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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罗衫侠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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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映着官道边旱田里已经长成的麦子灿烂着一片难以描摹的颜色木叶将落未落大地苍茫却已有些寒意。

秋风起矣一片微带枯黄的树叶飘飘地落了下来落在这棵老榕树下落在那寂寞流浪人的单薄衣衫上他重浊地叹了口气捡起这片落叶挺腰站了起来内心的愧疚生命的创痛虽然使得这昔日在武林中也曾叱咤一时的入云龙金四已完全消失了当年的豪气但是这关外武林的高手身手却仍然是矫健的。

他微微有些失神地注意着往来的行人但在这条行人颇众的官道上赶路的不是行色匆忙的行旅客商就是负复游学的士子却没有一个他所期待着的武林健者于是他的目光更呆滞了。

转过头他解开了绑在树上的那匹昔日雄飞、今已伏枥的瘦马缰绳喃喃低语道道:“这三年来也苦了你也苦了你!……”抚着马颈上的鬃毛这已受尽冷落的武林健者不禁又为之唏嘘不已。

蓦地——

一阵洪亮的笑语声混杂着急剧的马蹄声随着风声传来他精神一振拧回身躯闪目而望只见烟尘滚滚之中三匹健马急驰而来马上人扬鞭大笑声中三匹马俱已来到近前。

入云龙金四精神陡长一个箭步窜到路中张臂大呼道:“马上的朋友暂留贵步。”

马上的骑士笑声倏然而住微一扬手这三匹来势如龙的健马立刻一起打住扬蹄昂长嘶不已马上的骑士却仍腰板挺得笔直端坐未动显见得身手俱都不俗。

入云龙金四憔悴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喜色朗声说道:“朋友高姓大名可否暂且下马容小可有事奉告。”

马上人狐疑地对望了一眼征求着对方的意见他们虽然不知道立在马前这瘦小而落魄汉子的来意但一来这三骑骑士武功俱都不弱。并不惧怕马前此人的恶意二来却是因为也动了好奇之心目光微一闪动后各个打了个眼色便一起翻身下了马路人俱都侧目而顾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入云龙金四不禁喜动颜色这些年来武林中人一见他的面几乎都是绕道而行或是不顾而去根本没有一人会听他所说的话的而此刻这三个劲服疾装神色剽悍的汉子却已为他下了马这已足够使得他惊喜了。

“这三个劲装大汉再次互视一眼其中一个目光炯然、身量颀长的中年汉子走前一步抱拳含笑道:“小弟屠良不知兄台高姓拦路相邀有何见教?”

入云龙金四目光一亮立刻也抱拳笑道:“原来是金鞭屠大爷这两位想必就是白二爷和费三爷了小弟久仰‘荆楚三鞭’的大名却不想今日在此得见侠踪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话声微微一顿、近年声名极盛的“荆楚三鞭”中的二侠银鞭白振已自朗声一笑截断了他的话抱拳朗笑道:“兄弟们的贱名何足挂齿兄台如此抬爱反叫兄弟汗颜。”他笑容一敛转过语锋又道:“兄弟们还有俗务在身兄台如无吩咐小弟就告辞了。”

入云龙金四面容一变连声道:“白二侠且慢小弟的确有事相告。”

银鞭白振面色一整沉声道:“兄台有事就请快说出来”

入云龙金四忍不住长叹一声神色突然变得灰黯起来这三年来他虽已习惯了向人哀求但此刻却仍难免心胸激动颤声道:“小可久仰‘荆楚三鞭’仗义行侠路见不平尚且拔刀想助不可三年前痛遭巨变此刻苟且偷生就是想求得武林侠士为我兄弟主持公道屠大侠你可知道在鲁北沂山密林之中——”

他话未说完“荆楚三鞭”已各个面色骤变。

金鞭屠良变色道:“原来阁下就是入云龙金四爷。”

入云龙长叹道:“不错小可就是不成材的金四三位既是已经知道此事唉——三位如能仗义援手此后我金四结草衔环必报大恩。”

银鞭白振突地仰天大笑了起来朗声道:‘金四爷你未免也将我兄弟三人估量得太高了吧为着你金四爷的几句话这三年里不知有多少成名露脸的人物又葬送在那间铁屋里连济南府的张七爷那种人物也不敢伸手来管这件事我兄弟算什么?金四爷难道你以为我兄弟活得不耐烦了要去送死!兄弟要早知道阁下就是金四爷也万万不敢高攀来和你说话金四爷你饶了我们你请吧!”

