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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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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柳叶成文龙飞九五杨枝托梦凤折重三

却说霍光自知上次立帝之事,未免有些冒昧,反防丙吉夫人的说话,不甚可靠,又向四处暗暗打听,方知那位病己果是真正的贤人。乃去开了一个朝议,说明己意,要立病己为君。

众无异辞,便会同丞相杨敞等上奏上官太后。上官太后本是一个徒拥虚名的木偶,要她作主,确没这个程度。霍光一言,当然准如所请。霍光即命宗正刘德备车往迎。

说到这位病己的历史,却也很长。他也是一代明君,应该细细表明,阅者方会知道。原来病己就是卫太子据的孙子。卫太子据尝纳史姓女子为良娣。良娣是东宫姬妾的官名,位在妃嫔之下,等于皇帝身边的贵人美人。当时史良娣生子名进,号史皇孙。史皇孙纳王夫人,因生病己,号皇曾孙。卫太子起兵败死,史良娣、史皇孙、王夫人等人,同时遇害。那时病己尚在襁褓,系在长安狱中。适值廷尉监丙吉,奉诏典狱,见了这个呱呱在抱的婴儿,查知是武帝的曾孙,回到家里,急急告知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姓水名媭,赵地人氏,自幼即具望气知人之术。她的要嫁丙吉,也是她自己选中。她说她的禄命,很是平常,只要嫁个衣食无亏的丈夫,乐天知命,安安闲闲地度过一生,便是万幸。嫁了丙吉之后,并劝丙吉“不可妄冀非分,你我二人,自然不愁冻馁,白头到老。”那时丙吉正在少年气盛的时候,哪儿肯听这个阃令!后来事事不能如意,都被他的夫人道着,方始服软。

有一天,武帝要擢丙吉一个要职,丙吉赶忙力辞。武帝不解,他便把他夫人望气知人的本领说将出来。武帝听了,也甚惊异,急把水媭召至道“汝能教汝夫守分处世,朕极嘉许!

但朕是位天子,要汝夫富贵,并不费吹灰之力,汝相信朕的权力么?“水媭俯伏奏道”诚如圣论,则从前的邓通,既有现成铜山铸钱,也不至于饿死了。“武帝被她驳倒,一笑了事,单对丙吉道”朕拟任汝为典狱,此职不大,汝当毋违!

“丙吉听了,目视水媭,不敢立诺。水媭领首道”此职专管人犯,倒可积点阴功,与君却也相宜。“丙吉听了,方才奉命。武帝见了大笑道”丙吉有此内助,此生不致有意外了。“丙吉谢了武帝,同着水媭下朝回家。次日前去查监,见了病己,自然要与水媭商量。水媭道”且俟妾明日与君前去看过再议。“次日水媭商量。水媭道“且俟妾明日与君前去看过再议。”

次日水媭到了狱内,将病己抱来一看,不禁失色道“上子将来福与天齐,君应善为护持!”丙吉即在狱中,拣了赵姓胡姓两个犯妇,令她们好好哺乳,自当另眼看待。赵胡二妇,喜出望外,小心照管,宛同己出。丙吉夫妇,天天亲去检查,恐怕二妇暗中尚有虐待的情事。嗣见二妇真的尽力照管,方始放心。

岂知武帝养病五祚内,听得一个术士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上现。”于是下了一道诏书,立命郭穰把狱中的人犯,不管男女长幼,一概处死。丙吉探知其事,等得郭穰到来,偏偏闭门不纳,但命人传语郭穰道“天子以好生为大德,犯人无罪,尚且不可妄杀,何况此中有皇曾孙在内呢?”郭穰本知武帝正在信任丙吉,便把丙吉之言,回报武帝。武帝却也省悟,却大笑道“狱中有此大头官儿,这明明是天命所在了!”因即一律免死。丙吉又替病己设法,欲将他移送京兆尹那里。未行之先,致书相请。谁知京兆尹胆小,不敢接受。转眼之间,病己已经数岁,在狱时常生病,医治不甚方便,全赖丙吉夫妇刻刻提防,方才不致夭折。丙吉又探得史良娣有母贞君,居住乡间,有子史恭,尚能仰事,乃将病己送与史贞君抚养。贞君本在惦记这个外曾孙,一见到来,不觉破涕为笑,虽是年迈龙钟,倒也振作精神,竭力看护。至武帝驾崩,有遗嘱将病己收养掖庭,病己因得重行入都,归掖庭令张贺照管。张贺即现任右将军张安世之兄,前曾服伺卫太子据过的。追念旧恩,格外尽心抚养,及稍长大,自出私囊,令其入塾读书。

