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痴心不悔一世情（2/2）
“真的吗？我们一起去塞外，骑马牧羊，一起放鹰打猎，好不好！”宁雪儿喜极而泣，捧起齐横海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紧贴着自己的脸，也顾不得是在充满杀戮的战场。
“我们一起去塞外，一起去。”说到后面，齐横海每说一句话几乎都要喷出一口鲜血来，他实在伤得太重了。
“你不要说了，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我去求陛下，我不要三千功名富贵了，我也不要做什么将军了，我们一起走，一起……”
话只说到一半，殷红的鲜血就从宁雪儿的嘴里喷涌出来，十几杆竟然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将她和齐横海钉在了一起。
浑身是血的两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至死脸上都还挂着幸福的笑容。
若有来生，我不愿生在乱世，那时我们长居塞外，牧马放羊，当歌纵马，一起快活潇洒，你说可好？奈何桥上，一定要等我，我们一起喝下孟婆汤，一起轮回转生，一起续今生还未开始便结束的缘，你说可好？
这一场大战不知多少战将死于沙场，不知多少旷世名将死于乱军之中，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辽国玄武将军白秋阳孤身飞奔至城下，斩敌过百，身中乱箭而死。
大夏奔雷将军雷霆孤军深入敌阵，被钩镰钩倒战马，生杀数十人后死于乱军之中。
大夏乘风将军风凌眼见血雨将军夏宇被乱军斩杀，冲至其尸身前，怀抱尸首，含笑自刎。
许多年过后，史官整理史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风凌和夏宇已经在三月初便订了婚，约定岁末就成亲。谁知道刚刚订婚就被夏朗一纸诏书拉到了战场上，再也等不到成婚那天。
那一天，他和她的衣甲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比那大喜之日的喜服还要红艳，三百年来的第一女将似乎穿着亲手缝制的嫁衣，依偎在他的怀里，安然睡去。
这一战从辰时杀到了黄昏，两国联军人多，，在疯狂的血拼下大夏死伤殆尽，夏朗下令弃城而去。
这一个黄昏无疑是悲伤而又凄凉的，那隐没在西山的夕阳像是被血染了一般通红，遍地的尸骨一望无际，附近的乌鸦“哇哇”怪叫着分食这遍地的饕餮盛宴。
千年古都洛阳，就在今日，变成了一座乱葬岗，成了葬身数十万大军的坟茔，数百年过后，有人于夜深人静时经行此处时，还能隐约听见刀兵的交鸣声和呜呜的抽泣声。
洛阳城门下笔直的站立着一具尸体，他的身上插满了长剑，就像一个人形的靶子，直直的站在那里，像是门神一般守卫着洛阳的城门，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支紫玉凤凰钗。
云逸凡和夏雪寒进驻洛阳，整点军马，手下将领非死即伤，各自折损二十余万兵马，已无力再战，遂屯兵洛阳修整。
城外建起无数的新坟，没有墓碑，因为死的人太多，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也没有祭品，因为死的人太多，哪里有那么多的祭品。
不过在万千的坟堆当中却是有两个合葬墓最为抢眼，，它们紧挨在一起，像是在阑珊灯火的夜里相互搀扶的旅人，显得那么的苍凉。
他们都是乱世之中的有情“人”，也是乱世当中的可怜人，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已经没有人能分辨哪一处坟茔是夏宇和风凌的，哪一处是齐横海和宁雪儿的，也没有人在意。
很多年过后这一片坟墓或许又将成为另一个乱世的战场，在坟墓的上面再垒上一层尸骨。
“皇上，青龙将军任天行折去一臂，自认为是废人一个，无法再为陛下攻城拔寨，无颜请辞，献上表文一份，请求告病还乡！”
墨麟拿着一份奏疏走到正在批阅文案的云逸凡身边，颓丧的说道，他又何尝不是心痛万分，与他并肩作战的四个兄弟，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也成了废人，心中的酸楚谁又能知晓。
云逸凡批阅文案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一大滴墨汁落到纸上，染了一大团，云逸凡的手颤抖着将笔搁到笔架上，过了好久才说道：“他也要走了啊，差人送他回上京养伤吧，走的时候知会朕一声，朕亲自为他送行。”
云逸凡已经疲惫得无法呼吸，雍容高贵的他像是失去了一切的落魄浪子，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纵横的房梁，怅然道：“曾经以为会带领将士们一起征战天下的，现在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或许等到朕真的登上长安城楼的那一天，会只有朕一个人了罢！”
墨麟静静的站在云逸凡的身边，看着这个傲视天下的少年雄主竟然疲惫了，他怎么会疲惫呢，他还要去攻占天下呢，他还要君临九州呢，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皇上！”
另一个人走了进来，轻声唤道，云逸凡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军师来了，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也只有他了。
“是军师啊，有什么事吗？”云逸凡已经懒得挪动一下眼睛去看尹默言了，他真的太累了，累得想要这样一觉睡过去。
“皇上，方才臣整点军马，发现还有墨云骑十二万，各路残兵仍旧有四五万可供调用；反观华夏那边，据探子来报，他们只剩下不到十万寒影骑，我们……”尹默言满脸的期待与欣喜，这世间有什么能比臣子辅助主上建立万世功名更让人感到痛快的呢。
“你是要朕趁机灭了夏雪寒？”云逸凡似乎并没有尹默言想的那般欣喜，只是淡淡的问了一下，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尹默言仍旧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看出云逸凡的疲惫和厌烦，继续说道：“陛下圣明，若是此时调集全军进攻，必能出其不意，将夏雪寒一举歼灭，华夏失去夏雪寒这一擎天之柱，陛下欲取如同探囊取物。到时陛下向西可攻占大夏剩余领土，向南可攻取华夏大地，这天下将无人能阻挡我主铁骑，一统天下，成就不世之功名指日可待！”
云逸凡没有回答他，那墨玉般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屋顶，许久没有动一下。
“陛下，请速做决断。否则等夏雪寒回过神来便再也动他不得了！”尹默言有些焦急了，不停的给墨麟使眼色，希望墨麟也能帮着劝一下云逸凡，可是墨麟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怔怔的站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墨玉般的眸子黯淡了些许，云逸凡缓缓的说道：“纵使君临天下山河坐拥，纵使帝王霸业枯骨峥嵘，无她共享，朕又要之何用！”
“哈哈……”尹默言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倒，眼角都因着他的苦笑挤出了泪花，仰天大叫道，“女色误国，妖女乱世啊……”
尹默言失魂落魄的转身出去，撞在了门框上也浑然不觉，云逸凡也没有因为他的放肆而有任何的动怒，依旧静静的靠在椅子上，不再雍容高贵举世无双，他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经历了太多，已经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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