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乌鞘岭口拚鬼侠 赤套渡头扼官军(1/2)
陈家洛手托短剑呆呆的出神望着霍青桐追上回人大队渐渐隐没在远方大漠与蓝天
相接之处心头一震正要去问6菲青忽见前面一骑如一溜烟般奔来越到前面越快却
是心砚回来了。心砚见到陈家洛远远下了马牵马走到跟前兴高采烈的道:“少爷章
十爷随后就来咱们逮到了一个人。”陈家洛问道:“逮到了甚么人?”心砚道:“我骑了
白马赶到破庙那边章十爷在和一人合口那人要过来十爷叫他等一会。两人正在争闹
那人一见到我骑的马就大骂我是偷马贼一伙举刀向我砍来。我和十爷给他干上了。那人
武功很好可是没兵刃不知哪里偷来了一把劈柴刀当然使不顺手啦。打了二十多个回
合十爷才用狼牙棒将他柴刀砸飞那人手下真是来得空手斗我们两个后来我拾了地下
石子不住掷他他躲避石子一不留神腿上被十爷打了一棒这才给我们逮住。”陈家
洛笑了笑问道:“那人叫甚么名字?干甚么的?”心砚道:“咱们问他他不肯说。不过
十爷说他是洛阳韩家门的人使的是铁琵琶手。”不久章进也赶到了下马向陈家洛行礼
随手将马鞍上的人提了下来那人手脚被缚昂然而立神态甚是倨傲。陈家洛问道:“阁
下是洛阳韩家门的?尊姓大名?”那人仰头不答。陈家洛道:“心砚你替这位爷解了
缚。”心砚拔出刀来割断了缚住他手脚的绳子挺刀站在他背后防他有何异动。陈家洛
道:“他二人得罪阁下请勿见怪请到帐篷里坐地。”四人到得帐中陈家洛和那人席地
而坐群雄6续进来都站在陈家洛身后。那人看见骆冰进来勃然大怒跳起身来戟指
而骂:“你这婆娘偷我的马你不还马决不和你甘休!”骆冰笑道:“你是韩文冲韩大
爷是吗?咱们换一匹马骑我还补了你一锭金子你赚了钱、了财啦干么还生气?”
陈家洛问起情由骆冰将抢夺白马之事笑着说了众人听得都笑了起来。原来红花会虽
然不禁偷盗但骆冰心想总舵主出身相府官宦子弟多数瞧不起这种不告而取的勾当是以
一直没说此马的来历。陈家洛道:“既是如此四嫂这匹马还给韩爷吧。那锭金子也不用还
了算是租用尊骑的一点敬意。韩爷腿上的伤不碍事吧?心砚给韩爷敷上金创药。”韩文
冲见陈家洛如此处理怒气渐平正想交待几句场面话忽然骆冰道:“总舵主那不成
你知道他是谁?他是镇远镖局的人。”陈家洛道:“当真?”骆冰取出王维扬那封信交给
陈家洛说道:“请看。”陈家洛接过信只看了开头一个称呼就将信一折交给韩文
冲说道:“这是韩爷的信在下不便观看。”韩文冲心想:“横竖你的同党已经看过我
乐得大方。”便道:“我是镇远镖局的那不错不知哪一点冒犯各位了倒要请教。韩某
光明磊落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阁下请看吧。”说着将信摊开放在陈家洛面前。陈家洛一
目十行一瞥之间已知信中意思说道:“威震河朔王维扬王老镖头的威名在下是如雷
贯耳只是无由识荆实为恨事。阁下是洛阳韩家门的不知和韩五娘是怎样称呼?”韩文
冲道:“那是先婶娘。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不知是否识得先婶娘?”陈家洛微微一笑说
道:“我只是慕名而已。我姓陈名家洛。”韩文冲一听立即站起惊道:“你……是陈阁
老的公子?”常赫志道:“这位是我们红花会的总舵主。跟你说了半天话先人板板你有
眼不识泰山。”韩文冲慢慢坐下不住打量这位少年总舵主。陈家洛道:“江湖上不知是谁
造谣说贵同门之死与敝会有关其实这事我们全不知情。在下本已派了一位兄弟要到洛阳
来说明这个过节只因忽有要事一时难以分身。韩爷今日到此那是再好没有。不知何以
有此谣言韩爷能否见告?”韩文冲道:“你……你真是海宁陈阁老的公子?”陈家洛道:
“韩爷既知在下身世自也不必相瞒。”
韩文冲道:“自公子离家相府出了重赏找寻数年来一无音讯后来有人访知公子在
