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阑珊暗香浮动伊人何处?露白葭苍曾是旧时行路。
清梦已随潮尽怅望家山云树。恨鸿爪还留盟鸥非旧又西飞去。
记宝扇求诗香巾索字见笑当年崔护。燕子穿帘早入王堂谢户。
凌波微步姗姗远肠断江郎别浦怕桃中桃根他年重见此心良苦!
——调寄《陌上花》
烟雾迷潆万木无声山雨欲来。
林深路陡行人怅望白云深处可是家乡?
在这山雨欲来之际觅食的鸟儿早已回巣。寂寂空山有两个旅人还在默默无言地行路。
他们并不是来自异乡的客人也不是鸟倦知还的游子?
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鲜花初放看来十分般配。只可惜他们夫妻的名份却还未曾得到别人的承认。他们是一年之前瞒着家人私奔的。
云海变幻人生也何尝不是一样?当他们离开家乡时只道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了谁知不过才隔别一年他们又踏着重日时的脚印。
为什么他们又要回来?你若问他们恐怕他们也唯有苦笑。
那男的现在就正在心中苦笑要不是妻子再三恳求他怎样也不敢回来的。他不敢想象回到师门的时候将会出现一种什么样难堪的场面。
不过他这惶恐不安的心情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偷觑妻子的面色只见妻子的面色比天色还更沉暗。“看来玉妹的心情也不见得比我好过。”他想。
“唉咱们还是别回去吧!”话到一边还未说出忽然被一声雷声打断了。
女的似乎被雷声吓着尖叫一声险些跌倒。男的连忙将他拥在怀里。
“京、京郎我、我怕!
“两湖大侠的女儿居然会怕打雷?好在这里没有旁人听见否则恐怕就要当作笑话在江湖上流传了!”
江湖上谁不知道“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名字?他是武当派俗家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据说比武当派的掌门还高三分。这个女子正是他的独生女儿何玉燕。男的是他是二弟子耿京士。他们还有个大师兄名叫戈振军。
何玉燕苦笑道:“两湖大侠的女儿嘿嘿两湖大侠的女儿!我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还有什么颜面承认是两湖大侠的女儿!”
耿京士低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何玉燕一顿足道:“是你害了我!”
耿京士本是满怀歉意的但何玉燕这个“害”却说得未免太重了他呆了一呆毁然道:“咱们做夫妻也做了一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何玉燕软了心肠一戳他的额角道:“傻瓜我不肯原谅你还要你跟我回家?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哼要不是你害了我我怎会走几步山路都险些摔跤?”
耿京士蓦然省起说道:“不错我真是傻瓜连咱们的孩子都忘记了。让我听听他的动静。”
他把耳朵贴着妻子胀鼓鼓的肚皮笑道:“我听见了他在你的肚子里伸拳踢腿呢!长大了一定是个武学高手。”何玉燕推开他道:“嘻皮笑脸我可没举看你这副怪相!看天色恐怕要下大雨快走吧!”
耿京士道:“你走得这样快小心咱们的孩子!”
何玉燕道:“这条山路我比你熟悉最险的地方已经走过来了不会跌倒的了。”
最险的地方真的已经走过前面就是坦途/当然何玉燕心里所想的并不是这条山路。
她心里毫无把握不觉轻轻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_”她没有说下去但耿京士当然是懂得的。何玉燕正是因为觉自己有了孩子在遥远的异乡举目无亲这才渴望回家。
“你看头顶厚厚的黑云恐怕赶不及回家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耿京士道。
何玉燕好像没有听见走得更快了。云层闪过电光天边又响起雷声。
何玉燕咒道:“要下雨就下个痛快吧老是打雷却不下雨闷死人了!”
耿京士道:“你心里烦我吹支曲给你解闷儿”
他拿出笛子吹一支何玉燕最爱听的小调。何玉燕跟着笛声默念曲词:
晚风前柳梢鸦定天边月上静悄悄帘控金钩灯天银缸。
春眠乡床麝兰香散矣蓉帐。猛听得脚步声响到纱窗。不见萧郎多管是耍人儿躲在回廊。
启双扉欲骂轻狂但见些风筛竹影露坠花香叹一声痴心妄想添多少深闺魔障。
这本是一支轻快的小调何玉燕却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悔恨心中自叹:“深闺魔障深闺魔障。”不过在伤心悔恨之中却也感到几分温柔滋味。心情越矛盾也就越不安。
她终于忍受不住忽地叫道:“不要吹了你越吹我越心烦。”
耿京士愕然道:“你怎么啦?”一看她的面色心中明白了喟然叹道:“你还在恼我么?”
