再骂出手中的鞭也不再扬起。
因为被此目光接触到都是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而他们各自心中更是谁也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如此英俊挺秀的男子。
两人目光相对各处心中都生出惊奇之感愕了半晌管宁轻咳一声沉声道:阁下行路怎地如此匆忙幸好此番是我若是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何况在这辆车上坐的还是个伤病之人!”
他到底阅历太浅而且自幼的教育使得他的言语谈吐都有了一种不可变移的风格而此刻说起话来便也如此斯文他却末想到此刻乔装的身份在一赶车的车夫口中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面站着的那“车夫”目光之中似乎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但也沉声道:“阁下如此匆忙幸好此番遇着的是我若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
他竟然将管宁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移地照方抓药的说了一遍说话的神态语气也学得跟管宁完全一模一样。
管宁剑眉一扬心中虽然很是气恼却又不禁有些好笑暗自忖道:“是呀我又何尝不是太匆忙了些!”他见对方的面目便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再加上他本非蛮不讲理的人此刻一念至此心中怒火便渐渐平消哪知那少年车夫的鞭梢向后一指接着又道:
“何况在我的那辆车子里坐的又何尝不是伤病之人呢!”
此刻两人心中各自都已知道对方绝非赶车的车夫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宁沉吟半晌心中突地一动忖道:“我麻烦已经够多自家的事还未料理得清又来管别人的闲事作啥何况他也没有撞着我我也没有撞着他!”
一念至此他抱拳一揖朗声道:“既是如此阁下自管请便。”
转身一技马车的留头便待自去。
哪知那少年车夫突地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前拎冷道:“慢走馒走。”
管宁大奇诧声问道:“还待怎的?”
少年车夫一手拾起鞭柄一手招着鞭梢缓缓说道:“阁下先且暂留等在下看着车中病人有没有受到惊吓若是没有阁下自去若在下车中的病人受了惊吓而病势转剧的话……”
这少年车夫说起话来虽然口口声声惧是“阁下”“在下”像是十分客气但言语之中却又咄咄迫人。
他话犹未了管宁已自勃然变色忽道:“否则又当怎的?”
少年车夫冷冷一笑道:“否则阁下要走只怕没有如此容易了。”
管宁目光一转忽地仰天长笑起来那少年车夫神不变冷冷又道:“阁下如此狂笑却不——”管宁笑声一顿截断了他的话朗声道:“在下如果惊吓了阁下车中的伤病之人便要被阁下如何如何那么在下却有一事无法明了要请教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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