病己非但聪明过人,而且来得勤学不倦,又过数年,已是一表人材。张贺便想把他女儿配与病己。张世安发怒道“病己为卫太子据的孙子,叛国后裔,只要衣食不缺,也好知足,我们张氏女儿,怎好配这罪奴?”张贺拗不过这位做大官的老弟,只得罢了此议。但是仍在留心一位好好女子,总要使病己成家立业,方算对得起卫太子据。适有暴室鄙夫许广汉,生有一女,名唤平君,真个才貌双全,婉淑无比。只是命宫不佳,许了欧侯氏之子为妻,尚未过门,欧侯氏之子,一病身亡,平君便做了一位望门寡妇,现尚待字深闺。广汉与张贺,前皆因案牵坐,致罹宫刑。

张贺是坐卫太子一案,广汉是坐上官桀一案,二人都是刑余之人,充当官内差使。

掖庭令与暴室鄙夫,官职虽分高下,可是同为宫役,时常相晤,各怜身世,每以杯酒消愁。

一日,两人互谈衷曲,酒至半酣,张贺便向广汉说道“皇曾孙病己,年已长成,将来如有恩赏,便有侯封之望,君有令嫒,待字闺中,如若配与病己为婚,也是好事。”那时广汉已有酒意,慨然应允。饮毕回家,与妻谈及。他的妻子勃然大怒道“我的女儿乃是一朵鲜花,怎能配他!”广汉听了,便把病己如何有才,如何有貌,一定求他妻子答应。他的妻子听完,又瞪着广汉道“既是这般好法,张贺也有一个女儿,何以不许配他呢?”广汉道“张贺本要许他的,因为他的老弟反对,所以不成事实。其实这位病己,究是一位皇曾孙,你要想想看,刘氏的亲骨血,会不会落魄无依的呢?将来一朝得志,你我还有靠傍呢!”他的妻子听到此地,方才明白过来道“不错,不错!他无论如何,总是皇帝家中的子弟。既是如此,我就将我的女儿配他。”张贺仍旧拿出私财,替病己行聘成礼。

娶来之后,两小夫妇,倒也甜甜蜜蜜,鱼水和谐。病己因有岳家资助,便向东海澓中翁处,肆习《诗经》。闲暇的时候,也常出游三辅,所有闾里奸邪,国家政治,无不紧记胸中。还有一样异相,满体生毛,居卧之处,时有光耀,他也因此自豪。

昭帝元凤三年正月,泰山有大石,忽然人立。上林中的柳树,已经枯死,忽又复活,叶上虫食之处,隐约成文,却是“公孙病己立”五字。当时朝野人士,无不惊为异事。不过一时想不到这位皇曾孙病己的头上罢了。那时符节令眭孟,曾从董仲舒传习《春秋》,通纤纬学,独奏大石人立,僵柳复起,必有匹夫起为天子,应请下诏求贤,禅授帝位。霍光怪他造谣惑众,捕拿处斩。谁知果应所言,竟于元平元年孟秋,由宗正刘德,迎入皇曾孙病己,至未央宫谒见太后,虽是天潢嫡派,但已削为民籍,不便径立。霍光特请皇太后先封病己为阳武侯,然后由群臣上书请立,即皇帝位,便是宣帝。上官太后欲将霍光的幼女立为皇后,宣帝一定不肯,必要那位糟糠之妻许平君为后。群臣不敢违拗,争着上书,请宣帝册立故剑许氏。宣帝认可,先封许氏为婕妤,不久即令正位中宫。并引先朝旧例,封后父许广汉为侯。霍光却来反对道“许广汉曾受宫刑,不应再加侯封。”宣帝倒也从谏,仅封为昌成君。又赐他那位岳母,黄金三千斤。那位岳母,一见他的女婿做了天子,乐得连连称赞广汉,真是眼光不置。