狂笑声中他微一拧腰翻身上了马扬鞭长笑着又道:“大哥三弟咱们还是赶路吧这种好朋友我们可结交不上。”

入云龙金四但觉千百种难堪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仍自颤声道:“白二爷您再听小可一言——”

“咧”的一声一缕鞭风当头袭下他顿住话声脚下一滑避开马鞭耳中但听得那“银鞭”白振狂笑着道:“金四爷你要是够义气你就自己去替你的兄弟们报仇武林之中傻子虽多可再也没有替你金四爷卖命的了!”

马鞭“唰”地落在马股上金四但觉眼前沙尘大起三匹健马箭也似的从他身前风驰而去只留下那讥嘲的笑声犹在耳畔。

一阵风吹过吹得扬起的尘士扑向他的脸上但是他却没有伸手擦拭一下三年来无数次的屈辱使得他几乎已变得全然麻木了。

望着那在滚滚烟尘中逐渐远去的“荆楚三鞭”的身影他愕了许久一种难言的悲哀和侮疚像怒潮似的开始在他心里澎湃起来。

“为什么我不在那天和他们一起闯进那间屋子和他们一起死去我——我是个懦夫别人侮辱我是应该的。”

他喃喃地低语着痛苦地责备着自己往事像一条鞭子不停地鞭苔着他铁屋中他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所出的那种惨呼不止一次将他从梦中惊醒这三年来的生活对他而言也的确太像是一声恶梦了只是恶梦也该有醒的时候呀!

他冥愚地转回身目光动处突地看到在他方才柠立的树下此刻竟站着一个满身罗衫的华服少年正含笑望着自己。

秋风吹起来这少年宽大的衣衫使得这本已极为英俊的少年更添了几许潇洒之意。

笑容是亲切而友善的但此刻金四却没有接受这份善意的心情他垂下头走过这华服少年的身侧去牵那匹仍然停在树下的马。

哪知这华服少年却含笑向他说道:“秋风已起菊美蟹肥正是及时行乐的大好时候兄台却为何独自在此悉如果兄台不嫌小弟冒昧小弟倒愿意为兄台分忧。”

入云龙金四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凝注在这少年身上只见他唇红齿白丰神如玉双眉虽然高高扬起但是却仍不脱书生的儒雅之气此刻一双隐含笑意的俊目亦正凝视着自己。

两个目光想对金四却又垂下头去长叹道:“兄台好意小弟感激得很只是小弟心中之事普天之下却像是再无一人管得了似的。”

那华服少年轩眉一笑神采之间意气飞扬含笑又道:“天下虽大却无不可行之事兄台何妨说出来小弟或许能够稍尽绵薄亦未可知。”

入云龙金四微一皱眉方自不耐转念间却又想起自己遭受别人冷落时的心情这少年一眼望去虽然像是个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富家少爷人家对自己却总是一片好意。

于是他停下脚步长叹着道:“兄台翩翩年少儒雅公子小可本不想将一些武林凶杀之事告诉兄台不过兄台如果执意要听的话唉——前行不远有间小小的酒铺到了那里小弟就原原本本告诉兄台。”

那华服少年展颜一笑随着金四走上官道此刻晚霞渐退天已入黑官道上的行旅也越来越少他们并肩行在官道上入云龙金四寂寞而悲哀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暖意侧目又望了那少年一眼只见他潇洒而行手里竟没有牵着马。

金四心中微动问道:“兄台尊姓怎的孤身行路却未备有牲口?”

却听那少年笑道:“马行颠簸坐车又大闷倒不如随意行路来得自在。”又笑道:“小弟姓柳草字鹤亭方才仿佛听得兄台姓金不知道台甫怎么称呼?”

