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各逞机谋缘底事 自疑身世感亲情(2/2)
弟弟问话的口气和脸上的神情都显得甚为异样象是惶惑象是不安象有难以名说的苦恼又受了很大的委屈……”
她没见过弟弟这样的神情!
她不觉也受到感染惶惑不安起来了。
“这个、这个俗话说:龙生九子各各不同兄弟姐妹的相貌全不相似那也是常有的事。”她只能用这个说法来开导弟弟了。
蓝玉京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孪生姐弟呀。人爱都说双胞胎十九都是一模一样的不但相貌相同甚至心性都一样。比如说其中一个心里所想的事另一个就会替她说出来。可咱们——”
用不着弟弟说出来做姐姐的也懂得他的意思了。
她和弟弟和性格的确有很大的不同她性格单纯心里是欢喜或是忧愁往往给人一恨就看得出来;弟弟的性格可复杂多了他有时显得老成有时又很容易激动甚至还会弄点儿狡狯。不过弟弟的这各性格倒并不是由她自己观察出来。虽然她从小就隐隐觉得弟弟的性格和她有些不一样但她还是不能观察得这深刻的。弟弟的性格是由几个对她弟弟颇感兴趣的师姐和她说的。
她苦笑道:“弟弟我的确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能告诉姐姐吗?”
她道:“姐姐我、我……”
蓝水灵道:“咱们一出娘胎就在一起你有什么苦恼就对姐姐说吧心里的苦恼一说出来就会好的。姐姐的本领比不上你不能帮你打架可愿能够帮你减轻苦恼。”她轻轻抚拍弟弟全权真有点儿象大姐姐的模样。
蓝玉京道:“我、我不知怎样说才好!”
蓝水灵道:“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难道对姐姐还要顾忌什么吗?”
蓝玉京道:“姐姐你刚才说起打架我就打架说起吧我几乎忍不住要他们打一架!”
蓝水灵道:“他们?”
蓝玉京道:“就是你说的那些小牛鼻子!”
小牛鼻子就和他们同一辈份的那些小道士蓝水灵刚才还用这个称呼给弟弟说过的若在平时她听得弟弟也这么说一定会笑出来但此时她却笑不出来了。弟弟的眼神充满抑郁和恼怒。
“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蓝水灵问道。
“他们在背后说我一见我来就停口不过我还是听见了。”
“他们到底说你什么?”
“他们说、说我是私生子”蓝水灵怒道:“哪个说的?向他的师父告他!”
蓝玉京苦笑道:“这种胡言乱语怎能够闹出来让大家知道?”
蓝水灵想了一想说道:“不错闹起来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咱们的爹娘也会尴尬的。不过你既然不好骂他们也不好打他们那就只好当作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不去理会他们就是了。”
蓝玉京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咱们姐弟俩的相貌确实是很不相似嘛。”
蓝水灵吃一惊道:“别人说不打紧难道你也怀疑?”蓝玉京道:“我、我——唉姐姐我也不知——”
蓝水灵变了面色说道:“弟弟你一向聪明怎么忽然糊涂起来了?你想想咱们虽然想貌不同但却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假如你是私生子我岂不也是私生女了?我怎么会是私生女呢?”她说了之后这才想到只凭自己长得和母亲一模一样这个理由是不充分的。于是立即又补上两句道“你怀疑什么都可以但你绝不能娘亲是个坏女人。”
蓝玉京道:“姐姐你才糊涂呢。我当然不是怀疑娘他们并非说是我妈的私生子。”
蓝水灵倒真的有为和糊涂了说道:“那你是谁的私生子?”
蓝玉京道:“是别人抛弃的私生子我是爹爹拾回来养大的。那个人是谁我也知爹爹知不知道。”
蓝水灵气得一巴掌就打过去就说道:“你真的这么想?”
蓝玉京抓住她的手说道:“姐姐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好你说吧。”
“我不会这样想但不能禁止别人不这样想。事实上他们就是在背后这么样叽叽喳喳议论我的来历的。”
“你把他们当作放屁好了。”
蓝玉京叹口气道:“也怪不得他们这样议论我谁叫我不象爹也不象娘呢。”
蓝水灵是比较单纯但可不是笨姑娘一听弟弟这样说就知道弟弟口里虽说不会这样想心里其实正是这样想的。
可是弟弟的目光充满惶惑充满苦恼用不着弟弟说出来她也可以猜想得到就因为长得不象爹娘弟弟已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她还忍心责备弟弟么?