没有几时,已是腊鼓咚咚,新岁时节,新帝照倒改元,号为本始元年,增封大将军霍光,食邑万七千户;车骑将军张安世,食邑万户;张贺食邑二千户;史恭食邑二千户;丙吉食邑二千户,水媭还要辞谢,宣帝再三不准,方才拜受。当时列侯加封食邑的共计十人,封侯的五人,赐爵关内侯的八人。霍光上书归政,宣帝不许。

并令大小臣工,凡有封事,须先白霍光,方准奏闻。霍光之子霍禹,及兄孙霍云、霍山,俱得受官,以致女婿外孙,蟠踞朝廷,渐形无忌。宣帝虽然有些猜忌,因看霍光正直如故,隐忍未究。

那时大司农田延年,首倡废立大议,晋封阳城侯,也是趾高气扬地以为自己功高,旁若无人。不料竟被一个冤家对头告奸,说他办理昭帝大丧,谎报车价。侵吞公款,至三千万钱之多。新任丞相蔡义,年已八十余岁,由霍光一手提拔,方任今职,于是据实参劾,说道“应将田延年下狱鞠讯。”田延年素性甚傲,不肯入狱。

严廷年也来参他手持兵器,侵犯属车。

田延年愤然道“无非逼我速死。”拔剑自刎而亡。田延年死后,御史中丞等人,又劾严廷年明知田延年犯法,早不奏闻,也是有罪。严廷年乃上书自参,辞职遁去。

宣帝对于朝事,概不过问,悉听霍光一入主持。惟思本生祖考,未得封号,乃令廷臣妥议奏核。廷臣议后奏称,说是为人后者为人子,不得私其所亲。陛下继承昭帝,奉祀陵庙,亲谥只宜称悼,母号悼后,故皇太子谥曰戾,史良娣号戾夫人。

宣帝因即准奏。不过重行改葬,特置园邑,留作一种报本纪念而已。更立燕刺王旦太子建为广阳王,广陵王胥少子弘为高密王。越年复下诏迫崇武帝,拟增庙乐,令列侯二千石博士会议。

群臣复称如诏。独长信少府夏侯胜驳议道“孝武皇帝虽尝征服蛮夷,开疆拓土。但是多伤士卒,竭尽财力,德泽未足及人,不宜更增庙乐。”这语一出,群臣哗然道“这是诏书颁示,怎好违旨!”夏侯胜昂然道“诏书非尽可行,全仗人臣补救。

若是阿意顺旨,朝廷何必有此一班禄蠹呢?“大众听了,都怪夏侯胜不肯奉诏,联名奏参。惟有丞相长史黄霸,不愿署名,却是夏侯胜的同道。大众复又弹劾黄霸,请将二人一同下狱治罪。宣帝依议,夏侯胜、黄霸二人被逮下狱。夏侯胜入狱之后,仍治他的经学。黄霸请他讲授《尚书》,夏侯胜欣然许可。黄霸每对入狱探视他的亲友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况且未必即死,诸君不必代我担忧!盎瓢缘那张逑暮钍ぃ部伤愕么镉诩愕牧恕?

这且不提,单说宣帝那天退朝回宫,脸上本有怒容。及见许后独坐焚香,脸上还有泪痕,反把自己腹中的怒气,消得干干净净,急问“许后何故伤感?”许后被宣帝这一问,更是引起伤心,两只眼眶之中,复又簌落落地滚下泪珠来了。宣帝就坐她的身边,边替她拭干眼泪,边又问道“皇后有何心事?朕已贵为人君,皇后若有所欲,朕无物不可力致。”许后听了凄然道“臣妾此刻伤心的事情,恐怕陛下也无能为力呢!