不错这本是何玉燕最喜欢听的一支曲子她就是因为被二师兄的笛声引诱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铸成大错的。也是在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喝了酒不不是酒是人生的苦杯。
何玉燕道:“不做也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好说?我不是恼你我只是觉得没脸见我、见我爹爹。”
耿京士忽道:“说真的我实在有点儿害怕。只怕到了你家咱们夫妻就做不成了。不如让我回辽东去你在孩子生下之后再来和我相聚”。
何玉燕道:“丑媳妇终同要见翁姑怕见也得见哪!爹爹虽然严厉我知道他心里是最疼我的。如今米已成饭他看在我有了他外孙的份儿上最多把你骂一顿终归还是会原谅你的。咦你在想什么?”
耿京士道:“我我没想什么。啊大雨来了快快过那边避雨。”这次没有雷声大雨却忽地倾盆而降。
他们躲在一块从山壁横伸出来的石屏底下。雨越下越大何玉燕不知是否欣赏雨景看得出了神。
她忽然想起大师兄。离家出走那天在和大师兄道别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倾盆大雨。她感到没脸见的人其实不是爹爹而是大师兄。
“嗯大师兄_”就在她心中想着大师兄的时候耿京士忽然说了出来。
何玉燕心头一震大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别放在肚子里尽管对我说出来!”
耿京士道:“说实在话我是害怕大师兄。”
何玉燕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耿京士道:“不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我!”
何玉燕道:“你相信我的话大师兄其实早已经原谅你了。”
耿京士道:“你怎么知道?”
何玉燕道:“我的话你不信要大师兄亲口和你说你才相信吗?
就在此时电光闪过忽然看见两个人向他们跑来。跑在前面的正是他们的大师兄戈振军
跟在大师兄后面的是老家人何亮。何亮跑得慢还在山坡上大师兄则已来到他们的面前了。
何玉燕觉得奇怪她的家是在山南五里开外的一个村庄下着这样大的雨他们为什么跑上山来?难道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特地来接她回家?
唉为什么大师兄的面色这样阴沉可怖?
他不说话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到耿京士的身上就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狠狠盯着他。
“雨势已经小了一些天没那么黑了。何玉燕清楚地看到了大师兄脸上的神情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比雨势最大的时候还觉寒冷。
她能够理解大师兄的伤心但却不能理解他这种异乎寻常的冰冷。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大师兄这种充满恨意的目光。大师兄没说话她也不敢说话。
好像一年前的情景重现那天她在大雨中和大师兄道别也曾看见他目蕴泪光。但目光却并无恨意。而现在他的面色却比那天还更可怖还更阴沉。
“他见我和京士回来自是免不了伤心。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比那天更加伤心吧?那天我是和他诀别的啊!当时我根本就没想到还要回来他也只道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了。但他还是宽恕了我们。现在我们回来为什么他却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那天他知道我要永远离开他还更令他伤心的?”
她忍受不住大师兄这冰冷的目光虽然他的目光不是盯着她。她鼓起勇气道:“大师兄我们回来了!”
戈振军这才回过头来说道:“你早就应该回来的?”
她说的是“我们”但戈振军说的却只是一个“你”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和她所想的完全两样。
她感觉得到耿京士的担心不是过虑了。
她呆了一呆颤声说道:“大师兄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
戈振军道:“这话你早已经说过了用不着说第二遍。我也从来没有怪你对不起我。”
还是只提她一个人!
何玉燕再次鼓起勇气道:“大师兄那么你自己说过的话呢?”
戈振军道:“我也是说了就一定算数从来不说第二遍!”