“弟弟我说爹娘疼不疼你?”
“这还用问我嫌他们疼得过份呢。”
“着哇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如果你不是他们亲生他们怎会这样疼你?”
她可不知毛病主出在过份二字上。弟弟就正是因为爹娘对他过份宠爱从不他从不骂他以至引起怀疑的。
她见弟弟没有说话蓝玉京还能说什么呢?只道弟弟已经信服就说:“别把那些小牛鼻子的话放在心上今天咱们姐弟说过就算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胡扯了半天咱们该练功夫了。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呢前几天师傅已经开始教我练太极剑法了。”
“是吗那我可要恭喜你了。姐姐你知道吗这是本门的镇山剑法通常是不轻易传给俗家弟子的你是个挂名俗家弟子你的师傅这样快就肯传给你可真是难得之极了。”
蓝水灵道:“你不是早已经练了吗?”
蓝玉京道:“那是因为我义父的关系。我五岁那年就拜义父为师的。掌门人也是着我长大所以破例不叫我到江湖上修积功德就准义父传我太极剑法。”
蓝水灵道:“瞧你运气多好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妒忌你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蓝玉京道:“哦还有别人妒忌我吗?”蓝水灵道:“你以为只是姐姐妒忌你吗昨天我那位师姐就对我说她不懂不岐道长为什么对你这样好!”
蓝玉京怔了一怔道:“那你怎样和她说?”
蓝水灵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有什么好说的。咦弟弟你怎么啦难道你的义父对你特别好你也有了怀疑吗?”
蓝玉京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紫际听得姐姐提起他翅的确不禁又有一点儿怀疑了心想:“是啊3姐姐已经说爹娘偏心了为什么义父也好象对我特别偏爱呢。不错他和爹爹是好朋友但姐姐也是爹爹的女儿呀义父为什么又一向不大理睬姐姐呢?难道就只因为我是男孩子?”他只能相信姐姐所说的缘法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的命运有点儿奇特吧了。好象一生下来好运就跟着我。”
“好了别尽说了咱们练吧。”
“别急我还要找一把剑呢。”
“你的剑不是带来了吗?”蓝水灵诧道
蓝玉京笑道:“今天我不能用真剑和你过招。”边说边把一根竹子拗折把它削成一柄竹剑。
蓝水灵道:“为什么今天你要用竹剑?”
蓝玉京道:“义们昨晚教了我攻招快剑你知道我练的太极剑法是和一众同门不同的比他们快得多。但义父还嫌我还不够快所以昨晚把剑法中的七招要我照他所授的剑诀一练再练要我练得像他那样快才算合格。练熟了这七招再教七招。”
蓝水灵好奇心起说道:“你的义父出剑快到什么程度?”
蓝玉京道:“我也很难形容只能给你说实例。他叫我把一支筷子拿在手中只见他剑光一闪我的筷子已经断为七截。这七招剑法他是一气呵成的。”
蓝水灵矫舌不下半晌说道:“这样快可是难以抵挡。”
蓝玉京道:“我虽然没有义父那样快但也怕万一失手误伤了你。因此我非用竹剑不可。
蓝水灵道:“那我也用竹剑吧。”
蓝玉京道:“不必多费功夫另削一柄竹剑了你但用真剑无妨。”
蓝水灵一点即省笑道:“对你的剑法比我高明得多我当然不会误伤你的。”
“好你昼作你师父教的剑法不必顾忌多练几遍你就会领悟到同是一套剑法其中也有分别的。”
姐弟开始拆招蓝玉京的剑法越展越快他的那柄竹剑好像会一般一就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蓝水灵只见眼前一片森森剑影好象有无数碧绿色的竹剑从四面八方向她刺来剑尖在她眼皮下晃动剑影贴着她的额角掠过剑风吹乱了她的头。
蓝水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想道:“幸亏弟弟用的不是真剑。”
蓝玉京道:“姐姐你莫惊慌小心应付我这连环七剑”蓝水灵心中默念“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对眼皮下晃动的剑尖视而不见谨守正宗太极剑的法度用了一招如封似闭转为铁锁横江抵挡弟弟这一气呵成快如闪电的连环七剑。
只听得噗地一声蓝玉京的竹剑剑尖折断紧接着当地一声蓝水灵的青钢剑脱手飞出。蓝水灵喜出望外心想这次能够削断他的竹剑也可以勉强算得是打成平手了。说道:“弟弟你这连环七剑全都施展没有?你是不是怕误伤了姐姐故而没有使出真章?”
