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陈达海斟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将那块手帕取了出来放在膝头细看。
计老人忽道:「你怎知道这是高昌迷宫的地图?」说的是汉语。陈达海心想:「反正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活不过跟你说了也自不妨。」他寻访十二年心愿终於得偿满腔欢喜原是不吐不快计老人就算不问他自言自语也要说了出来他双手拿著手帕说道:「我们查得千真万确高昌迷宫的地图是白马李三夫妇得了去。他二人尸身上找不到定是在他们女儿手里。这块手帕是那姓李小姑娘的上面又有山川道路那自然决计不会错了。」指著手帕说道:「你瞧这手帕是丝的那些山川沙漠的图形是用棉线织在中间。丝是黄丝棉线也是黄线平时瞧不出来但一染上血棉线吸血比丝多那便分出来了。」李文秀凝目向手帕看去果如他所说黄色的丝帕上染了鲜血便显出图形不染血之处却是一片黄色。当日苏普受了狼咬流血不多手帕上所显图形只是一角今晚中了剑伤图形便显了一大半出来。她至此方才省悟原来这手帕之中还藏著这样的一个大秘密。
苏鲁克和车尔库所受的伤都并不重两人心里均想:「等我酒醒了些定要将这汉人强盗杀了。」车尔库道:「老人给我些水喝。」计老人道:「好!」站起来要去拿水。陈达海厉声喝道:「给我坐著谁都不许动。」计老人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陈达海心下盘算:「这几人如果合力对付我一拥而上那可不妙。乘著这两条哈萨克老狗酒还没醒先行杀了以策万全。」慢慢走到苏鲁克身前突然之间拔出长剑一剑便往他头上砍了下去。这一下拔剑挥击既是突如其来行动又是快极苏鲁克全无闪避的馀裕。苏普大叫一声待要扑上相救那里来得及?陈达海一剑正要砍到苏鲁克头上蓦听得呼的一声响一物掷向自己面前来势奇急慌乱中顾不得伤人疾向左跃乒乓一声响亮那物撞在墙上登时粉碎却原来是一只茶碗一定神才看清楚用茶碗掷他的却是李文秀。
陈达海大怒一直见这哈萨克少年瘦弱白皙有如女子没去理会那知竟敢来老虎头上拍苍蝇挺剑指著她骂道:「哈萨克小狗你活得不耐烦了?」李文秀慢慢解开哈萨克外衣除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汉装短袄以哈萨克语说道:「我不是哈萨克人。我是汉人。」左手指著苏鲁克道:「这位哈萨克伯伯以为汉人都是强盗坏人。我要他知道我们汉人并非个个都是强盗也有好人。」适才陈达海那一剑人人都看得清楚若不是李文秀掷碗相救苏鲁克此刻早已毙命听得她这麽说苏普先说道:「多谢你救我爹爹!」苏鲁克却是十分倔强大声道:「你是汉人我不要你救让这强盗杀了我好啦。」陈达海踏上一步问李文秀:「你是谁?你是汉人到这里来干甚麽?」李文秀微微冷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抢劫哈萨克部落害死不少哈萨克人的就是你这批汉人强盗。」说到这里声音变得甚是苦涩心中在想:「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强盗作了这许多坏事苏鲁克也不会这样憎恨我们汉人。」陈达海大声道:「是老子便有怎样?」李文秀指著阿曼道:「她是你的女奴我要夺她过来做我的女奴!」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陈达海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好你有本事便来夺吧。」长剑一挥剑刃抖动嗡嗡作响。
李文秀转头对阿曼道:「你凭著真主安拉之名立过了誓一辈子跟著他做女奴。如果他打我不过你给我夺过来那麽你一辈子就是我的女奴了是不是?」哈萨克人与别族人打仗俘虏了敌人便当作奴隶回教的可兰经中原有明文规定。奴隶的身分和牲口无别全无自主之权听凭主人只配买卖主人若是给人制服他的家产、牲口、奴隶都不免属於旁人。阿曼听她这麽说心想:「我反正已成了女奴与其跟了这恶强盗去受他折磨不如奉你为主人。」於是点头道:「是的。」跟著又道:「你……你打不过他的。这强盗的武功很好。」李文秀道:「那不用你担心我打他不过自然会给他杀了。」双手一拍对陈达海道:「上吧!」陈达海奇道:「你空手跟我斗?」李文秀道:「杀你这恶强盗用得著甚麽兵器?」陈达海心想:「这里个个都是敌人多挨时刻便多危险他自己托大再好不过。」喝道:「看剑!」利剑挺出一招「毒蛇出洞」向李文秀当胸刺去势道甚是劲急。