红花会又说公子到了回疆。我师兄焦文期受相府之聘前赴回疆寻访公子哪知他突然不
明不白的失了踪。此事已隔五年直到最近有人在陕西山谷之中见焦师兄所用的铁牌和
琵琶钉才知他已不幸遭害。虽然他已死无对证当时也无人亲眼见他遭难情形但公子请
想如不是红花会下的手又是何人?……”
他话未说完章进喝道:“你师兄贪财卖命死了也没甚么可惜。我们红花会要是杀了
他难道不敢认账?老子老实跟你说这个人我们没杀。不过你找不到人报仇就算是老
子杀的好了。老子生平杀的人难道还少了?多一个他***焦文期又有甚么相干?”韩文
冲斜眼看他心中将信将疑。无尘冷笑道:“我们红花会众当家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
几时骗过人来?你不信他话就是瞧我不起。嘿嘿你瞧我不起胆子不小哇!”纷乱中6
菲青突然高叫:“焦文期是我所杀。我不是红花会的这事可跟红花会全无干系。”众人都
是一楞。6菲青站起身来将当年焦文期怎样黑夜寻仇、怎样以三攻一、怎样狠施毒手、怎
样命丧荒山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骂焦文期不要脸杀得好。韩文冲铁青
着脸一言不。6菲青道:“韩爷要给师哥报仇现下动手也无不可。这事与红花会无
关他们要是帮了我一拳一脚就是瞧我不起。”转头向骆冰道:“文四奶奶韩爷的兵刃
还了给他吧。”骆冰取出铁琵琶交给6菲青。6菲青接了过来说道:“韩五娘当年创
铁琵琶门名闻江湖也算得是女中豪杰。唉……”言下不胜感慨一面说一面双手暗运内
劲。铁琵琶肚腹中空被他一按登时变成一块扁平的铁板。他又道:“焦文期既受陈府之
托寻访公子便须忠于所事怎地使了人家钱财却来寻我老头子的晦气?咱们武林中
人就算不能舍身报国和满虏鞑子拚个死活也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武当派内功非
同小可口中说话双手已将铁板卷成个铁筒捏了几下变成根铁棍又道:“至不济
也当洁身自好隐居山林做个安分良民。6某生平最痛恨的是朝廷鹰犬、保镖护院的走
狗仗着有一点武艺助纣为虐欺压良民。这种人要是给我遇上了哼哼6某决计放他
们不过。”说到这里声色俱厉手中的铁棍也已变成了一个铁环。这番话把韩文冲只听得怦
然心动。他自恃武功精深一向自高自大哪知这番出来连栽筋斗在骆冰、章进、心砚等
人手下受挫还觉得是对方使用诡计此刻眼见6菲青言谈之间将他仗以成名的独门兵器
弯弯捏捏如弄湿泥如搓软面不由得又惊又怕再想焦文期的武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
间他与这老者为敌自是非死不可。
蒋四根眼见6菲青弄得有趣童心顿起接过铁环双手一拉又变成铁棍自己拿了
一端另一端伸到杨成协面前。杨成协伸手握住笑道:“比比力气?”蒋四根点点头两
人用力一拉各不相下铁棍却越拉越长。众人哈哈大笑。陈家洛怕二人分出输赢伤了和
气笑道:“两位哥哥力气一样大这铁琵琶给我吧。”众人听他仍管这东西叫作铁琵琶
都笑了起来。陈家洛接过铁棍笑道:“道长、周老前辈、常五哥你们三位一边。赵三
哥、常六哥我们三个一边咱们来练个功夫。”周仲英等都笑嘻嘻的走拢三个一边站
在铁棍两端各伸单掌相叠抵住铁棍。陈家洛笑道:“他们两个把铁棍拉长了咱们把它
缩短。一、二、三!”六人一齐用力这六人内劲加在一起实是当世难得一见铁棍渐粗
渐短旁观众人彩声雷动。韩文冲骇然变色心道:“罢了罢了这真叫天外有天人上
有人。姓韩的今日若是留得命在明天回乡耕田去了。”陈家洛笑道:“好了。”周仲英等
五人一笑停手。陈家洛道:“弄坏了韩兄的兵刃很是抱歉请勿见怪。”韩文冲满头大汗
哪里还答得出话来?陈家洛道:“在下奉劝韩兄一句不知肯接纳否?”韩文冲道:“请
说。”