只见弟弟已经斜跃出三丈开外左手紧按右臂有几滴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把他的手指都染红了。
蓝水灵大吃一惊:“弟弟你受了伤吗?”连忙走过去看。
蓝玉京苦笑道:“不碍事只是划破了表。姐姐你的太极剑法学得不错呀我那连环七招已经使到最后一招的白鹤亮翅了我本来有点我害怕剑也会划破你的衣裳哪知……”
底下话当然是不用说下去了原来姐姐的衣裳没破倒是他的衣袖被姐姐的剑尖划开了一道裂缝。幸亏他立即用粘黏之劲反姐姐的剑引得脱手飞出否则只怕骨头也给刺穿了。不过他打落姐姐的剑用的乃是内功倘若只论剑法他这次比剑却是输了一招了。
蓝水灵仔细审视见弟弟受的伤果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轻伤这才放下了心说道:“恰好我今天随身带有针线弟弟你把上衣脱下来让我替你缝好袖子免得你回去给你师父知道。”
蓝玉京道:“师父哪有闲工夫理这种小事?”
蓝水灵道:“哦他在忙些什么?”
蓝玉京道:“他这次是到很远的辽东去的去了一个多月当然有许多事情要向掌门师祖禀报。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对我说今天晚上不必等他回来吃饭了。”
蓝水灵叹道:“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一回来还是不忘教你剑法你得到这样好的义父兼师父真不知是几生修到!”
蓝玉京道:“这倒是的。昨晚他教我剑法的时候已经、已经……”
蓝水灵道:“已经什么?”
蓝玉京道:“已经露出疲倦到了后来好象中精神也不能专注了。”原来师父昨晚教他剑法之时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他自行练习之时师父却在一旁呆还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用心神不属这四个字的但怕姐姐问个不休他也答不出来因此只好顺着姐姐的口气改变原来所想的说法。
这四个字却从姐姐口中说了出来:“怪不得你今天好象有点心神不属的模样敢情是在挂念师父?他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还未曾和他畅叙呢。”
蓝玉京懂得姐姐的用意她是怕他输了一招心里不好受故而替他想出理由的。不错他因为受了同门说他是私生子的刺激心情一直未能平静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该输那一招的。他的姐姐才不过学了几天太极剑法。
何以他会输这一招姐弟二人都在纳罕。蓝水灵一面替他缝补衣裳一面说道:“听说你义父的太极剑法是跟无色长老学的。”蓝玉京道:“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蓝水灵道:“无色长老的剑法是被公认为本派第一的。我听他们说你义父的剑法已尽得无色长老真传比无色的弟子都强堪称本派第二高手了。依你看——”
蓝玉京有点儿奇怪说道:“弟子怎能妄议师父的剑法?姐姐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不相信他们这个说法?姐姐我师父的剑法当然是好的你不用怀疑。我今天输这一招不过是因为我学得还未到家的缘故”
蓝水灵确实是有所疑的但听得弟弟这样说她却不便直说了。
这个人就蓝水灵的师傅不悔。
蓝水灵一面替弟弟缝补衣裳一面想起那天的事。
“那天”是她开始获得师傅传授太极剑法的第三天。这天她的师傅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好象有点儿不大高兴的模样教得很慢一个午只教了她三招剑法。直到她复演这三招的时候师傅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你不要嫌我教得慢扎根基是要慢慢来的。你学得很好。若肯这样专心学下去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著名的女剑客。”师傅说道。
蓝水灵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也不想成为什么女剑客只想——
师傅道:“只想什么?
蓝水灵道:“只想打得赢弟弟。
师傅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弟弟的剑法很好么?