何玉燕燃起希望连忙说道:“多谢大师兄一诺千金京士还不来给大师兄叩——”
突然她的话好像给冻结起来说不下去了。
大师兄仍是那样冰冷的脸色只是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怜悯的神情。
耿京士也好像给“冻僵”了动也不动。
何玉燕打了个寒颤叫了起来:“大师兄你忘记了吗?那天你亲口和我说过的——”
戈振军道:“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忘记的好像是你!”
忘记她怎会忘记?
那天的情景如在目前!
也是像现在一样下着大雨也是像现在一样她站在大师兄面前只是少了一个耿京士。
大师兄也是像刚才那样望着她没说话。
她顾不得大雨谤沱双膝跪了下去。
“师哥我对不起你。我、我——”
“你怎么啦?有好说不必这样!”
“我没脸和你说只求你——”
大师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你要和二师兄走了?”
何玉燕心头一震:“师哥你都知道了?”
大师兄点了点头面色比天色还更阴暗。
何玉燕哭起来道:“师哥我不能做你的妻子了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放过他。”
戈振军涩声道:“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的。二师弟多才多艺又会讨你喜欢我本来比不上他!”
何玉燕道:“师哥不是我想变心。爹爹将我自幼许配给你我本来也想做你的好妻子的。唉这些话其实现在已经无需说了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戈振军眼睛一亮说道:“你是受了他的诱骗上了他的当?”
何玉燕道:“也不能全怪他。只怪我命命该有此孽障!”
戈振军道:“这样说你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何玉燕道:“师哥你别问了你肯原谅我们就让我们走。不肯我就任由你处置!”她宁愿独自承担过错戈振军的确是无需问下去了。
戈振军挥了挥手颓然说道:“你们走吧只要二师弟真的对你好我也不会怪他。不过——”
何玉燕忙问:“不过什么?”
戈振军道:“你们今后打算怎样?”
何玉燕道:“埋名隐姓远走他乡。”
戈振军叹道:“何必如此?”
何玉燕道:“我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一向不大喜欢京士这件事情若是给他知道我是他的女儿或许可免一死京士恐怕、恐怕最少也要给他废掉武功!”
戈振军道:“暂时避开一下也好待师父的气平了我再替你们说项。不过江湖上人心险诈你们年纪还轻在江湖上行走可千万要小心择友别要误入岐途坠了你爹的侠义名声。”
何玉燕道:“师哥你放心我们也害怕给爹爹抓回来的。我们又怎敢仗着他的名头在江湖上招摇?我已经说过我们是决意在没人知道的异乡埋名隐居的了。纵然默默无闻过此一生也无所谓。”
戈振军道:“你们也用不着这样消沉师父的脾气虽然执拗终归还是会原谅你们的。那时候你们仍然可以做一对名扬江湖的少年英侠”。
何玉燕道:“那恐怕是十年八载之后的事情了。”
戈振军道:“二师弟害怕师父也末免害怕得太过份了。其实你们无须…;”
何玉燕道:“我知道我们瞒着爹爹偷走更会惹他生气。但我现在嫁鸡随鸡只能听从京士的主意。”其实她有一句话是不敢对大师兄说出来的她知道耿京士最害怕的并不是她的父亲却正是大师兄。
戈振军道:“你既然已经决意跟他走我也不劝阻你们了。但愿你记得我的话。”
何玉燕道:“我会牢记在心的。师哥你若没有别的吩咐那我走了。
没想到才不过一年他们又回来了。
没想到丈夫担心的现在竟然成为事实。
眼前的景物宛似当时为什么大师兄的口气全都变了?
她带点气愤地问:“大师兄我忘记了什么?”
戈振军道:“我是说过可以原谅耿京士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但没说过可以原谅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要我把那两句话重说一遍?”
何玉燕亢声道:“我们并没有误入岐途也没有坠了爹爹的侠义名声!”
戈振军脸部毫无表情冷冷地说:“我不是说你!”
耿京士不知道他们那天说过些什么他只知道大师兄是决不会放过他的了。他被大师兄冰冷的目光盯得难以忍受突然大声说道:“师妹你不要替我求情。大师兄我是对不住你你喜欢怎样处置我就怎样处置我吧!”
戈振军道:“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师父!”
耿京士吃了一惊叫起来道:“你说什么我怎样对不起师父?”