陈家洛道:“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令师兄命丧荒山是他自取其祸怨不得6老前
辈。韩兄便看在下薄面和6老前辈揭过这层过节大家交个朋友如何?”韩文冲心中早存
怯意哪敢还和6菲青动手?但被对方如此一吓就此低头未免显得太过没种一时沉吟
不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陈家洛道:“焦三爷此事其实由我身上而起。在下这里写封
信给家兄就说焦三爷已寻到我不过我不肯回家。焦三爷在途中遭受意外逝世请家兄将
赏格抚恤付给焦三爷家属。”韩文冲踌躇未答。陈家洛双眉一扬说道:“韩爷倘若定要
报仇就由在下接接韩家门的铁琵琶手。”随手一掷那根铁棍直插入沙土之中霎时间没
得影踪全无。韩文冲心中一寒哪里还敢多言?说道:“一切全凭公子吩咐。”陈家洛道:
“这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叫心砚取出文房四宝笔走龙蛇写了一封书信。
韩文冲接了说道:“王总镖头本来吩咐兄弟帮手送一支镖到北京抵京后再护送一
批御赐的珍宝到江南贵府。今日见了各位神技兄弟这一点点庄稼把式真算得是班门弄
斧。公子府上的珍宝又有谁敢动一根毫毛?这就告辞。”陈家洛道:“韩兄预备护送的物
品原来是舍下的?”韩文冲道:“镖局来给我送信的趟子手说皇上对公子府上天恩浩
荡过不几个月就赏下一批金珠宝贝现下积得多了要送往江南老宅府上叫我们镖局
护送。兄弟今日栽在这里哪里还有面目在武林中混饭吃?安顿了焦师兄的家属之后回家
种田打猎决不再到江湖上来丢人现眼了。”
陈家洛道:“韩兄肯听6老前辈的金玉良言真是再好不过。在下索**交你这位朋
友。心砚你把镇远镖局的各位请进来。”心砚应声出去将钱正伦等一干人都带了进来。
韩文冲和各人一见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陈家洛道:“冲着韩兄的面子这几位朋友你都带去吧。不过以后再要见到他们不干好
事可休怪我们手下无情。”韩文冲给陈家洛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显功夫套交情不由
得脸如死灰哑口无言。见陈家洛再也不提“还马”二字又哪敢出口索讨?陈家洛道:
“我们先走一步谷位请在此休息一日明日再动身吧。”红花会群雄上马动身一干镖师
官差呆在当地做声不得。群雄走出一程路6菲青对陈家洛道:“陈当家的镖行这些小
子们留在后面小徒不久就会和他们遇着。他们吃了亏没处报仇说不定会找上小徒我想
迟走一步照应一下随后赶来。”陈家洛道:“6老前辈请便最好和令贤徒同来我们
好多得一臂之力。”6菲青笑道:“这个人就会闯祸淘气哪里帮得了甚么忙?”拱了拱
手掉转马头向来路而去。陈家洛不及向6菲青问他徒弟之事心下老大纳闷。
余鱼同奉命侦查文泰来的踪迹沿路暗访未得线索不一日到得凉州。凉州民丰物
阜是甘肃省一个大郡。他住下客店踱到南街积翠楼上自斟自饮感叹身世想起骆冰声
音笑貌思潮起伏这番相思明明无望万万不该然而总是剑斩不断笛吹不散见满壁
都是某某到此一游的字句诗兴忽起命店小二取来笔砚在壁上题诗一:
“百战江湖一笛横风雷侠烈死生轻。鸳鸯有耦春蚕苦白马鞍边笑靥生。”下面写了
“千古第一丧心病狂有情无义人题”自伤对骆冰有情自恨对文泰来无义。
酒入愁肠更增郁闷吟哦了一会正要会帐下楼忽然楼梯声响上来了两人余鱼
同眼尖见当先一人曾经见过忙把头转开才一回头猛然想起那是在铁胆庄交过手的
官差。幸喜那人和同伴谈得起劲没见到他。
两人拣了靠窗一个座头坐下正在他桌旁。余鱼同伏在桌上假装醉酒。听那两人谈了
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只听得一人道:“瑞大哥你们这番拿到点子真是奇功一件皇上不