臣妾今晨起得太早,陛下出去视朝,臣妾便至床上小睡,不觉悠然入梦,梦见臣妾的亡友杨枝师父,前来托梦,她说今年三月三日,这个重三,便是臣妾的难关,臣妾问她什么难关,能否解免?她又摇首慨叹道“凤凰和平,最怕热燥之物,人与命战,失败者多。‘言罢欷歔掩面而去。臣妾拼命唤她转来,却已吓出一身冷汗。

惊醒后,只见帘钩动处,似乎尚见杨枝师父的背影。臣妾与杨枝师父自幼同学,长为知己。她因看破世情,入了空门,虽然修炼未久,颇有道行。都中人士,凡有疑难问题,都去求她解决。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后来圆寂,臣妾未尝梦见过她一次。

今天忽来托梦,臣妾想来,必是凶多吉少。现在已是正月,待到上巳那天,为日已是无多。陛下呀!

臣妾恐怕要与圣驾永诀了!靶厶辏渤砸痪强诶镏坏冒参啃砗蟮溃骸贝好挝奁荆屎笕绱丝ǖ娜耍喂室惭Т骞眯芯镀鹄矗俊靶砗蟮溃骸毖钪κ杆乩床淮蚧延铩R跹粝喔簦览赐忻危菹虏豢啥肥又“宣帝听了,自然力为譬解。因见许后既害怕,又伤感,便又劝她道”皇后现有身孕,三月里便是分娩之期,即有年灾月晦,定被喜事冲破,你千万放心。再不然,朕俟你将产的时候,召入多数医生前来伺侯,一切饮食药料,都命他们检视!这样一来,难道还不千稳万妥么?“许后听了,也以为然,便请宣帝预先留意名医,免致临时不及。宣帝听了,即将此意,诏知太医掌院。谁知这样一办,反使奸人得以乘隙而入,送了许后的性命。这也是许后命中注定,虽有杨枝托梦,仍旧无从挽回。

原来霍光之妻霍显,本是一位淫悍泼妇。她是霍光前妻东闾氏的陪嫁丫鬟。东闾氏只生一女,嫁与上官安为妻,东闾氏不久即殁。霍显搔首弄姿,引诱霍光上手,纳作姬人,旋生子女数人。霍光不便再娶,就把霍显升作继室。霍显的幼女,名叫成君,尚未字人,满望宣帝纳入宫中,做个现成皇后。谁知宣帝故剑情深,册立许氏为后,霍显自然失望,心怀不平,日夜设计,总要把许后除去,方好和她的心愿。

无奈一时无隙可乘,只好暂时隐忍。及听见宣帝诏谕太医掌院,预备名医,俾得日夕伺候皇后生产。太医院中正在采募女医。霍显一得这个信息,急把一个心腹义女,掖庭户卫淳于赏的妻子叶衍,召入府中,秘密对她说道“汝平日每每求着为娘,转乞大将军想将汝夫升补安池监之缺,今日有了机会了。”说着,即与叶衍咬上几句耳朵。叶衍听了,起初尚有难色,嗣被霍显许了一个大大的报酬,方始满口承认而去。回家之后,便把霍显要她谋害许后的事情告知淳于赏。淳于赏本是一个小人,只知人欲,不知天理。当下自然大喜,忙到太医掌院那里,替叶衍报名。

太医掌院因知叶衍是大将军的义女,未能免俗,一口应允,并且把她列在诸医之首。叶衍等到三月初一那天,暗取附子捣末,怀在身边,同了众医来至许后的寝宫。

许后即于三月三日夜半临盆,生下一女,并不难产。许后那时人很清爽,自思危险之期已过,不致再有什么难关了。因为产后乏力,急于调理,各位御医公拟一方,合丸进服。叶衍本是首领,由她经办,她便大了胆子,私将附子药末和入丸中。