蓝水灵道:“他的剑法是不岐道长教的当然一定比我好了。”
师傅道:“唔名师出高徒不岐师兄的剑法是跟本派第一高手无色长老学的他自己现在也被认为是本派的第二高手了当然要比我高明得多。”
蓝水灵红了脸说道“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拿自己来跟弟弟比并不是——”
师傅笑道:“你不用着慌我并不是怪你说错话。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不过哼你要是跟我练成了太极剑法也不见得主打不赢你的弟弟。他的师父——”
蓝水灵道:“他的师父怎样?”
师傅道“他的师父是把那套剑法当作宝的依我看来其实——”
师傅的性格和她颇有相似之处蓝水灵见师傅欲说还休倒不觉有点儿奇怪了问道:“师傅你怎么不说下去?”
师傅说道:“我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不岐师兄教你弟弟练剑他一现我就停止不教了。其实我并不是有心偷看他的。但可惜我不想偷看也已经看到几招了。”
蓝水灵好奇心起说道:“不岐师伯的剑法依师傅看怎么样?”
师傅道:“他是本派第二高手我的剑法最少恐怕也要排到十名开外我怎敢说他的剑法不好?”
蓝水灵倒也聪明一听当即笑道:“师傅你这样说一定是不岐师伯的剑法还有破绽了。你悄悄儿告诉我如何?”
师傅道:“我可没这样说你别胡猜!”
蓝水灵道:“我猜得不对吗?好吧那我就把师傅刚才说的那句话拿去问别人看看别人是不是认为那个意思”。
师傅道:“好哇你这小鬼竟敢威胁起师傅来了告诉你不打紧就只怕——”
蓝水灵道:“怕什么?”
师傅道:“怕传到你弟弟的义父的耳朵里去。”
蓝水灵道:“师父你不告诉我这话才会传开去呢。你说给我听我告诉弟弟就是。”
不悔一来是怕徒弟缠个不停二来也是对不岐那次怕她偷看剑法的事情有点不满就说:“你不岐师伯的剑法当然是好的不过花式太多恐怕有点儿中看不中用”。
蓝水灵今日找弟弟拆招多少抱着一点求证的心理的。此际她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不觉真有点儿怀疑起来了:“难道弟弟的太极剑法当真是中看不中用么?但他用半截竹剑也能够打落我手中的青钢剑那又怎能说是不切实用呢?嗯恐怕多半还是因为他今日心神不属之故吧?”她却不知弟弟令她长剑脱手这一招本事却是掌门师祖所传的内功心法。
她答应过师傅不告诉弟弟的只好把怀疑藏在心中了。
蓝玉京道:“姨姐姐你还在想些什么?”
蓝水灵道:“没什么我只在想:掌门师祖练的是最正宗的武当派功夫你也不妨向他讨教几招剑法。”
蓝玉京笑道:“无色长老的剑法难道就不是正宗的太极剑吗?当年师祖叫我的义父跟他学剑就因为他自觉剑法不如他这师弟呢。我想今天我之所以失招一定是因我学得还未到家的缘故回去问我义父明天再和你拆招。”
说到这忽见一个年轻道士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原来你们姐引躲在这里!出了大事啦亏你们还有闲情玩耍!”这人是和他们姐弟同一辈份的第三代弟子道号悟性。在蓝水灵的心目中这个悟性也是属于小牛鼻子之一平时没话也要找话来撩拔她的。蓝水灵因他一向装腔作势说话夸张他急她可不急好把最后一针缝上这才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悟性道:“不戒师伯回来了。”
蓝水灵道:“他又不是不是下山还俗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稀奇?”
悟性道:“他是给别人抬回来的!”
蓝水灵不觉一愕说道“他为什么要别人抬回来?”
悟性失笑道:“大小姐那当然是因为他自己不能走路才要别人抬。大小姐你还要问吗?”
蓝水灵果然是还要问:“他得了什么重病?
悟性笑道:“大小姐不能走路的原因最少也有两个一是生病一是受伤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生病?
蓝水灵道:“难道他是受伤?”
悟性道:“对了!他不是患了重病他是受了重伤!”