知会赏甚么给你。”那姓瑞的道:“赏甚么我也不想了只求太太平平将点子送到杭州也
就罢了。我们八个侍卫一齐出京只剩下我一人回去。肃州这一战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
自己威风现在想起来还是汗毛凛凛。”另一人道:“现在你们跟张大人在一起决失不
了手。”那姓瑞的道:“话是不错不过这一来功劳都是御林军的了咱们御前侍卫还有
甚么面子?老朱这点子干么不送北京送到杭州去做甚么?”那姓朱的低声道:“我姊姊
是史大学士府里的人你是知道的了。她悄悄跟我说皇上要到江南去。将点子送到杭州
看来皇上要亲自审问。”那姓瑞的唔了一声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们六个人巴巴从京里
赶来就是为了下这道圣旨?”那姓朱的道:“还做你们帮手啊?江南红花会的势力大咱
们不可不特别小心。”
余鱼同听到这里暗叫惭愧真是侥幸若不是碰巧听见他们把四哥改道送到江南
大伙却扑北京去救岂非误了大事?又听那姓朱的侍卫道:“瑞大哥这点子到底犯了甚么
事皇上要亲自御审?”那姓瑞的道:“这个我们怎么知道?上头交待下来要是抓不到
他大伙回去全是革职查办的处分脑袋保得牢保不牢还得走着瞧呢。嘿你道御前侍卫
这碗饭好吃的吗?”那姓朱的笑道:“现在瑞大哥立了大功我来敬你三杯。”两人欢呼饮
酒后来谈呀谈的就谈到女人身上了甚么北方女人小脚伶仃江南女人皮色白腻。酒醉饭
饱之后姓瑞的会钞下楼见余鱼同伏在桌上笑骂:“读书人有个屁用三杯落肚就成
了条醉虫爬不起来。”
余鱼同等他们下楼忙掷了五钱银子在桌跟出酒楼远远在人丛中盯着见两人进了
凉州府衙门半天不见出来料想就在府衙之中宿歇。回到店房闭目养神天一黑便换
上一套黑色短打腰插金笛悄悄跳出窗去径奔府衙。他绕到后院越墙而进只见四下
黑沉沉地东厢厅窗中却透着光亮蹑足走近厅中有人说话伸指沾了点唾沫轻轻在窗
纸上湿了个洞往里一张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厅里坐满了人张召重居中而坐两旁都
是侍卫和公差一个人反背站着突然间厉声大骂听声音正是文泰来。余鱼同知道厅里都
是好手不敢再看伏身静听只听得文泰来骂道:“你们这批给鞑子做走狗的奴才文大
爷落在你们手中自有人给我报仇。瞧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有甚么下场。”一人阴森
森的道:“好你骂的痛快!你是奔雷手我的手掌没你厉害今日却要教你尝尝我手掌滋
味。”余鱼同一听不好心想:“四哥要受辱。他是四嫂最敬爱之人岂能受宵小之侮?”
忙在破孔中一张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穿一身青布长袍的中年男子举掌走向文泰来脸色
狰狞不住冷笑。文泰来双手被缚动弹不得急怒交作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那人正待手
掌下落余鱼同金笛刺破窗纸一吐气金笛中一枝短剑笔疾飞而去正插在那人左眼之
中。那人非别乃辰州言家拳掌门人言伯乾是也。
他眼眶中箭剧痛倒地厅中一阵大乱余鱼同一箭又射中一名侍卫的右颊抬腿踢开
厅门直窜进去喝道:“鹰爪子别动红花会救人来啦!”挺笛点中站在文泰来身旁官差
的穴道从绑腿上拔出匕割断文泰来手脚上绳索。张召重只道敌人大举来犯也不理会
文余二人站起身来拔剑在厅门一站内阻逃犯外挡救兵。
文泰来手一脱绑精神大振但见一名御前侍卫和身扑上身子一侧左手反背一掌
正中那人右胁喀喇一声打断了二根肋骨。余人为他威势所慑一时都不敢走拢。余鱼同
道:“四哥咱们冲!”文泰来道:“大伙都来了吗?”余鱼同低声道:“他们还没到就