这个附子,虽非砒毒,性极热烈,产妇服下,气血上升,就有性命之虞。可怜许后哪里知道,只知丸药可以补她身体,何尝晓得却是一服勾魂散呢?服下不久,顿时喘气起来,额上涔涔的冷汗,流个不住,急问叶衍道“这服丸药,服了气喘汗出,莫非有毒不成。”叶衍道“丸药乃是众医公拟的方子,何至有毒,娘娘放心!再过一刻,自然大愈。”许后听了,半信半疑。不到两个时辰,可怜许后一条性命,已被这位叶衍活活害死!临死的时候,要想与宣帝分别几句,舌已麻木,也不能够了。宣帝一见许后断气,哭得大骂一班庸医害人,立把十余名医生,统统发交有司治罪。叶衍乃是首领,在霍显未来救她以前,只好一尝铁窗风味。淳于赏急去求救霍显。霍显听了,一喜一忧,喜的是冤家已去,她的千金便有补缺的希望。

忧的是恐怕叶衍一经刑讯,说出真情,那就不妙。没有法子,只得老实告知霍光。

霍光听了,本想自首,后来舍不得一位娇嫡嫡的爱妻,前去身首异处,只得偶作违心之事,去求宣帝赦了那班医生。还怕宣帝不肯答应,又去私求太后。宣帝既听霍光与太后之言,又思众医与许后无冤无仇,谅不致害死她的,狱官呈报,又无口供,便把众医赦了。霍显一见宣帝赦了众医,方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一面重酬叶衍,一面安排妆奁,预备女儿好做皇后。因为没人做媒,只好复求霍光。霍光倒也赞成,便去恳求太后作主。太后本有此意,前因许氏活着,难以启齿,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了。正是母党争权非怪事,姨娘作媳是奇文。

不知上官太后究与宣帝如何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掀风作浪黑瞒不多时搔首弄姿白伴能几日

却说上官太后允了外公霍光之请,力劝宣帝册立她的姨母霍成君为继后。宣帝本没成见,便遵太后之谕,即与成君成婚。

于是一位堂堂姨母,反称甥女做阿婆了!霍后人尚秀媚,宣帝又当好色之年,虽然偶忆亡妻,余哀未尽,但对此一位粉装玉琢的美人,怎肯不优加相待?从前许后最守妇职,每逢五日,必至长信宫中朝谒太后。霍后既为刘家媳妇,自然不能推翻旧例,每逢朝谒太后的时候,太后必离位旁立,口称免礼。太后这个举动,明是因为霍后是她嫡嫡亲亲的姨母,特别客气几分。

其实这层麻烦,第一要怪霍显只知后位,不顾纲常;第二要怪霍光身为朝廷柱石,怎好徇儿女私情,不问辈分大小?就是宣帝贸然承诺,也属非是。事既木已成舟,上官太后行这似是而非的礼节,真是贻笑大方。当时盈廷臣工,尚夸太后知礼,这是拍马论调,更是狗而屁之的了。

是年丞相蔡义病逝,进大鸿胪韦贤为丞相,封扶阳侯大司农魏相为御史大夫,升颖川太守赵广汉为京兆尹。又因各处地震,山崩水溢,北海、瑯琊,毁坏宗庙,种种兆征,似示不祥。

宣帝特地素服避殿,大赦天下,诏求经术专家,以及贤良方正之人。夏侯胜、黄霸二人,因得出狱。夏侯胜并受命为谏大夫,黄霸出任场州刺史。那时夏侯胜年已垂老,有时入对,或误称宣帝为君,或误称他人表字。宣帝倒不计较,赞他朴实,颇为亲信,并且呼之为先生,旋迁为太子太傅,年至九十余岁,无病而终。上官太后嘉他忠直,赐钱二百万缗,斋戒五日。宣帝亦赐茔地,陪葬昭帝的墓旁。西汉经生,生茔死哀,要算夏侯胜为第一了。

宣帝于本始四年冬季,议定改元,次年元旦,即号为地节元年。朝政清闲。国家无事。及至地节二年春三月,霍光忽得重病,不到几天,溘然长逝。宣帝念他前劳,恤典隆重,并拜其子霍禹为右将军,嗣爵博陵侯,食邑如旧。又命张安世为大司马大将军,继任霍光之位。霍光既死,霍显更是没缠之马,骄奢不法,任性妄为。