金四目光一抬微喟道:“贱名是金正男只是多年飘泊这名字早已不用了江湖中人却管小弟叫做金四。”

两人寒喧之中前面已可看到灯火之光一块青布酒招高高地从道侧的林木中挑了出来前行再十余丈就是问小小的酒饭铺子虽是荒郊野店收拾得倒也干净。

一枝燃烧过半的红烛两壶烧酒三盘小菜入云龙几杯下肚目光又变得明锐起来回扫一眼却见这小铺之中除了他两人之外竟再也、没有别的食客遂娓娓说道:“普天之下练武之人可说多得不可胜数可是若要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却并不简单柳兄你是个书生对武林中事当然不会清楚但小弟自幼在江湖中打滚关内关外的武林中事小弟是极少有不知道的——”

他微微一顿看到柳鹤亭正自凝神倾听遂又接着道:“武林之中派别虽多但自古以来就是以武当、点苍、昆仑、峨嵋、腔峒这几个门派为主武林中的高人也多是出自这几派的门下但是近数十年来却一反常例在武林中地位最高、武功也最高的几人竟都不是这几派中的门人。”

他大口啜了口酒又道:“这些武林高人身怀绝技有的也常在江湖间行道有的却隐迹世外啸做于名山胜水之间只是这些避世的高人在武林中名头反而更响这其中又以伴柳先生、南荒神龙和南海的无恨大师为最。”

柳鹤亭朗声一笑笑着说道:“金兄如数家珍小弟虽是闻所未闻但此刻听来却也未免意气豪飞哩。”端起面前的酒杯仰一干而尽。

却听金四又道:“那南海无恨大师不但武功已然出神入化而且是位得道的神尼一生之中手中从未伤过一人哪知无恨大师西去极乐之后他的唯一弟子南海仙子石滇行事竟和其师相反这石琪在江湖中才只行道两年在她剑下丧生的竟已多达数十人这些虽然多是恶徒但南海仙子手段之辣却已使武林震惊了。”

烛光摇摇柳鹤亭凝目而听面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入云龙金四面上却满是激动之色又道:“幸好两年一过这位已被江湖中人唤做‘石观音’的女魔头突地消声匿迹武林中人方自额手称庆哪知这石观音却又扬言天下说是有谁能将她从那间隐居的屋子里请出来的她就嫁给那人为妻而且还将她得自南海的一些奇珍异宝送给那人唉!于是不知又有多少人送命在她手上。”

柳鹤亭剑眉微轩道:“此话怎讲?”“

金四“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一面吆喝店伙加酒一面又道:“南海仙子美貌如仙武林之中人人都知道再加上那些奇珍异宝自然引起武林中人如痴如狂去碰碰运气但是无论是谁只要一走进那间屋子就永远不会出来了虽说这些人不该妄起贪心但柳兄你说说看这‘石观音’此种做法是否也大大地违背了侠义之道呢?

店伙加来了酒柳鹤亭为金四满满斟了一杯目中光华闪动却仍没有说出话来入云龙金四长叹一声又道:“我兄弟五人就有四人丧命在她手上但莽莽江湖之中高手虽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来主持公道有些血性朋友却又武功不高一入那间铁屋也是有去无回柳兄这三年来我……我已不知为此受了多少回羞辱多少次笑骂但我之所以仍苟活人世就是要等着看那妖妇伏命的一日我要问问看她和这些武林朋友到底有何仇恨?”

这入云龙金四越说声调越高酒也越喝越多。

柳鹤亭微微一笑道:“金兄是否醉了?”

金四突地扬声狂笑起来道:“区区几杯淡酒怎会醉得了我柳兄你不是武林中人小弟要告诉你一件秘密这几个月来我已想尽方法要和那些‘乌衣神魔’打上交道哈——那‘石观音’武功再强可也未必会强过那些‘乌衣神魔’去。”

他抓起面前的酒杯仰倒人口中又狂笑道:“柳兄你可知道‘乌衣神魔’的名声?——你当然不会知道可是武林中人听了这四字却没有人不全身抖的连名满天下的‘一剑震河朔’马俊那种人物都栽在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魔头手上落得连个全尸都没有其余的人哈——其余的人柳兄你该也知道了。”

他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来上下在柳鹤亭面前晃动着又道:‘江湖中人有谁知道这些‘乌衣神魔’的来历?却又有谁不惧伯他们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这些人就好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但是柳兄、这班人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的恶徒但若用来对付‘石观音’——哈!哈!以毒攻毒却是再好也没有了只可惜我现在还没有找着他们否则——哈!”