是小弟一人。”文泰来一点头他右臂和腿上重伤未愈右臂靠在余鱼同身上并肩向厅门
走去。四五名侍卫一涌而上余鱼同挥金笛挡住。
两人走到厅口张召重踏上一步喝道:“给我留下。”长剑向文泰来小腹上刺来。文
泰来脚下不便退避不及以攻为守左手食中两指疾如流星直取敌人双眼。张召重回剑
一挡赞了一声:“好!”两人身手奇快转瞬拆了七八招。文泰来只有一只左手下盘又
趋避不灵再拆数招被张召重在肩头上一推立脚不稳坐倒在地。余鱼同边打边想:
“我胡作非为对不起四哥在世上苟延残喘没的污了红花会英雄之名。今日舍了这条命
把四哥救出让鹰爪子把我杀了也好让四嫂知道我余鱼同并非无义小人。我以一死相
报死也不枉。”拿定了这主意见文泰来被推倒在地翻身一笛狠命向张召重打去。
文泰来缓得一缓挣扎着爬起回身大喝一声众侍卫官差一呆不由得退了数步余
鱼同叫道:“四哥快出去。”金笛飞舞全然不招不架尽向对方要害攻去。他和张召重
武功相差甚远可是一夫拚命万夫莫当金笛上全是进手招数招招同归于尽笛笛两败
俱伤张召重剑法虽高一时之间却也给他的决死狠打逼得退出数步。文泰来见露出空
隙闪身出了厅门。众侍卫大声惊呼。余鱼同挡在厅门身上已中两剑仍是毫不防守一
味凌厉进攻。张召重喝道:“你不要命吗?这打法是谁教你的?”见他武功是武当派嫡传
知有瓜葛未下杀手。余鱼同凄然笑道:“你杀了我最好。”数招之后右臂又中了一剑
他笛交左手一步不退。众侍卫纷纷涌出余鱼同狂舞金笛疾风穿笛呜呜声响。一名侍
卫挥刀砍来余鱼同视若不见金笛在他乳下狠点那人登时晕倒自己左肩却也被刀砍
中。他浑身血污挥笛恶战剑光笛影中拍的一声一名侍卫的颚骨又敲打碎。众侍卫围了
拢来刀剑鞭棍一时齐上。混战中余鱼同腿上被打中一棍跌倒在地金笛舞得几下晕
了过去。
厅门口一声大喝:“住手!”众人回过头来见文泰来慢慢走进对别人一眼不看直
走到余鱼同身边见他全身是血不禁垂下泪来俯身一探鼻息尚有呼吸稍稍放心伸
左臂抱起喝道:“快给他止血救伤。”众侍卫为他威势所慑果然有人去取金创药来。文
泰来见众人替余鱼同裹好了伤抬入内堂这才双手往后一并说道:“绑吧!”一名侍卫
看了张召重眼色慢慢走近。文泰来道:“怕甚么?我要伤你早已动手。”那侍卫见他双
手当真不动这才将他绑起送到府衙狱中监禁。两名侍卫亲自在狱中看守。次日清晨张
召重去看余鱼同见他昏昏沉沉的睡着问了衙役知道医生开的药已煎了给他服过。下午
又去探视余鱼同略见清醒张召重问他:“你师父姓6还是姓马?”余鱼同道:“我恩师
是千里独行侠姓马名真。”张召重道:“这就是了我是你师叔张召重。”余鱼同微微点
头。张召重道:“你是红花会的吗?”余鱼同又点了点头。张召重叹道:“好好一个年轻
人堕落到这步田地。文泰来是你甚么人?干么这般舍命救他!”余鱼同闭目不答隔了半
晌道:“我终于救了他出去死也暝目。”张召重道:“哼你想在我手里救人出去?”
余鱼同惊问:“他没逃走?”张召重道:“他逃得了吗?别妄想吧!”继续盘问余鱼同闭
上眼睛给他个不理不睬不一会儿竟呼呼打起鼾来。张召重微微一笑道:“好倔强的少
年。”转身出去。
到得厢房将瑞大林、言伯乾、成璜、以及新从京里来的六名御前侍卫朱祖荫等人请
来密密商议了一番各人回房安息养神。晚饭过后又将文泰来由狱中提出在厢厅中假
装审问。张召重昨天是真审不意被余鱼同闯进来大闹一场这晚他四周布下伏兵安排强
弓硬弩只待捉拿红花会救兵哪知空等了一夜连耗子也没见到一只。
第二天一早报道黄河水猛涨渡口水势汹涌。张召重下令即刻动身辞别凉州知府和
县将文泰来和余鱼同放入两辆大车正要出门忽然吴国栋、钱正伦、韩文冲等一干人
奔进衙门。张召重见他们狼狈异常忙问原由。吴国栋气愤愤的将经过情形说了。张召重
道:“阎六爷武功很硬啊怎么会死在一个少女手里真是奇闻了。”一举手说道:“咱
们京里见。”吴国栋敢怒而不敢言强自把一口气咽了下去。
强召重听吴国栋说起红花会群雄武功精强又有大队回人相助自己虽然艺高人胆大
