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光里的回忆(1/2)
当寒月染白冬夜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盯着眼前的烛火——从火光旺盛时的欢呼到此刻的苟延残喘。
他好像格外地喜欢烛火。
因为从始至终他看着烛火的那双眼睛一直都会散着异样的温暖。
那种温暖像是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亦像是在拥抱最爱的情人时才会拥有的感觉。
可现在,烛火就要熄灭了。
他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落寞。
有风。
冷风顺着窗隙偷偷地吹进屋子,吹灭桌子上的烛火,亦使本就刺骨的寒冷愈加颤抖。
屋子里瞬间变得黑暗。
只有远处的地板,还残留着月儿的几分呵护。
若不是狂妄的北风还在挣扎,这里怕是要安静的近似死去。
没有人声,白日里的沸腾,早已像消散的烟花找不出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客栈里的人想必都早已睡去,他们的房间里会有熊熊的火炉和厚厚的被褥。
他们睡得太过于温暖,太过于安稳。
也许他是在羡慕了,他想。
“天冷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已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店里的小二。
“是。”他回答。
“换一盏灯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二已来到他的身边,为他又添上了一盏灯。
屋子里没有那么黑了。
淡黄色的光晕,开始慢慢的扩散,一直扩散到他的眼睛里。
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温暖。
“你很喜欢看火光吗?”小二在问他。
他抬头,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疑惑,他沉默。
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已经来这里十几天了,可十几天的夜晚你都在这样子盯着烛火。”小二索性坐在了他的对面。
“因为在我的人生中,陪伴我最长久的便是火光。”他没有看小二,只是声音会格外的温柔,更像是情人间耳语时才会有的声音。
他是对着烛火说的。
小二不说话了,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坏人,如果你在这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最好明天就走吧。”
他沉默。
小二也许在等他问为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就像他让他离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踌躇半晌,小二便摇着头离开了。
小二走了。
偌大的厅堂,再次剩下了一盏灯,一个人,一份孤独的呼吸。
他也依然在看着火光。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火光的光晕也好像在缓缓的变大。
他在那团变大的光晕里,又好像朦胧的看到了一个回廊,回廊里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那般的安静。
……
风,恰好。
正值夏日的午后,鸟语伴着花香。
院子里一切都好,偶有几片委屈的青叶被暖风吹落,却也恋于泥土的芳香,很快便忘记了哭泣。
回廊在院子的最深处,回廊的尽头是一个凉亭。
一套朴素的石桌石凳。
一个安静的女人。
那是他的娘亲,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女人。
她的脸有些模糊,是因为回忆的时间太过于久远。
他记得很久前,他总会跑到那个长廊,看看她的娘亲在做什么。
有时候会采纳鞋底,有时候会望着廊外的紫薇花发着呆,有时候也会在石桌上铺上一张白纸,静静地写着画着。
她总是会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每件事情却又都不约而同的安静。
所以,那时候的他,总会跑去长廊里,偷偷把她刚写完的字撕掉,把她采纳好的鞋底扔的远远的,把她盯着发呆的花儿都摘下来扔在地上。
他不喜欢那样子安静的她。
他想让她多陪陪他,可以疯闹的那种陪伴。
可记忆里,她就是那样安静的一个女人。
安静如天空般的女人。
……
风,又在吹了。
烛火摇曳的像是个垂死的老人。
他起身,把那扇有着缝隙的窗户关紧。紧到不让一滴风儿有机会钻进来。
他不想被打扰。
因为深夜总是最容易接触到回忆的时间。
烛火继续,眸光亦如火。
安静,安静到让人难以相信那晚的躁动不安,会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
那晚的雨很急。
急躁的就像大厅里父亲匆匆来回行走的脚步。紧张的就像他额头不停滴落的汗水。
雨急心更急。
他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样子过。
他很怕,调皮的他也难得的像只受惊的猫儿般悄悄地躲在娘亲身后。
她的手会摸着他的头,对他笑笑。
她还是那么安静,即使所有人都紧张到像那发了疯的雨丝般不安。
“鑫儿,快,时间还来得及,你带着小羽从地道走。”
他看到父亲用手摇着他娘亲的肩膀,表情痛苦的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看不到他娘亲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他哭了,哭的委屈,委屈的像是只就要被抛弃的小猫儿。
“小羽,爹爹对不住你。如果以后你再也看不到爹爹了,就去找绝情宫的人,你记住,是他们杀死了你的爹爹。”
他的爹爹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摇。
他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
他哭的更厉害,哭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哭到无法呼吸。
然后,他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是他爹爹的手。
“好儿子,为爹爹报仇。”
一滴眼泪滴落在了他的脸上,混着他的泪水。
那是他爹爹的泪。
曾经对他说过,只流血不流泪的爹爹,今天也流泪了。
分离的感觉总不会太让人愿意想起,所以他总会刻意的回避。哪怕本身的回忆本就少的可怜。
他是被管家李伯抱走的。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娘亲。
李伯流泪了,他的爹爹流泪了,所有的人都流泪了,唯独他的娘亲还在微笑。
那种微笑是多么的令人安心,又是多么的令人心疼!
地道很长,长的就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湿气很重,重的更像是被蒸发掉的眼泪。
“李伯伯,家里到底怎么了?爹爹怎么了?”
他在管家的怀里哭问着。
李伯的面色很难看。
他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停了下来。
是因为身后的娘亲不再行走。
“夫人。”李伯皱眉。
她没有回应,只是在看着王伯怀里的他。
她不再笑了,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开始流泪,近而啜泣,她甚至大哭。
她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也是最后一次。
一滴眼泪,已成永别。
她亲吻他的额头,他出奇的没有再哭,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她走了,是往来时的路走去的。
他想从管家的怀里挣脱,去往娘亲的方向。
可是他无法挣脱。
他用手狠狠地打向李伯的脸,朝他大吼:“你放开我”。
可是,他突然又像一个呆滞的兔子般冷静下来。他睁大的眼睛就像一个上吊而死的可怜虫。
因为他看到在拐角的地方有一个人的头颅滚在了地上。
那颗头颅安静的立在地上,安静的就像他的娘亲。
她死了。
杀死她的刀尖还在滴血。
刀,握在一个黑衣人的手里。
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冷漠的甚至足以冰冻每一片河流。
“你是要放他走?”
他的声音也像冰。
李管家的身躯已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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