戈振军还没回答那老家人何亮亦已来到了。何亮是她家老仆对她的父亲最为忠心论辈份还是她的族中长辈。
何亮气呼呼地对耿京士戟指而骂:“岂只对不住这么轻松你你这奸贼——”
戈振军道:“大叔先别这样骂他问清楚了再说!”
何亮道:“还用得着问吗?我亲眼见到的!”
耿京士也生气了叫道:“说清楚点儿你见到了什么?因何骂我奸贼?”
戈振军摆一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弄清楚的。师妹你跟何大叔先回家吧!
何玉燕道:“不我和京士已经做了夫妻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呆在这里陪他!”
何亮怒道:“小姐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要是知道了还庇护他那就休怪我、休怪我——”
何玉燕道:“你要对我怎样?”
何亮是看着她长大的一向对她的爱护真可说是无微不至此时他心中滴血放软语调说道:“小姐我相信你现在仍是被这奸贼蒙在鼓中。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决不会像他那样丧心病狂的!”言下之意倘若她知道了丈夫所做的事还要认他为夫的话那也就是“丧心病狂”了!
何玉燕惊疑已极喝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快说!”
戈振军缓缓说道:“师妹你要留在这里也好不过只怕你受不起刺激!”
何玉燕道:“天塌下来我也不怕!”心想你们这样冰冷的目光我都受得了还有什么刺激受不了?
戈振军道:“好那我就请你老实回答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和耿京士在一起?”
何玉燕粉脸飞红说道:“大师兄你问这个干吗?”
戈振军道:“整个晚上他都在你身边吗?”
何玉燕心头一震:“大师兄他、他是怎么?难道他早已经打探到我们的行踪昨天晚上就来窥伺?”
原来昨天晚上耿京士的确曾有一段时间不在她的身边。
他们在一间小客店投宿何玉燕午夜梦回忽然觉丈夫不在身边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方始回来。连何玉燕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是据实回答呢还是替他隐瞒呢?何玉燕迟疑不敢作答。
耿京士站出来道:“我自问做的不是亏心事也用不着隐瞒。不错昨天晚上我是为了一点儿私事曾经离开那间客店。”
何亮大怒道:“你还敢说你做的不是亏心事我说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戈振军用手势止住何亮退过一边咕浓道:“你审问他吧。其实此事已是铁证如山还何须审问!”
戈振军回过头来问耿京士:“什么私事?犯的罪行抵赖不了!”
何玉燕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请你说吧。我总该有权利知道吧?”
何亮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但声音却是十分冷峻说道:“昨天晚上他根本不是去会什么朋友而是回到你的家中杀了你的爹爹!”
雨已停了。但何亮此言一出却是恍如在何玉燕的头顶上空响起一个晴天霹雳!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茫然问道:“何大叔你你说什么?”
何亮流着泪叫道:“他是你的欠父仇人你还不知道么?”
何玉燕晃了几晃好不容易才稳得住身形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爹爹怎会死在他的手下?”
何亮摇一摇头叹息道:“大叔几时对你说过谎话?你不相信也得相信你的爹真的已经被奸人害死了。这个奸人就是——”
何玉燕抢先叫道:“这个奸人绝不会是他!”
何亮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耿京士冷静得出奇说道:“大师兄师父遇害之时你在不在家?”
戈振军咬牙道:“我若在家焉能容那奸人逃走?”
耿京士道:“那么我想问何大叔几句话可不可以?”
戈振军道:“可以”
何亮余怒未息哼一声道:“你还想狡辨?”
耿京士道:“我还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狡辨?”
何亮道:“好你问!”
耿京士道:“师父是昨晚什么时候遇害的?”
何亮道:“约莫将近二更时分。”
耿京士道:“昨晚我们住在牛眠镇……”
何亮迫不及待地截断他的话道:“牛眠镇离咱家不过二十五里以你的轻功半个时辰也足够来回了。”
耿京士道:“昨晚二更到三更时分牛眠镇一直在下着雨。那时候你在家中外面是不是也下着雨?”
何亮道:“是在下雨。”
耿京士道:“我记得师父有早睡的习惯那时候他已经睡了吧?”