蓝水灵开始吃惊了。要知道不戒乃是掌门人无相真人的大弟子武功之高众所周知蓝水灵的确从未想到过这位武功的高强的师伯也地受伤的。
“什么人伤了他?”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护送他回山的是扬州牟一羽。牟一羽一来到就赶着去禀报掌门了他还有闲功夫和我说么?大小姐你——”
蓝水灵知道他喜欢夸张但本门长辈受伤这种事情料想他是不敢加油添酱的她着慌起来了说:“不必催我了走”一面说一面把缝好的上衣交给弟弟。
悟性道:“唉玉京师弟你的新衣怎么会破的?”
蓝水灵道:“你催我走你却理这闲事做什么?”
悟性道:“随便问问一路走一路说也可以呀。”
她的性格虽然爽直可并不俄。她偷学弟弟的太极剑法自是不愿意给这个小牛鼻子知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蓝玉京却忽地问道:“是掌门师祖叫你来找我们回去的吗?”
悟性哈哈一笑说道:“蓝师弟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错掌门一向疼你若在平日他闲着没事或者会找你去陪他下棋但在这个紧张的关头他即使要找人商量大概也不会想到要找你吧?”
蓝玉京道:“我知道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那你这样紧张来找我们回去做什么?”
悟性笑道:“蓝师弟你生我的气吗?人人都说你聪明我怎敢说你不懂事呢?不过不戒道长是你本支师伯你懂事也好不懂事也好你的师伯受了重伤给人抬回来你总该回去探望的。你怎么怪起我来了?难道你不关心师伯?”
蓝玉京道:“我怎会不关心师伯?我只是想要知道是谁想起要找我回去。”
悟性诧道:“师弟你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
悟性道:“为什么?”
蓝玉京道:“我要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几句话说得很孩子气连蓝水灵都给弟弟骗过以为弟弟真的是这样想哼了一声对悟性道:“你还不趁机会表功?”
悟性笑道:“我可不敢贪师祖之功。”
蓝玉京道:“哦原来你是奉了二长老之命来找我的吗?”
二长老是无量道长大长老是十六年前被害的那个无极道长。因此无量虽然排行第二但在现存的长老之中已是以他为尊了。悟性正是无量道长的大弟子不败的徒儿。
悟性道:“是啊他老人家可是心思很细呢他一知道不戒师伯被抬回山立刻就想起你来了。一来因为不戒师伯是你不支的长辈二来也是恐怕你的师父伤心过度要你在他身边安慰他。
蓝水灵也给感动了说道:“说老实话你这位师祖我一向感觉他好象有点儿深沉莫测谁知他为晚辈想得这么周到。”
悟性笑道:“他也不是对每一个本门弟子都这样好的他是对不岐师叔和你们姐弟特别好。”
蓝水灵道:“对我弟弟好那是真的可别把我算在里面。”
悟性道:“你嫌我的师祖对你不够好那么我对你特别好好不好?
蓝玉京道:“你冒着雨来找我们回去这份热心真令我感激。”
悟性道:“多谢。我不要你感激只盼你少啰嗦。”
蓝玉京道:“好你讨厌我说话不中听我不说好了。”他果然闭上了嘴加快脚步跑在前面。
蓝水灵道:“悟性师兄我瞧你是说谎。”
悟性道:“我怎么说什么谎了?”
蓝水灵道:“分明是掉在臭泥沟里沾上的污泥浊水却说是士淋湿的。刚才哪里下过雨?”悟性笑道:“后山没下前山下了。你没听过人家唱的山歌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蓝水灵淡淡地说道:“哦原来这样。”悟性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欲言又止嗫懦地道:“其实我也……也……唉你们不会明白的。”说完急匆匆地向一条岔路上走去。山风吹来他的袍袖微微抖动好似全身注满了内家真气。
蓝玉京眼看他的背影心中的疑云逐渐浮起暗想:难道他们之间有不可知人的事?
他突然想起不可千人这四个字连自己都不觉吃了一惊。
这不是连义父也怀疑在内么?
不对他可以这样怀疑二长老却不能这样怀疑义父!他吃惊于自己的想法心里在暗责备自己。
蓝水灵赶上他咦了一声说道:“弟弟你的样子好古怪你帮我作弄了那小牛鼻子你为什么不笑也不说话你究竟在想什么?”
