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桃花缘（2/2）

“先生，你可要买木雕？”店内走出一名穿着已过时的青蓝汉服的姑娘，“小女名长琴，人唤琴娥，是这家店的老板。”一头银白的发十分扎眼。

“那个……”文仁业想起初见时梁妧所赠的桃花，“有雕刻的桃花盛放的树枝没？”

长琴默意味深长地笑了：“有，先生可是赠情人？”

“不，不是，我只是，那个……”文仁业急忙解释，“回赠而已。”

长琴默轻叹口气，转身去将那桃木雕枝拿出：“先生稍等。”

文仁业接过木雕：“梁姑娘，当初姑娘赠在下的，已经枯萎了，但今日在下将此赠还姑娘……”

梁妧有些羞涩，微微垂下了眉睫。

“是的，像所有的戏中一样，那大小姐此后常与那书生来往，品茶赏花，赋词填诗，便也就日久生出情来。”

长琴默微微呷了一口木盏中的茶，看向年轻人手中剩下了小半盏的花茶。

“可他们并没有很幸福……”

明·永乐二十八年

“砰!”

梁都督听完宁儿的叙述，勃然大怒，将手中的瓷盏摔碎在地。

“老，老爷…”宁儿吓地跪在地上，四下的家仆都不敢多言一句。

“这，造什么孽啊！”梁都督气得发抖，“这丫头整日都出去跟了那白面书生？成何体统！”

宁儿死死地绞着衣袖，冷汗从细密的发间渗出：“老爷，小姐虽情钟于那文书生，可，可您不是早就将小姐许配于江南大户，只是没告诉小姐……小姐再情深，也不能违了那婚约啊！”

梁都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挥了挥手：“让那丫头来！”

前几日，梁都督见梁妧常在府中出入，便起疑心，令人深查，又唤来梁妧的侍身丫鬟交待来龙去脉，一时大怒。可梁都督早在三年之前与江南大户人家定下婚约，却瞒下梁妧，如今成婚之期将至，方才想告知她。

梁妧听了婚约之事，十分震惊：“爹！你怎么擅自……”

“怎么？和那书生情投意合，还不舍了？”梁都督一挑眉，脸上压抑着怒色。

“！”梁妧扯着裙衣，辩解：“爹，仁业和我真的……”

“成婚还有七日，你好自为知，尽早断了那书生的渊源”梁都督冷冷地甩下手中的文案。

梁妧紧咬下唇：“那大户的少爷听闻也是个花花公子，爹你……”

梁都督胡须一颤。

“可他是江南商户，前途无量！你若嫁他对我梁家好处尽多！还不抵你对那书生的情？”

梁妧心中凉了大半，朱唇间的言语骤然变得凄冷，苦笑道：

“爹，女儿对你只是前途和利益？那你这女儿可直是值啊！”

梁都督不料自幼从顺的女儿会出此言，一时语塞：“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不守这本分，净说什么胡话！”

梁妧心已成灰，呵……仁业啊……我们，只能来生再遇吗?

夏秋之时，天未凉透，夏荷未谢完，却凄惨得半落残花，仿佛是垂死挣扎，却也万念俱灰。

“仁业，爹已在三年前定下婚约，你知道，女子在家从父……你……忘了我吧。”

文仁业虽有惊异，却也只能淡然地劝道：“这世上…太多事我们身不由已，只能从了它……那个，我考中太学，不久去朝廷做官。”文仁业无法再说下去，无言地望向梁妧。

像所有的戏，却又不是。

“仁业，我真的不想……”梁妧泪如雨下，昔日的红颜今日泪流满面，“我不想离开你！仁业，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变！”

“因为，代价太大了……”文仁业紧紧地搂住了梁妧，如鸳鸯相守，却又被逼迫分离。

新婚前夕，梁家灯火冲破深夜。

“老爷！老爷！”

家丁四处奔跑，提着灯，烛火摇曳。

“小姐！小姐……”

“怎么？”梁都督感到事情不妙，冷汗顺着脸颊流下。

“小姐自尽了！”

一句话如刀锋，刺入人心深处。梁都督一夜憔悴，风气大煞。

苍老的手捧着白绢，不住颤抖。

“妧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梁妧身穿华贵的婚服，本是艳红的衣袂被腕上的鲜血浸成血色，发丝即使是钗环相束，却仍凄乱，嘴角一抹笑得凄凉，手中紧攥着仁业那日送的那桃木雕花，白娟上墨迹四散开来。

仁业，来生相见。

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由一震，熟悉的情感涌了上来。

长琴默目送着那年轻人拿着那雕花木枝隐入人海，轻笑道：“月老，再不去可就又迟了。”

小店中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托着下巴坐在木椅上，飘逸的衣袖似是从云烟散出。

“呵……过会儿再去了不迟呢。”

她将桌上的新茶拿起，送到红唇边：“琴娥，这次是桃花茶？”

“嗯，缘因桃花起，又于桃花谢……”长琴默看向远处，“痴情人自有痴情缘，我也不过续了那未完的缘情……”

“还是要感谢你呢。”月老起身，红衣袖中的丝线若隐若现，“要不然，可就又迟了一世……”

“对了，明朝故人访，那可是个有缘人呢……”

声音渐渐散去，含着几分笑意。

故人？

长琴默一滞，他吗？不会吧……

窗外仍是人来人往，一个少年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也会是他……

长琴默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