这入云龙金四连连饮酒连连狂笑已经加了三次酒的店小二直着眼睛望着他几乎以为这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是个酒疯。

柳鹤亭微微一笑突地推杯而起笑道:“金兄真的醉了。”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掏出锭银子放在桌上含笑又道:“今日风萍偶聚小弟实是快慰生平但望他日有缘还能再聆金兄高论此刻小弟就告辞了。”微一抱拳缓步而出。

那入云龙金四愕了一愕却又狂笑道:“好好你告辞吧!”“啪”地一拍桌子喊道:“跑堂的再拿酒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柳鹤亭回顾一笑拂袖走出了店门门外的秋风又扬起他身上的罗衫霎眼之间潇洒挺秀的少年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入云龙金四踉跄着走了出来目光四望却已失去了这少年的踪迹了。

在萧索的秋风里入云龙金四愕了许久口中喃喃低语道:“这家伙真是个怪人——”

转身又踉跄地走到桌旁为自己又斟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又放下去终于又仰喝干了于是这间小小酒铺里又响起他狂放的笑声酒使得他忘去了许多烦恼他觉得自己又重复回到关外的草原上跃马驰骋放怀高歌了。

门外一声马嘶入云龙金四端起桌上的酒壶一起都倒在一只海碗里踉跄又走出了门走到那匹瘦马旁边将酒碗送到马口这匹马一低头竟将这么大一碗酒全都喝干了。

金四手腕一扬将手中的空碗远远抛了开去大笑道:“酒逢知已酒逢知已哈!哈!却想不到我的酒中知已竟然是你。”左手一带马缰翻身上了马。

这匹昔日曾经扬蹄千里的良驹今日虽已老而瘦弱但是良驹伏枥其志仍在千里此刻想必也和他的主人一样昂一阵长嘶放蹄狂奔了起来马上的金四狂笑声中但觉道旁的林木飞也似的退了回去冰凉的风吹在他火热的脸膛上这种感觉他已久久没有领受到了。

于是他任凭胯下的马在这已经无人的道路上狂奔着也任凭它奔离官道跃向荒郊。

夜越来越深——

大地是寒冷而寂静的只有马蹄踏在大地上响起一连串响亮的蹄声但是——

这寂静的荒郊里怎地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萧声混合在萧索的秋风里袅袅四散!

更怪的是这萧声竟像是有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竟使得这匹狂奔着的马也不禁顺着这阵萧声更快地狂驰而去。

马上的入云龙金四像是觉得天地虽大但均已被这萧声充满了再也没有一丝空隙来容纳别的。

他的心魂仿佛已从跃马奔驰的草原琪入另一个梦境里但觉此刻已不是在萧索的秋天吹在他身上的只是暮春时节那混合着百花香的春风天空碧蓝绿草如茵——

马行也放缓了下来清细的萧声入耳更明显了入云龙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勒住马缓游目四顾他那张本已被酒意染得通红的面孔不禁在霎眼之间就变得苍白起来。

四下林木仍极苍郁一条狭窄的泥路婉蜒通向林木深处这地方他是太熟悉了因为在这里他曾遭受过他一生最重大的变故。

林中是黑暗的他虽然无法从掩映的林木中看出什么但是他知道前面必定有一块空地而在那块空地上矗立着的就是那间神秘的铁屋于是他心的深处就无形地泛起一阵难言的惊栗几乎禁不住要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但是那奇异的萧声却也是从林木深处传出来的萧声一转四下已将枯落的木叶都像是已恢复了蓬勃的生气。

入云龙枯涩而惊恐的心田里竟无可奈何地又泛起一阵温馨的甜意。儿时的欢乐青春的友伴梦中的恋人这些本是无比遥远的往事此刻在他心里都有着无比的清晰。

他缓缓下了马随意抛下马缰不能自禁地走向林木深处走向那一片空地——

月光斜斜地照了下来矗立在这片空地上那黝黑的铁墙显得更高大而狞恶了铁墙的阴影沉重地投琪了下来。

然而这一切景象都已被这萧声融化了入云龙惘然走了出来寻了一块大石坐下舒适而赖散地伸出了两条腿他几乎已忘了矗立在他眼前的建筑物就是那曾吞噬了不知凡多武林高手的性命、甚至连尸骨都没有吐出来的铁屋。