蓝玉京头也没抬说道:“姐姐你别多疑我没想什么。”
他虽然聪明这句话却露出了一点儿破绽为什么他要害怕姐姐多疑?
蓝水灵也不笨说道:“弟弟你知道我不是铩疑的人但你为什么要瞒住我呢你是不是还在怀疑自己的来历?”
“不是。”
不是就好。弟弟那你还有什么另外的心事连姐姐也不能告诉?”
蓝玉京知道若然不说姐姐更会猜疑便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近来古怪的事情好象太多了。”
蓝水灵只道他是指目前生的这件本派祸事说道:“是啊谁能料得到不戒师伯也会给人伤得要抬回武当山呢?”
她本来要问弟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认为古怪的但此时已经来到了掌门人所居的元和宫了。长幼三代弟子都已齐集门前交头接耳地在探听消息她不便再问下去了。
弟弟连别人说他是私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敢告诉她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她呢?
她哪知道弟弟真还有不能告诉她的事情。
有事情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最痛苦的事。
蓝玉京只不过开始感觉到这种痛苦他的义父不岐却已经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十六年。
一个时辰之前正当蓝玉京第一次向姐姐诉说心中苦恼的时候不岐正陷在苦恼的回忆中而且没有人可以听他诉说。
一个时辰之前也正是那阵过**突然来到的时候。
虽然是过**雨势却很大还有雷鸣电闪。
不岐的老毛病又作了。
每逢下雨天他的心就会抽搐情绪的紊乱无以复加。唉又是下雨天。他独自坐在静室里深思。
电光从窗外闪过他突然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个下雨天。风雨中折断的树枝在眼前纪化他好象看见小师妹向他走来。
那个时候何玉燕还是他的小师妹还是他的未婚妻。
这个关系就是在那个下雨天结束的。“大师哥我没有脸和你说——”用不着小师妹说他已经明白了小师妹是来和他告别的。就在那天晚上她跟他的师弟走了。
电光再闪眼前的纪影又多了一个。小师妹何玉燕之外还有他的师弟耿京士。
这一天是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又见着小师妹了小师妹已经变成了耿夫人。上一次的见面是小师妹来向他告别这一次的见面却变成了永别。
眼前重现当年的纪景他也不知是纪是真是梦是醒?
雷鸣电闪中耿京士在他剑底下倒了下去。耳边有新生婴儿的哭声。
师妹也在血泊之中。啊天地万物都静止了只有婴儿的哭声。
不不他好象还听见了笑声。飘飘忽忽的若隐若现的笑声!
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其实并没有听见这个笑声。这个笑声并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而是他用心听见的。这是他想象中的笑声吗?不他知道这不是幻想那个女人那个风骚妖媚绰号青蜂的女人即使她当时没有笑出声来她心里一定在得意地狂笑!
“唉我怎么会想起这个女人?”
他最不愿意想起这个女人尤其不愿意在想起小师妹之后又想到这个女人。他甚至自己在哄自己不不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那天她根本没在场!甚至哄得他自己都想念了。
唉是幻是真他自己也他不清了!
电光三闪眼前的幻像又变了。
神情威猛的老人、剑光纳电的高手!
时间一下子过了十六年拉得很近很近了。是在三个月前的一个下雨天!
三个月前他奉师父之命来到辽东侦查一个人。一个谜一样的人。
这个人是和武当派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疑案有关的人。和这宗疑案有关的人差不多都已死了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正因为他还有可能活着所以必须打听到真实的消息即使他死了也希望能够掘到一点儿当年的真相。
这个人就耿京士和何玉燕在辽东结识的那个霍卜托。那时他的身份是一个鱼行的伙计实际的身份是金国大汗努尔哈赤的卫士。第二年他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大明天子锦衣卫的军官。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整个人就是一个谜。
但也只有找到这个人才有希望找到破案的线索。他的师弟耿京士当年是否真的做了满洲奸细也只有找到这个有才能弄个明白。
说是奉命其实他已不止一次地向掌门师父提过这个要求了师父一直没有答应他。以至在那一天他突然听到师父要他到辽东探案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个月前他到了霍卜托曾经做过鱼行伙计的那个小渔村亦是耿说士和何玉燕曾经在那里住过的小渔村。
那个鱼行早没有了不过小渔村的变化是不大了。当然也还有记得霍卜托这个人的旧人。
但从这些人的口里他却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些人只知道霍卜托是个鱼行伙计一个平凡之极的人。别人记得他的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很精但也不会占别人的便宜帐目一向都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如此而已。
他伪称是耿京士的远亲进了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早已破烂不堪了。其实即使他不冒认亲友他要进去也没人理会他的。
屋子里早已空无所有。有的只是墙头的蛛网炕底的冷灰。破了的蛛网似乎在张口笑他笑他还未能跳出情网。炕灰虽冷心底犹有余温。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没下留下的只是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慨叹。
忽然他现屋角有几颗石子。
石子有什么奇怪?天北地南哪个海滩哪座山头没有石子?