毕竟好汉敌不过人多于是去和驻守凉州的总兵商量要他调四百精兵帮同押解钦犯。总
兵一听事关重大哪敢推托立即调齐兵马派副将曹能、参将平旺先两人领兵押送到了
皋兰省城再由省方另派人马接替。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凉州一路上偷鸡摸狗顺手牵
羊众百姓叫苦连天不必细表。
走了两日在双井子打了尖行了二三十里只见大路边两个汉子袒胸坐在树下树上
系着两匹骏马。两名清兵互相使个眼色走上前去喝道:“喂这两匹马好像是官马哪
里偷来的?”那面目英秀的汉子笑道:“我们是安份良民怎敢偷马?”一名清兵道:“老
爷走得累了借我们骑骑。”另一名清兵笑道:“又骑不坏的怕甚么?”那汉子道:
“行总爷赏脸要骑小的今日出门遇贵人。”那清兵笑道:“嘿瞧你不出倒懂得好
歹。”两名汉子站起身来走到马旁解下缰绳说道:“总爷小心别摔着了。”清兵笑
道:“***胡扯老爷骑马会摔交还成甚么话?”大模大样的走近正要去接缰绳忽
然一个屁股上吃了一脚另一个被人一记耳光拉起来直抛出去摔在大路之上。大队中兵
卒登时鼓噪起来。两名汉子翻身上马冲到车旁。那脸上全是伤疤的汉子左手撩起车帐右
手单刀挥下哗的一声割下车帐叫道:“四哥在里面么?”车里文泰来道:“十二
郎!”那汉子道:“四哥我们去了你放心大伙就来救你。”守车的成璜和曹能双双来
攻那面目白净的汉子挥双钩拦住清兵纷纷涌来。两人唿哨一声纵马落荒而走。几名侍
卫追了一阵见二人远去便不再追。当晚宿在清水铺次日清晨忽听得兵卒惊叫乱成
一片。曹能与平旺先出去查看见十多名清兵胸口都为兵刃所伤死在炕上也不知是怎么
死的。众兵丁交头接耳疑神疑鬼。次日宿在横石。这是个大镇大队将三家客店都住满
了还占了许多民房。黑夜中忽然客店起火四下喊声大作。张召重命各侍卫只管守住文泰
来闲事一概不理以防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火头越烧越大曹能奔进来道:“有土
匪!已和弟兄们动上了手。”张召重道:“请曹将军指挥督战兄弟这里不能离开。”曹能
应声出去。店外惨叫声、奔驰声、火烧声、屋瓦坠地声乱了半日。张召重命瑞大林与朱祖荫
在屋顶上守望只要敌人不攻进店房不必出手。那火并没烧大不久便熄了又骚扰喧哗
了好一会人声才渐渐静下来只听得蹄声杂沓一群人骑马向东奔去。曹能满脸煤油血
迹奔进报告:“土匪已杀退了。”张召重问:“伤亡了多少弟兄?”曹能道:“还不知
道总……总有几十名吧。”张召重道:“土匪逮到几个?杀伤多少?”曹能张口结舌说
不出话来隔了半晌说道:“没有。”张召重哼了一声并不言语。曹能道:“这批土匪
脸上都蒙了布个个武功厉害可也真奇怪他们并不劫财物只是朝咱们的弟兄砍杀。临
走时丢了二百两银子给客店老板说烧了他房子赔他的。”张召重道:“你道他们是土匪
吗?曹将军你吩咐大家休息明天一早上路。”曹能退了出来忙去找客店老板说他勾
结土匪杀害官兵只吓得各店老板不住磕头求饶终于把那二百两银子双手献上还答应
负责安葬死者救治伤兵曹能这才作罢。次日忙乱到午牌时分方才动身一路山青水
绿草树茂密行了两个时辰道路渐陡两旁尽是高山。
走不多时迎面一骑马从山上冲将下来离大队十多步外勒定。骑者高声叫道:“喂
大家听着你们冲撞了恶鬼赶快回头还有生路再向东走一个个龟儿死于非命。”众
官兵瞧那人时只见他一身粗麻布衣衫腰中缚根草绳脸色焦黄双眉倒竖宛然是庙中
所塑的追命无常鬼模样都不由得打个寒噤。那人说罢纵马下山从大队人马旁边擦过
奔驰而去。殿后一名清兵忽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下登时死去。众人大骇围拢来看见他
身上并无伤痕尽皆惊惧纷纷议论。曹能派两名清兵留下掩埋死者大队继续上山走不
多时迎面又是一乘马过来马上便是刚才那人只听他高声叫道:“喂大家听着你们