箫声再一转温馨的暮春过去了美艳的初夏却已来临转瞬间只觉百花齐放彩蝶争艳而那吹萧的人也忽然从铁墙的阴影中漫步出来一袭深青的罗衫拎袂飘飘在月光下望去更觉潇洒出尘却竟是那神秘的华服少年柳鹤亭。

入云龙金四在心中惊呼一声!身躯却仍懒散地坐在石上缓缓抬起手扬了扬只因为他此刻已被萧声引入梦里。

柳鹤亭眼中涌出一丝笑意双手横抚青萧梦幻似的继续吹弄着民光抬处望到那一堵铁墙上铁墙里仍然是死一样的静寂。

“奇怪这里面的人难道没有耳朵吗?”入云龙金四在心中暗骂一声此刻他已知道这华服少年柳鹤亭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富家公子却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侠少虽然他的来历仍是个未解之谜但他此来的用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这萧声该能引出这屋里的‘石观音’呀!假如石观音也和我一样是个人也有着人的感情的话除非——哼!她不是个人”

入云龙金四变动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却听得萧声越来越高亢直欲穿云而入突又一折袅袅而下低徊不已。

于是百花齐放的盛夏就变成了少*妇低怨的残秋穿林而来的秋风也变得更为萧索了月光更明亮铁墙的阴影却更沉重。

入云龙长长叹息一声林中突地传来一声轻微的马嘶——

他侧顾一眼目光动处却又立刻凝结住了。黑暗的林中突地袅娜走出一个遍体银衫的少女云鬓高挽体态若柳手里捧着一个三脚架子在月光下闪着金光。

这少女轻移莲步漫无声音地从林中走了出来目光在金四身上一转又在那柳鹤亭身上一转缓步走到空地上左手轻轻一理云鬓就垂下头去像是在凝听着萧声又像是沉思着什么。

入云龙心中大为奇怪此时此地怎会有如此一个绝美的少女到这里来?哪知他目光一动却又有一个少女袅娜从林中走出也是一袭银色的衣衫高挽云鬓体态炯娜只是手中却捧着一个通体着乌光的奇形铜鼓。

片刻之间月光下银衫飘飘林中竟走出十六个银裳少女来手里各个捧着一物在这片空地上排成一排入云龙金四望着这十六个奇异的银裳少女身上柳鹤亭的萧声竟不自觉地略为有些凌乱了起来。

先头入林的少女口中娇唤一声柳腰轻折将手中的三脚架子放在地上另外十五个银裳少女几乎也同在一刹那之间放下了自己手上捧着的东西袅娜走入林中。

空地之上却多了八面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奇形铜鼓有的在月光下灿着乌光有的却是通体金色显见得质料也全不一样。

入云龙一挺腰站了起来掠到林边却见黝黑的树林中此刻已无半条人影只有自己那匹瘦马垂着站在树侧。

风声籁籁萧声又明亮起来在这片林木间袅袅四散。

入云龙长叹一声又惘然坐回石上此刻这闯荡江湖已数十年的武林健者心神竟已全被萧声所醉纵然转过别的念头也是瞬息即过。

他仿佛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妇寂寞地泞立在画廊的尽头木叶飘飘群雁南渡这少*妇思念着远方的征人叹息着自己的寂寞低哼着一支凄婉的曲子目光如梦却也难遣寂寞。

柳鹤亭虽然仍未识得愁中滋味却已将萧声吹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但他目光转处铁墙内仍然毫无动静铁墙中的人是否也有这种寂寞的感觉呢?

八面铜鼓本在月光下各个闪着光芒但铁墙的阴影越拖越长片刻之间这八面铜鼓也都被笼罩在这片巨大的阴影里入云龙金四的心情似乎也被笼罩在这阴影里沉得得透不过气来。

蓦地鼓声“咚”地一响冲破低回的萧声直入云霄。

入云龙大惊抬头除了那吹着青萧的柳鹤亭外四下仍无人影。

但那八面铜鼓却一连串地响了起来霎眼间但闻鼓声如雷如雨打芭蕉而且抑扬顿挫声响不一居然也按官商响成一片乐章清细的萧声立刻被压了下去。

这急剧的鼓声瞬息便在寂静的山林中弥漫开来但在那八面铜鼓之前却仍无半条人影入云龙金四只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掌心微微沁出了冷汗翻身站起游目四顾却见那华服少年柳鹤亭仍然双手横抚青萧凝神吹奏着。