何亮道:“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着但我听得他好像在梦中出一声惊叫我跑到他的房间去看那时你这奸贼已经把他害死了!”
何亮口口声声说是他亲眼看见似乎已是没有辨驳的余地了。
耿京士忽道:“师妹你的爹爹有没有点着灯睡觉的习惯?”
何玉燕道:“当然没有。”
耿京士道:“大叔你听见师父呼叫想来不会先点亮了火把才跑去看吧?”
何亮道:“不错我没有看清楚你的面容但我看见了你的背影。那时候你正从窗口跳出去!你是十岁那年拜师的今年二十二岁十二年来我看着你长大看了十二年纵然我老眼昏花也绝对不会认错了人!”
耿京士道:“若在平时你看见我的背影就能认也也是我那不稀奇但是昨晚——”
何亮道:“昨晚怎样?”
耿京士道:“昨晚下着雨无月无星依你所说我又正在施展轻功逃跑你又怎能从瞬息之间所见的背影就认得是我?”
何玉燕心头一宽说道:“是啊大叔恐怕是你对他先有了偏见这才——”
何亮厉声道:“耿京士你以为这样狡辨就可以脱了嫌疑么?不错我是没有看得清楚但我可听得清楚!”
何玉燕道:“你听见什么?”
何亮道:“我跑进你爹房间的时候听见他正在骂:“你这畜生我教给你的武功你竟用来——话声中断没有骂完他就咽了气了。”
“畜生”通常只是用来骂忤逆的儿子和徒弟的。倘若何亮说的不假凶手的确似乎是除了耿京士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耿京士面色大变呆了片刻忽地问道:“大师兄昨晚你何以不在家中?”
戈振军还没开口何亮已是怒气冲冲地替他回答:“岂有此理难道你还想反咬你的师兄一口吗?玉燕的爹就正是因为你骗走了他的女儿给你气出了病来。昨晚戈少爷是给他镇上抓药的。四更时分他方始回来。”
戈振军道:“我到药店拍门有药店的老板可以替我作证那时镇上正敲三更。”
耿京士叹口气道:“我可没人作证看来我是非背这黑锅不可了。”
何亮大怒道:“你这奸贼你这样说难道是我和你的师兄串通了来害你不成?”他怒不可遏一巴掌就打过去。
耿京士闪身避开说道:“何大叔你服侍师父多年我是把你当长辈一样敬重的。请你不要开口就骂伸手就打。否则——”
何亮大怒道:“否则怎样?你这杀师逆徒我恨不得吃你的肉!”
他的武功虽然远不及耿京士但咫尺的距离他拼了老命一扑上去耿京士还是被他抱住了。他果然张开口就咬。
耿京士也似动了气双臂一振将他推开。
咕呼一声何亮倒在地上。
戈振军连忙将何亮扶起来一探他的鼻息已是气绝!”
戈振军面色铁青放下何亮的尸体拔剑出鞘喝道:“耿京士你想杀人灭口可还有我呢!”
何玉燕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什么?何大叔他、他已经死了么?”
耿京士这刹那间不觉也呆住了。刚才那一推他自己觉得并没有用多大力气难道真的失手将他打死了?”
他心神尚还未定戈振军已是唰地一剑向他刺来。
耿京士出剑抵挡叫道:“失手打死何亮是我的过错。但杀师之罪我决不能承担!”
何玉燕也吓得慌了叫道:“大师兄你怎不容他分辨?”“他还有什么可分辨的?”
“他为什么要杀师?不错我们是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惹得他老人家生气。但我绝对不能相信京士会害怕爹爹的责罚就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当然不会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戈振军板着脸道:“你一定要知道?”
何玉燕道:“我一定要知道!”
戈振军叹了口气说道:“我怕你受不住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何玉燕哽咽道:“爹爹死了何大叔也死了还有什么事情更能令我受不了呢?”
戈振军继续说道:“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不让你知道你就会说我是公报私仇。好吧你既然要知道那就告诉你吧。因为他是满洲的奸细!”
这个刺激果然更大大得令何玉燕都站立不稳了。
何玉燕站立不稳坐在地上颤声说道:“大师兄你、你有什么凭据说、说他……”
戈振军道:“过去一年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何玉燕道:“松花江畔一个渔村。”
戈振军喝道:“为什么要跑到满洲人的地方?”