冲撞了恶鬼赶快回头还有生路再向东走一个个龟儿死于非命。”众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这人又回到前面了?明明见他下山此间一眼望去并无捷径可以绕道上山就算回身
赶到前面也决没这样快难道是空中飞过、地下钻过不成?那人说完纵马下山。众兵丁
真如见到恶鬼一般远远避开。朱祖荫待他走到身旁伸出单刀一拦说道:“朋友慢
来!”那人犹如不闻不见右掌在他肩头一按朱祖荫手中单刀当啷啷跌落在地。那人竟不
回头马蹄翻飞下山而去刚走过大队末后一名清兵又是惨叫一声倒地身亡众兵丁
都吓得呆了。张召重命侍卫们守住大车亲往后队察看。朱祖荫道:“张大人这家伙究竟
是人是鬼?”一面按住受伤的右肩脸色泛白。张召重叫他解开衣服见他右肩一大块乌青
高高肿起张召重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叫他立刻吞服护伤又命兵丁将死去的
清兵脱光衣服验伤翻过身来后背也是一大块乌青五指掌形隐约可见。众兵丁喧哗起
来叫道:“鬼摸鬼摸!”张召重叫留下两名兵丁埋葬死者。平旺先派了人两名兵丁死
也不肯奉命张石重无奈只得下令大队停下相候埋葬死者后一齐再走。瑞大林道:“张
大人这家伙实在古怪他怎么能过去了又回到前面?”张召重也是疑惑不解沉吟半晌
说道:“朱兄弟和这两名士兵明明是为黑沙掌所伤江湖上黑沙掌的好手寥寥可数怎么
会认不出来?”瑞大林道:“说到黑沙掌当然是四川青城派的慧侣道人海内独步不过慧
侣已死去多年难道真是他鬼魂出现不成?”张召重一拍大腿叫道:“是了是了这是
慧侣道人的徒弟人称黑无常、白无常的常氏兄弟。我总往一个人身上想所以想不起原
来这对双生兄弟扮鬼唬人。好啊这对鬼兄弟也跟咱们干上了。”他可不知常氏兄弟是红花
会中人物。瑞大林、成璜等人久闻西川双侠大名此刻忽在西北道上遇到不知如何得罪了
他们竟然一上来便下杀手心下都是暗暗惊疑大家不甘示弱只好默不作声。
这晚住在黑松堡曹能命兵丁在镇外四周放哨严密守望。次日清晨放哨的兵士一个
都不见回报派人一查所有哨兵全都死在当地颈里都挂了一串纸钱。众兵丁害怕异常
当下便有十多人偷偷溜走了。
这天要过乌鞘岭那是甘凉道上有名的险峻所在曹能命兵士饱餐了鼓起精神上岭。
走了半日越来越冷道路也越来越险九月天时竟自飘下雪花来。走到一处一边高
山一边尽是峭壁山谷深不见底众兵士手拉手走惟恐雪滑一个失足跌入山谷那就
尸骨无存。几名侍卫下马扶着文泰来的大车。众人正自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攀山越岭
忽听得前面山后出一阵啾啾唧唧之声过了一会变成高声鬼啸声音惨厉山谷回声
令人毛直竖众兵丁都停住了脚步。只听前面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
—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哪里还敢向前?平旺先带了十多名士兵下马
冲上刚转过山坳对面一箭射来一名士兵当胸中箭大叫一声跌下山谷。平旺先身先
士卒向前冲去对方箭无虚又有三名兵士中箭。众清兵伏身避箭只见山腰里转出一
人阴森森的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一看便是昨天那个神出
鬼没举手杀人的无常鬼胆小的大呼小叫转身便逃曹能大声喝止却哪里约束得住?
平旺先举刀砍死一名兵士军心才稳了下来。当先奔跑的六七十名兵卒却已逃得无影无踪
了。张召重对瑞大林道:“你们守住大车我去会会常家兄弟。”说罢越众上前朗声说
道:“前面可是常氏双侠?在下张召重有礼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何故一再相戏?”