计老人叫道:「快退下!」他料想李文秀万难抵挡那知李文秀身形一幌轻轻悄悄的避过了抢到陈达海左左肘後挺撞向他的腰间。陈达海叫道:「好!」长剑圈转削向她手臂。李文秀飞起右足踢他手腕这一招「叶底飞燕」是华辉的绝招之一李文秀苦练了七八天方才练成轻巧迅捷甚是了得。陈达海急忙缩手已然不及手腕一痛已被踢中总算对方脚力不甚强劲陈达海长剑这才没有脱手。他大声怒吼跃後一步。计老人「咦」的一声惊奇之极。
陈达海抚了抚手腕挺剑又上和李文秀斗在一起。这时他心中已然毫不敢小觑了这个瘦弱少年眼见他出手投足功夫著实了得当下施展「青蟒剑法」招招狠毒要奋力将这少年刺死。李文秀得师父华辉传授身手灵敏招式精奇只是从未与人拆招相斗临阵全无经验初时全凭著一股仇恨之意要杀此恶盗为父母报仇斗到後来对敌人的剑法已渐渐摸到了门路心神慢慢宁定。
计老人这茅屋本甚狭窄厅中又生了火堆陈李二人在火堆旁纵跃相搏剑锋拳掌相去往往间不逾寸似乎陈达海每一剑都能制李文秀的死命可是她总是或反打、或闪避一一拆解开去。苏鲁克等只看得张大了嘴。计老人却越看越是害怕全身不住的簌簌抖。
两人斗到酣处陈达海一剑「灵舌吐信」剑尖点向李文秀的咽喉。李文秀一低头从剑底下扑了上去左臂一格敌人的右臂将他长剑掠向外门双手已抓住陈达海腰间的两柄金银小剑一拔一送噗的一声响同时插入了他左右肩窝。
陈达海「啊」的一声惨呼长剑脱手踉踉跄跄的接连倒退背靠墙壁只是喘气。这两柄小剑插入肩窝直没至柄剑尖从背心穿了出来他筋脉已断双臂更无半分力气想伸右手去拔左肩的小剑右臂却那里抬得起来?只听得屋中众人欢呼之声大作大叫:「打败了恶强盗打败了恶强盗!」连苏鲁克也是纵声大叫。苏普和阿曼拥抱在一起喜不自胜。只有计老人却仍是不住抖牙关相击格格有声。
李文秀知他为自己担心而害怕走过去握住他粗大的手掌将嘴巴凑到他耳畔低声道:「计爷爷别害怕这恶强盗打我不过的。」只觉他手掌冰冷仍是抖得十分厉害。
李文秀转过头来见苏普紧紧搂著阿曼心中本来充溢著的胜利喜悦霎时间化为乌有只觉得自己也在抖计老人的手掌也不冷了原来自己的手掌也变成了冰凉。
她放开了计老人的手走过去牵住仍是套在阿曼颈中的长索冷冷的道:「你是我的女奴得一辈子跟著我。」苏普和阿曼心中同时一寒相搂相抱的四只手臂都松了开来。他们知道这是哈萨克世世代代相传的规矩是无可违抗的命运。两人的脸色都变成了惨白!李文秀叹了口气将索圈从阿曼颈中取了出来说道:「苏普喜欢你我……我不会让他伤心的。你是苏普的人!」说著轻轻将阿曼一推让她偎倚在苏普的怀里。
苏普和阿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声问道:「真的麽?」李文秀苦笑道:「自然是真的。」苏普和阿曼分别抓住了她一只手不住摇幌道:「多谢你多谢你!」他们狂喜之下全没觉自己的手臂上多了几滴眼泪是从李文秀眼中落下来的泪水。
苏鲁克挣扎著站起大手在李文秀肩头重重一拍说道:「汉人之中果然也有好人。不过……不过恐怕只有你一个!」车尔库叫道:「拿酒来拿酒来。我请大家喝酒请哈萨克的好人喝酒请汉人的好人喝酒庆祝抓住了恶强盗咦!那强盗呢?」众人回过头来却见陈达海已然不知去向。原来各人刚才都注视著李文秀和阿曼却给这强盗乘机从後门中逃走了。苏鲁克大怒叫道:「咱们快追!」打开板门一阵大风刮进来他脚下兀自无力身子一幌摔倒在地。
寒风夹雪猛恶难当人人都觉气也透不过来。阿曼道:「这般大风雪中谅他也走不远勉强挣扎非死在雪地中不可。待天明後风小了咱们到雪地中找这恶贼的尸便了。」苏普点点头关上了门。
苏鲁克瞪视著李文秀过了半晌说道:「小兄弟你是哈萨克人是不是?」李文秀摇头道:「不我是汉人!」苏鲁克道:「不可能的你是汉人为甚麽反而打倒那个汉人强盗救我们哈萨克人?」李文秀道:「汉人中有坏人也有好人。我……我不是坏人。」苏鲁克喃喃的道:「汉人中也有好人?」缓缓摇了摇头。可是他的性命他儿子的性命明明是这个少年汉人救的却不由得他不信。
他一生憎恨汉人现在这信念在动摇了。他恼怒自己为甚麽偏偏昨晚喝醉了酒不能跟那汉人强盗拼斗一场却要另一个汉人来救了自己的性命?他一生之中甚麽事情到了紧要关头总是那麽不巧总是运气不好。
然而刚才那强盗的长剑已砍到了自己头顶幸好那少年及时相救难道这也是不巧吗?也是运气不好麽?到得黎明时大风雪终於止歇了。
苏鲁克和车尔库立即出去召集族人追踪那汉人强盗。雪地里足印十分清楚何况他受了重伤一定逃不远。最好是他去和其馀的汉人强盗相会十二年来的大仇这次就可得报了。
哈萨克人的精壮男子三百多人立即组成了第一批追踪队其馀第二、第三批的6续追来。单是捉拿陈达海一人当然用不著这许多人然而主旨是在一鼓歼灭为祸大草原的汉人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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