何玉燕道:“那是为了避免碰见相识的人。”
戈振军道:“耿京士我要你回答我!”
耿京士道:“师妹已经替我说了你还要我回答什么?”
戈振军道:“只怕你是瞒住她吧!我说你跑到那个地方是因为便利你和买主接头!”
耿京士脸上挂着苦笑目中则已露出凶光涩声说道:“不出我的所料大师兄你果然是要找个借口我?乒乒乓乓他们又打起来了!
何玉燕叫道:“你们暂且不要打好不好?大师兄我有话要说有话要说求求你——”
耿京士道:“师妹别求他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戈振军却叹口气道:“师妹你还不相信他是坏人吗?好吧你有什么疑问说吧!”
何玉燕道:“我们在那里打鱼为生同一个村子的都是渔民。在那里住了一年根本就没有见过满洲官员。要说有“买主的话那也只是收购我们鱼虾的买主。”
戈振军道:“收买奸细并不是一定要由官员出面的。”
何玉燕道:“村子里没有几个人他也很少和外人来往。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人物。”
戈振军道:“有一个三角眼、招风耳的汉子你认得吗?”
何玉燕道:“这人名叫霍卜托是小镇上一家鱼行的伙计我们的打的鱼都是卖给这家鱼行的。他怎么样?”
戈振军道:“这是去年上半年的事情下半年这个人就忽然不见了对么?”
何玉燕惊疑不定说道:“不错听说是那家鱼行换了伙计至于为何换人我们从来不管闲事没有问过。大师兄你知道这个人?”
戈振军道:“这个人我没见过不过他的身份我倒知道!”
何玉燕道:“哦他是什么身份?”
戈振军道:“他是长白山派数一数二的高手在当鱼行伙计之前他的身份是金国可汗努尔哈赤的卫士。”
何玉燕暗暗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相貌丑陋看似平庸已极的鱼行伙计竟然是个武学高手。
只听得戈振军继续说道:“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则是满洲派出来的细作了。他奉了努尔哈赤之命目前正在咱们大明的京师活动还改了个汉人的姓名叫做“郭璞”。
何玉燕道:“大师兄即使如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但这却与我们有何相干?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这个身份。”
戈振军道:“你不知道耿京士知道!”陡地喝道:“耿京士你现在还不招认么?”
耿京士道:“你要我招认什么?”
戈振军道:“你为什么要从关外回来?”
何玉燕道:“大师兄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是我叫他回来的。因为我怀了孕想要回家——”她粉脸通红但为了要救丈夫的性命也顾不得忌讳了。
戈振军道:“师妹你被他骗了表面看来他是应你之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接到霍卜托的一封密信是霍卜托叫他回来的!”
何玉燕惊疑不定说道:“哪有这样一封密信?我从没听、听——”
戈振军利箭似的目光射向耿京士冷冷地说:“他当然不会对你说的。”陡地又提高声音喝道:“耿京士事到如今你也应该知道瞒不过我了。你敢说没有这封信吗?你敢不敢让我搜?我知道这封信你是要拿来当作信物的料想未曾烧毁不是在你的身上就是在你的包袱里!”
耿京士那个随身携带的包袱在刚才避雨之时已经放在那块形似横伸出来的石屏底下何玉燕伸手就可触及。耿京士面色大变不知不觉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何玉燕不觉也想:“倘若他当真像大师兄说的那么坏我也不该袒护他了。”一咬银牙立即打开丈夫的包袱。
打开包袱果然就找到一封信。
信上写的是:“弟在京师侥幸已获晋身之阶不日当可谋得一官半职。兄回里了却大事后请即来京一晤。知名。
信上虽然没署名但何玉燕却认得的确是霍卜托的笔迹。她卖鱼给霍卜托也常向霍卜托买捕鱼的用具有时为了方便甚至还托他到城里代购日常用品因此就有了账目的来往。每逢月底霍卜托都开有清单给她的。
何玉燕看了这封信浑身抖如附冰窟颤声问道:“这、这封信?”
耿京士倒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恐惧了他坦然迎接妻子的镰道:“信是真的。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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