那人冷冷一笑说道:“哈今日是双鬼会判官。”大踏步走进呼的一声右掌当面劈
到。
当地地势狭隘异常张召重无法左右闪避左手运内力接了他这一掌右掌按出。那人
左掌又是呼的一声架开双掌相遇两人较量了一下内力。张召重变招奇快左腿“横云断
峰”掠地扫去。那人躲避不及双掌合抱猛向他左右太阳穴击来。张召重一侧身左腿
倏地收住向前跨出两步那人也是侧身向前。双方在峭壁旁交错而过各挥双掌猛击四
只手掌在空中一碰两人都退出数尺。这时位置互移张召重在东那人已在西端。两人一
凝神掌又斗。平旺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人射去。那人左掌架开张召重一掌右手
揽住箭尾百忙中转身向平旺先甩来。平旺先低头躲过一名清兵“啊唷”一声那箭射中
了他肩头。张召重赞了一声:“常氏双侠名不虚传!”手下拳势丝毫不缓忽然背后呼的
一声一掌劈到。张召重闪身让开见又是个黄脸瘦子面貌与前人一模一样双掌如风
招招迅捷的攻来将他夹在当中。成璜、朱祖荫等人抢了上来见三人挤在宽仅数尺的山道
之中恶斗旁临深谷贴身而搏直无回旋余地。成璜等空有二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一
拳一脚只得呐喊助威。三人愈打愈紧张召重见敌人四只手掌使开来呼呼风响声威惊
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左掌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
扑乱落一块岩石掉下深谷过了良久才隐隐传上着地之声。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来张召重侧身闪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
壁大喝一声右掌反挥。同时左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他挤入深谷。张
召重见敌人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只脚已然悬空。众官兵都惊叫起来。
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面而至张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双方掌力均强一抵而
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
已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将他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张召重手腕只是
双足离地力气施展不出被张召重奋起神威一下掷入山谷那人正是常氏双侠中的常赫
志。众官兵又是齐声惊叫。常赫志身子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急缩打了个筋斗使
下跌之势稍缓这筋斗翻得半个圈子已在腰间取出飞抓一扬手飞抓笔直窜将上来这
时常伯志飞抓也已出手两人飞抓对飞抓紧紧握住犹似握手。常伯志不等兄长下跌之势堕
足双手外挥将他身子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说道:
“火手判官武艺高强佩服佩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
挽了常赫志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有的大赞张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没把常赫志摔死。张召重一语不
扶着石壁慢慢坐下。瑞大林过来道:“张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么?”张召重
不答调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没事。”一看自己手腕五个乌青的手指印嵌在肉
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心下也自骇然。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张
召重和瑞大林等商议:“大路是奔兰州省城但点子定不甘心前面麻烦正多咱们不如绕
小路到红城从赤套渡过河让点子扑个空。”曹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就可交卸担子听了
张召重的话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驳回。张召重道:“路上失散了这许多兵卒曹大人回
去都可以报剿匪阵亡忠勇殉国兄弟随同写一个折子便是。”曹能一听又高兴起来。原
来按兵部则例官兵阵亡可领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将到黄河边上
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上了大半天才到赤套渡头。黄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
红如血是以地名叫做“赤套渡”。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东流波涛拍
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滚汹涌。张召重道:“咱们今晚就过河水势险恶
一耽搁怕要出乱子。”
黄河上游水急船不能航渡河全仗羊皮筏子。兵卒去找羊皮筏子找了半天找不到半
只天更黑下来了。张召重正自焦躁忽然上游箭也似的冲下两只羊皮筏子。众兵丁高声大
叫两只筏子傍近岸来。平旺先叫道:“喂艄公你把我们渡过去赏你银子。”只见一
只筏子站起来一条大汉把手摆了一摆。平旺先道:“你是哑巴。”那人道:“丢那妈上
就上唔上就唔上喇你地班契弟费事理你咁多。”他一口广东话别人丝毫不懂平旺先
不再理会请张召重与众侍卫押着文泰来先行上筏。张召重打量艄公见他头顶光秃秃的没
几根头斗笠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面目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显得膂力不小手中提
着一柄桨黑沉沉的似乎并非木材所造。他心念一动自己不会水性可别着了道儿便
道:“平参将你先领几名兵士过去。”平旺先答应了上了筏另一只筏子也有七八名兵
士上去。水势湍急两只筏子笔直先向上游划去划了数十丈才转向河心。两个艄公精熟
水性安安稳稳的将众官兵送到对库第二渡又来接人。这次是曹能领兵筏子刚离岸忽
然后面一声长啸唿哨大作。张召重忙命兵士散开将大车团团围住严阵戒备。此时新月
初升清光遍地只见东、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来十几骑马张召重一马当先喝道:
“干甚么的?”
对方一字排开渐渐逼近。中间一人控马越众而出手中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缓缓挥
动朗声说道:“前面可是火手判官张召重?”张召重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那人
笑道:“我们四哥多蒙阁下护送到此现在不敢再行烦劳特来相迎。”张召重道:“你们
是红花会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称火手判官武艺盖世哪知还能料事如神。不错我
们是红花会的。”那人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嗓子一声长啸。张召重出其不意微微一惊
只听得两艘筏子上的艄公也是长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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