又与俊仆冯殷私通,不顾人言。冯殷素来狡慧,与王子方二人,同为霍氏家奴。子方面貌不及冯殷姣好,因此人称冯殷为子都。霍禹、霍山,也学了霍显的坏样,淫纵无度。霍云正在少年,整日不办公事,只是携带家丁门客,问柳寻花,东闯西撞。

还有霍禹的姊妹,仗着母家声势,任意出入太后皇后两宫。物必自腐,然后虫生,于是恼了一位御史大夫魏相,密上一本参折,还恐此折被霍禹抹然不报,乃托许广汉亲自面递宣帝。宣帝接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臣闻《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足危乱国家。自微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冢宰。

今大将军霍光已殁,子禹复为右将军,兄孙山,亦入秉枢机;昆弟诸婿,各据权势,分任兵官。夫人显及诸女,皆通藉长信宫,或夤夜呼门出入。骄奢放纵,恐渐不制。

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国家幸甚!臣等幸甚!

宣帝看完此折,长叹道“霍氏不法,朕已深知。一则因念霍光前功,二则须看太后面上,所以暂时姑容。现既弄得天怒人怨,朕也不敢以私废公了。”宣帝说完,转折一想,且一面先任魏相兼领给事中,凡有封事,准其径奏,不必先白霍氏。

一面诏知霍显,命她赶紧管束子弟,毋得再有不法情事发现。

宣帝此诏,也算得情理兼荆无如霍显贼胆心虚,生怕谋害许后旧案发作,便有灭族之祸。又因宣帝已立许后微时所生之子奭为皇太子,将来即了帝位,查出其事,必替亡母报仇。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暗暗唆使霍后,趁皇太子尚在孩提时候,也用毒药害死,以绝后患。霍后奉了母命,自然照计行事。不料宣帝早巳防到,每当霍后赐食与皇太子的当口,必须保姆先行尝过。霍后无从下手,只得背地咒骂皇太子早死。可巧又被宣帝亲耳听见,不禁大疑起来。回想从前许后的死状,其中定有蹊跷,便与魏相密商一种釜底抽薪之法,慢慢进行。

那时度辽将军范明友,为未央卫尉。中郎将任胜,为羽林监,还有长乐卫尉邓广汉,光禄大夫散骑都尉赵平,都是霍光的女婿,手掌兵权;给事中张朔,系霍光姊夫;中郎将王汉系霍光孙婿,亦充要职。宣帝先徙范明友为光禄勋,任胜为安定太守,张朔为蜀郡太守,王汉为武威太守。复调邓广汉为少府,收还霍禹右将军之印,改任为虚名的大司马;并将赵平的散骑都尉印绶同时撤回,特任张安世为卫将军,所有两宫卫尉,城门屯兵,北军入校尉,统归张安世节制。另使许、史两姓子弟代为将军。宣帝这样的一番大调动,霍氏岂有不明白之理,便也私开会议,以备抵制。霍禹年纪较长,胆量自然较大,首先发言道“县官微贱时候,几至饿死。

不是我们大将军成全他,怎有今日!我们又把妹子配他,也可算得恩上加恩,惠上添惠的了。他既无情,我便无义,何不把他废去,只推太后作主,何人敢说二话。”

霍禹背后每呼宣帝为县官,不知作何解法。正史如此记载。

不佞不便略去。现在单讲大众听了霍禹之言。个个赞成。会议既定,只待进行。

谁知竟被他们家中的一个马夫,名叫欧阳明德的听清清楚楚,急去告知长安亭长张章。张章听了暗忖道“这是我的大运临头了。”便以欧阳明德藏在家中,备作活证,就去上书密告宣帝。宣帝早已预备,既有这桩导火线引着,立把霍氏全家,以及一切亲族,统统捕获。霍山、霍云、范明友三人,一知事发,顿时服毒自荆霍显母子,一时无法逃避,早被拘入狱中。问官讯出真情,霍禹腰斩,霍显绞毙。所有霍氏三族,全行弃市,冯子都、王子方也作刀头之鬼。宣帝还恐臣下议论,下了一道长诏,说明原委。张章此次首告有功,封为博成侯。还有欧阳明德、金安上、杨恽、董忠、史高等人,均因同告逆党有功,亦得分别封爵赏金。还有一个几陵人徐福,预知霍氏必亡,曾经连上三书,请宣帝裁抑霍氏。宣帝当时留中不发,事后想着徐福,召他为郎。