于是萧声也高亢了起来。

这鼓声和萧声几乎将入云龙的心胸撕成两半终于他狂吼一声奔入林中飞也似地掠了出去竟将那匹瘦马留在林木里。

鼓声更急萧声也更清越但铁墙后面却仍是死寂一片没有丝毫反应。

柳鹤亭剑眉微轩知道自己今日遇着了劲敌不但这铁屋中的人定力非比等闲这在暗中以内家真气隔空击鼓之人功力之深更是惊人。

他目光如电四下闪动竟也没有现人影只有那匹瘦马畏缩地从林木中探出头来昂似欲长嘶但却嘶不出声来。

柳鹤亭心中不禁疑云大起这击鼓的人究竟是谁呢?是敌抑或非敌这些问题困惑着他萧声也就又低沉了下来。

须知这种内家以音克敌的功力心神必须集中一有困惑威力便弱威力一弱外魔便盛柳鹤亭此刻但觉心胸之中热血沸腾几乎要抛却手中青萧随着那鼓声狂舞起来。

他大惊之下方待收摄心神哪知铁墙后面竟突然传出一阵奇异的脚步声在里面极快地奔跑着只是这声音轻微已级柳鹤亭耳力虽然大异常人却也听不清楚。

他心中一动缓步向铁墙边走去哪知突传来“呛嘟”一声龙吟一道青蓝的光华电也似的从夜色中掠了过来龙吟之声未住这道剑光已自掠到近前柳鹤亭大惊四顾只见一条瘦弱的人影手持一口光华如电的长剑身形微一展动间已自飞掠到那八面铜鼓上剑尖一垂鼓声寂然。

这条人影来势之急轻功之妙使得柳鹤亭不禁也顿住萧声却见这条人影已闪电似的往另一方飞掠而去只留下一抹青蓝光华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突地——

林木之中又响起一阵暴叱一条长大的人影像蝙蝠似的自林梢掠起衣袂兜风“呼”地一声也闪电似的往那道剑光隐没的方向追去。

这一个突来的变故使得柳鹤亭愕了一下身形转折掠到鼓边只见这八面铜鼓鼓面竟都当中分成两半。

他虽已知道方才那击鼓之人定是隐在林梢但这个究竟是谁呢?却仍令他困惑尤其是持剑飞来的一个不但轻功好到毫巅手中所持的长剑更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利器神兵。

柳鹤亭身怀绝技虽是初入江湖但对自己的武功自信颇深哪知今夜一夜之中竟遇着了两个如此奇人武功之高竟都不可思议而且见其不见其尾都有如天际神龙一现踪迹便已渺然。

他呆呆地愕了许久突然想起方才从铁屋中传出的那种奇异的脚步声两道剑眉微微一皱翻身掠到墙边侧耳倾听了半晌但此刻里面又恢复寂然半点声音也听不出来。

“这铁屋之后究竟是些什么呢?那石琪——她又是长得什么佯子呢?她为什么如此狠心杀了这么多和她素无怨仇的人?”

这些疑问使得他平时已楞惑的心胸中更加了几许疑云抬目望去只见这道铁墙高耸入云铁墙外面固然是清风明月秋色疏林但在这道铁墙里面该又是怎样一种情况呢?

柳鹤亭脑海中立刻涌现一幅悲惨的图画——

一个寂寞而冷酷的绝代丽人斜斜地倚坐在大厅中的一张紫檀椅上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大厅的屋角挂着一片片蛛网窗根上也堆着厚厚的灰尘而在这间阴森的大厅外面那小小的院子里却满是死人的白骨或是还没有化为白骨的死人。

“这铁墙后面该就是这副样子吧?”他在心中问着自己不禁轻轻点了点头一阵风吹来使得他微微觉得有些寒意。

于是他再次仰视这高矗的铁墙一眼突地咬了咬牙想是为自己下了个很大的决定将手中那支青竹长萧插在背后的衣襟里又将长衫的下摆掖在腰间的丝带上。

然后他双臂下垂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迅地调息一次突地微一顿足潇洒的身形便像一只冲天而起的白鹤直飞了上去。