不这几颗石子是与别的不同的。是来自他家乡的石子。
他怎么知道?因这这些石子是他亲手拾的。
他摩挲石子如对故人。
在他家(严格地说是他师妹何玉燕的家)背后的那座山上有一种白里泛红的石头斑斑点点好象朱砂名为朱砂石。又有一种三分浅黄夹着七分深红的石头名为黄血石。有人说:假如没有那三分浅黄科就可以冒充鸡血冻了。鸡血冻一是刻图章的佳石名贵胜过黄金。不过这两种石头还是罕见的在那座山上也很难找到比较大块的石头找得到只是一颗颗小石子。何玉燕很喜欢这些小石子他一现有这两种石子就拾起来送给她。他记不清这玩意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到了何玉燕十四岁那年他送给她的朱砂石和黄血石日积月累为数也相当可观了。那年她开始学针线乡了一个荷包装这些石子。记得她曾说过这些晶莹可爱的石子在她的眼中就是宝石。但也就在他说过这句话之后不久她又对他说了另外的话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她珍视大师哥送给她的这些礼物但却不想大师哥费神再为她收集这些小孩子的玩物了。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注意到注意到师弟已经替代了他的角色成为师妹上山的游伴了。他在山上不单只是为了替师妹拾石子吧?
旧梦尘梦休再启但他还是继续在小师妹住过的这间破屋里寻找。唉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还在寻梦?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乡花荷包。荷包早已经破烂不过他当然[还是认得的。
师妹把他送的这袋礼物带来辽东但在她准备回乡的时候却又把她曾视同宝石的礼物忘记了。(是忘记带回去的呢?还是有心将它抛弃的呢?)
这是不是表露了师妹对他的那种矛盾心情呢?
他把破烂的乡花荷包贴着心房摩挲石子呆了。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隆隆的雷声把他惊醒。
他是把燃着的松枝插在墙上作照明的狂风吹来松枝熄灭。
轰隆巨响突然一堵墙倒塌了!
不错屋子已经不堪但还未至于达到摇摇欲坠的程度。墙并没受到雷劈按说一阵狂风是不能把它吹塌的。
他吃了一惊登时一省莫非是给人力摧毁的!心念未已只见一条黑影已从裂口扑进来人未到劲风先到他果然猜得不错这堵墙是给这个人以刚猛无伦的掌力震塌的。
电光一闪那人的长剑已刺到他的咽喉不是电光是剑光是快如闪电的剑光。
幸亏他察觉得早立时拔剑抵挡他的剑也并不慢一招夜战八方风雷激荡立即接招还招。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所未遇的一场恶战惊险处比起他那一次和耿京士斗剑还要惊险得多。那一次斗剑耿京士初时还是对他手下留情的这个人却是未见面就施杀手而且自始至终每一招都是刺向他的要害。是喝声还雷声是剑光还电光双方都分不清了。在电光一闪再闪之间他已看见了对方。
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威猛的老人。“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因何你要取我性命?”
