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的身世（下）（1/2）

苏郁握住我的手，松开我的拳头，声音轻柔：“若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摇了摇头，感受着从手中传来的力量，也慢慢放松下来，继续说起。

我妈跑了之后，奶奶爸爸的火气就转到了我的身上，我每天要割猪草，去田里干活，还要带弟弟，就算我每天可能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奶奶还是会不满意，还是会打我，掐我。那一阵子我的胳膊上一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夜里就自己抱着自己，铺一层稻草睡在厨房里。

而我爸自从去城里打工过一回，就总惦记着去城里，开始见天的不回家了，三天两头就得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喝的醉醺醺的。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走在田埂上，结果没有看清路，一头栽进了田里，就再也没起来。

爷爷奶奶还有村里的那些人都说是我克死了我爸，奶奶骂我是丧门星，拿着拐杖说要打死我，我害怕得到处躲也没有躲过，两指粗的棍子打在我身上疼得钻心，我撕心裂肺的喊，邻居都在一旁看着热闹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拉一下，丧子之痛已经让奶奶陷入癫狂，最后要不是我弟弟趴在我身上护着我，我估计我奶奶都能直接打死我。

奶奶看着弟弟也眼泪汪汪的样子，气得棍子一扔，坐地上就开始哭，说什么自己一个老婆子以后要怎么过啊，还说要去找那亩田的主人，让他们赔钱！

正当我家乱成一团的时候，外面来了一群人，进来就开始砸我家的东西，说我爸欠他们钱，现在我爸死了，我奶就要负责还。可是我奶哪有钱啊，那个领头的人就厌恶地一把把她推在了地上，眼睛一转，手指向了我，说要拿我去抵债。

我当时心里就想完了，转头就跑，可是我哪跑得过他们，被他们三下两下就扭住胳膊带走了。我本来看着奶奶过来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她真的那么狠心，竟然没有管正在挣扎的我，反而还反复跟那几个男人确认是不是把我带走以后就不会过来找麻烦了！

苏郁握紧了我的手，我抬头天花板，眼眶微红，我却忍着不让泪流出来：“我在邂逅待了十年，遇见了于妗南，遇见了你。我一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天于妗南注视着我，眼神却很空洞。我好害怕，怕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求林冉冉放我回去，她却嗤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不知道，她说如果我不记得就随便取一个，反正到了邂逅，就是和以前划清界限，要是敢逃跑，就让我悔不该当初。”

“我当时年纪小，被吓得连连点头，林冉冉便叫绑我的那几个男人把我带到小黑屋，在那里关了三天，然后我在酒吧一开始只做打杂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林冉冉叫我去看她们是怎么陪酒的。”

“我很没出息的吐了。”我苦笑一声，两颊一热，“那次我被吊在屋子的天花板抽的很惨，鞭子落在身上还带着盐水，每抽一下，我都觉得可能下一秒我就会晕过去了，可是直到完事我也没有晕。我很害怕，我怕再呆下去会小命不保，所以我跑了。”

“后来又被抓了回去。我哭着求林冉冉，她却只是冷着脸把我再次丢到了小黑屋，蒙上双眼，绑上双手双脚，每天要么给饭，要么给水，总之从来不会两样都给。过了三天，才把我放出来。”

“我不甘心，我总觉得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只要我想跑，总有一天我能跑得了。直到有一天于妗南陪完酒回到休息室醉醺醺地对我说，不要再跑了，就算跑了又如何，这个世界，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那天晚上，我整整想了一宿，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试过逃跑。我开始学习陪酒，陪那些客人，坐在他们的大腿上任他们调戏、喂酒，哄他们喝酒，然后自己到厕所去吐，回来继续喝。我的名字不是父母给的，是于妗南帮我起的。她帮我应付难缠的客人，我帮她挡酒。”

“我逐渐长大，偶然的机会，林冉冉觉得我声音条件还不错，又让我开始兼职酒吧驻唱。”

窗外是浓墨般的黑夜，我转过头看向苏郁：“你应该也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个弟弟吧？我弟弟叫黎起，曾经的日子里，只有他对我最好，他长大了该上初中了，我想让他上学，可是奶奶一见我就骂我丧门星，有人说我是站街的，奶奶骂我不要脸，追着我打，邻居们也出来看，甚至有小孩朝着我丢石头。”

“我的额头磕破了，长发也被那些女人扯乱，奶奶坐在地上开始哭，我不得已才放开了弟弟的手，弟弟却目光闪闪的注视着我，问我……”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我不禁连嘴唇都在颤抖，“我弟弟问我……姐姐，什么叫站街的？”

说到这里，我终于抑制不住哭声，窝在苏郁的怀里放声哭泣，苏郁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我的后背，我忍不住抽泣道：“他们对我不好，我恨他们！可是我弟弟才多大……我奶之前打我，家里都没有人管，没有弟弟护着我，我奶奶肯定早就打死我了……”

我抱着苏郁哭得泣不成声，那些我曾以为会遗忘的事情就这样在眼前浮现，我想不通，为什么弟弟是男孩就可以让奶奶那样宠着护着，为什么妈妈明明知道会把我推到火坑里，却仍是要逃跑，田埂里的水那么浅，为什么爸爸就这样再也回不来了……

整整十年，我就在那样的地方混吃等死，尝尽人间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