上拔三丈他空地疾挥双掌在铁墙上一按身形再次拔起双臂一张便搭住铁墙的墙头霎眼之间他的身躯就轻轻地跃入那道铁墙后罚跃入那不知葬送了多少个武林高手的院子里。

墙外仍然明月如洗但同样在这明亮的月光照射下的铁墙里是不是也像墙外一样平静呢?这问题是没有人能够回答的因为所有进入这间铁屋的人就永远在这世界上消失了踪迹。

但是这问题的答案柳鹤亭却已得到了。

他翻身入墙身影像一片落叶似的冉冉飘落下去目光却机警地四下扫动警戒着任何突来的袭击。

此刻他的心情自然难免有些紧张因为直到此刻他对这座神秘的屋里的一切仍然是一无所知。

铁墙内果然有个院子但院子里却寂无人影他飘身落在地上真气凝布全身目光凛然四扫院子里虽然微有尘埃但一眼望去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死人白骨!

“难道她把那些武林豪士的尸身都堆在屋子里吗?”

他疑惑地自问一下目光随即扫到那座屋字上但见这座武林中从来无人知道真相的屋子此刻暗无灯火门窗是紧紧地关闭着。

穿过这重院子他小心地步上石阶走到门前迟疑了半晌四下仍然死一样地静寂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柳鹤亭缓缓伸出手掌在门上轻轻推了一下哪知这扇紧闭着的门竟“呀”地一声开了一线他暗中吐了口长气手上加劲将这扇门完全推了开来双腿屹立如桩生怕这扇门里会有突来的袭击、

自幼的锻炼使得他此刻能清晰地看出屋中的景象只见偌大一间厅房里只有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子放在中央桌上放着一支没有点火的蜡烛此外四壁荡然就再无一样东西。

柳鹤亭心里更加奇怪右足微抬缓缓跨了进去哪知突然“吱”地一声尖叫自他的脚下他心魄俱落身形一弓“唰”地倒退了回去只觉掌心湿湿地头皮都有些麻了起来几乎已丧失了再进此屋的勇气。

但半晌过后四下却又恢复死寂他干咳一声重新步上台阶一面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火折子点起了火他虽然能够清晰的看出一切但是过火折子此刻的功用;却只是壮胆而已。

一点火光亮起这阴森的屋子也像是有了几分生气他再次探入门目光四下一扫不禁暗笑自己怎地变得如此胆怯。

原来大厅的地上此刻竟零落地散布着十余只死鼠的尸身方才想是他一脚踏在老鼠身上而这只老鼠并未气绝是以出一声尖叫。

但是他并不就此松懈了自己的警戒之心仍然极为小心地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地上这些死鼠肚子翻天身上并无伤痕。

柳鹤亭心中一动忖道:“这些老鼠想必是难以抗拒外面的铜鼓之声是以全都死去”心念一转:“难道我方才听到的那种奇异的脚步声也是这些老鼠?”走到桌旁点起那支蜡烛烛光虽弱但这阴森黑暗的厅堂却倏然明亮了起来。

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户也是紧紧关着柳鹤亭一清喉咙沉声道:“屋中可有人么在下专程拜访;”

死寂的屋子里立刻传来一连串回声“拜访拜访……”

但回声过后又复寂然柳鹤亭剑眉一轩“唰”地掠到门口立掌一扬激烈的掌风;将这扇门“砰”地撞了开来。

厅中的余光照了进去他探一望只见这间屋中也是当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支蜡烛此外便无一物。

他心中既惊且怪展动身形将这间屋宇里的每一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哪知这十数间房间竟然间间一样房中一张桌子桌上一支蜡烛竟连桌子的形状、蜡烛的颜色都毫无二致。

这整个一座屋宇中竟然半个人影都没有那么一入此屋的武林豪士为什么便永不复出呢?他们到哪里去了?

这问题虽然只有一个但在柳鹤亭心中却错综复杂打了无数个死结因为在这个问题里包含着的疑问却是大多了难道这屋中从没有人住过吗?那么石琪为什么要隐居于此呢?但若说石琪的确住在这屋子里那么她此刻又到哪里去了?

那些进入此屋的武林豪士是否都被石琪杀死了呢?若是他们虽死总该也有尸身、甚至是骨头留下呀!难道这些人都化骨扬灰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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