那老人哼了一声喝道:“一命换三命你已经便宜了。”
“你直接间接害死了三个人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不能让你再来害人了。”
趁着那老人怒骂他的当口电光明灭间他抓紧时机一招白鹤亮翅斜削出去。
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剑削的幅度虽然很大但出手厅快却是后先至更胜对方。
只听得刺耳的碎裂声那老人的左臂中剑了听得出是骨头的碎裂。
但与此同时他的胸膛也中了对方的一剑。
幸亏他是后先至老人中剑在前刺中他的胸膛时劲道已减否则只怕已是开膛破腹之灾。
两败俱伤雨停风止那凶神恶煞似的老人亦不见踪迹。
雨止了血还在流。流的是他身上的血。
伤口不深血也流得不多担所受的剑伤却令他惊心怵目。
他重燃松枝解开衣裳一看胸口竟然好象北斗七星似的排列着七个小孔。剑尖刺穿的七个小孔
他敷上金创药血很快就止了。但留下的伤痕却令他终生难忘。胸上那一点点的红印不也正象他送给师妹的朱砂石?
他已经被同门公认是武当第二剑客而且正当年富力强说出来恐怕谁出不会相信他几乎死在一个老人的剑下!
这老人是谁?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是不会向别人说的除了对他的师父。因为他要向师父证。记忆一下子跳过了三个月的时间是昨天的事情了。
昨天他一回武当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就是去向师父无相真人禀告此行经过。
他给师父看了他身上的伤痕。
听了他的叙述看了他的伤痕无相真人缓缓地说:“我没有见过郭东来但我知道这是他的七星剑法。”
师父证实了他的所料果然不差这个老人就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个沧州剑客郭东来!
沧州剑客郭东来真的没有死吗?
如果这老人真的是郭东来那么另一件他们早已怀疑的事情也得到证实了。
那个谜一样的人物霍卜托很可能就是郭东来的儿子。
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是他现在的师兄不戒道人打听到的。十六年前他刚刚来到武当山的时候和不戒第一次见面不戒就曾经提出过这个怀疑。
师父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的不戒师兄这两天也当回山了等他回来你可以去问他。他是沧州人氐小时候曾经见过郭东来的。他对郭东来的事情知道的也比我多。”
又是下雨。
他看着窗外的雨心在抽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好好儿的天色突然就下起这样大的雨来。啊这样大的雨不戒师兄今天恐怕不能回山了。”
树叶在风雨中翻飞他的心情也象乱飞的树叶。忽地他隐隐感到心中的寒意。
“为什么掌门师父不叫师兄前往辽东却把这个差事交给我呢?”他想。
也怪不得他这样想谁也不得不这样想谁也不知道霍卜托的来历就只有不戒找到这个谜一样人物的一点儿线索而不戒又早已把心中的怀疑告诉师父了不管郭东来是否真的是霍卜托的父亲师父若要派遣一个弟子到辽东探案的话最适当的人选自然应该是不戒。
“莫非不戒师兄早已去过了辽东他的调查得不到结果师父这次才叫我去?若是这样师父为什么要瞒住我呢?”
“倘若不戒师兄从没去过师父在十六年后才想到叫我去这就更不可解了。”
不管是哪种情形都足以在他心中产生许多疑问。他不敢猜疑师父的动机但仍禁不住想道:“师父这一次把这个差事交给我莫非其中另有深意?”
“嗯师父对恩重如山情如父子他不会不信任我的。我也不该妄自对师父猜疑。”
尽管他立即就把猜疑师父的念头压了下去但却隐隐感到了心中一股寒意。
拾取回来迁葬本山不戒也曾经象他一样觉得自己不是担当这个差事的适当人选因而感到百思莫解的。只不过不戒没有这样惶惑不安罢了。
电光闪过雷声响过郭东来那闪电似的剑光那暴雷似的喝骂又好象重现于他的面前。一命换三命你已经占了便宜了。
“他说我直接间接害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指谁呢?如果他真是郭东来其中一个应当是指他的独生子改了满人姓名霍卜托。啊若我猜得不差霍卜托岂非真的死了?他想。
他是巴不得霍卜托真的死掉的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震惊于自己有这个偏差。他不敢想下去他只是在想:那么另外两个人又是指谁呢?耿师弟为我误杀(如果是误杀的话)可以算是一个。但师妹也能说是我间接为我所杀的吗?
“为什么不能?师妹是因为丈夫死了才自杀的!我一直没有把这两件事情连在一起去想那只是我的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但感到寒意更进而感到心中绞痛了。
雷鸣电空他眼前闪过了何玉燕的影子闪过了耿京士的影子最后闪过了郭东来的影子一次比一次令他心内震惊!
正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