上官太后一闻霍案发觉,即把宣帝召去,劝他从轻发落。

宣帝道“母后尚不知此中情节,自从高皇帝命萧何厘定法律,世世子孙,应该遵守。现在天下尚能为刘氏所有,就是君臣能守这个法律,不致灭亡。秦二世无道,以致绝祀,前车已是殷鉴。霍氏诸人,淫奢事小,危害社稷事大。单以霍显而论,欲夺后位,胆敢毒死许后。”上官太后听到这句,大惊失色道“皇儿此话真的么?我何以毫不知道呢?”宣帝道“此事霍显守秘都来不及,怎敢使母后晓得?”

上官太后听了,忿忿地说道“如此讲来,我也有失察处分了。”宣帝道“此事怎能牵及母后!臣儿与许后天天在一起的,都被她们瞒在鼓中,母后独处深宫,何从知道呢?不过许后为人很是可怜,身为皇后,死于非命,臣儿确是对不起她。淳于赏的妻子叶衍,用附子为末,掺入丸药,现在有司那儿都有口供。”上官太后垂泪道“我的这位许氏贤孝儿媳,她很知礼,我正悯她短命去世,谁知内中尚有这段文章。那个叶衍现在何处,快快把她拿来,让我亲自鞠讯,方才不负亡媳。”宣帝道“叶衍夫妇,业已问斩,提起此人,臣儿犹觉发指。”上官太后听到此地,正要答言,忽见霍后成君,披头散发地奔来,扑的跪在地上,边叫太后救命,边说道“此事不关臣妾,乃是亡母一人的主张。”

上官太后一见霍后花容失色,边在发抖,边在哭泣,不觉怜惜起来道“此事就是汝母的主意,你一则可以谏劝,二则可以告发。现在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搭救与你了。”霍后听了,一把抱住太后道“霍氏大家所行所为,实与臣妾无干。就是叶衍谋死许后一事,那时臣妾尚在待字闺中。冤有头,债有主,万求太后分别办理!”说完,又朝宣帝连连磕头道“陛下总要稍念夫妻之情,臣妾伺候陛下,无不推心置腹,甚至床……”霍后说至这个床字,顿时将脸一红,顿了一顿,方又接说道“陛下心里想总明白!”说着,急把双手高擎,望空乱拜,似乎有意将玉臂露出,送近宣帝的眼睛前头,暗示一种隐语的样儿。谁知宣帝一见霍后这条玉臂之上,现出一点红疤,也会打动向日感情起来,不禁长叹一声,掉头径去。原来霍后平时自恃略有三分姿色,每在枕上,呈妍献媚,常常说可把她的那颗芳心,挖了出来给宣帝看。宣帝也爱她房中风月,胜过许后。

有一天晚上,竟与霍后海誓山盟的,作了一次啮臂纪念。方才霍后高擎粉臂,原要宣帝看见这个红疤,想起旧情。宣帝果被感动,又因此案太大,有司已拟霍后死罪,一时办又不忍,赦又不能,故而掉头径去,留出余地,似备转圜。上官太后一见宣帝忽然出去,不知他对于霍后,究竟是赦是办,心里也替霍后着慌。忙又下了一道手谕,诏令廷臣从宽议处。廷臣接了太后手诏,当然要卖些人情。于是公议霍后事先并不知情,可以免死,惟嫌疑所在,似乎难主中宫等语。宣帝便把霍后废去后位,徙入昭台宫中,这也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的意思。

霍后既废,宣帝为了立后一事,又踌躇了一二年之久,方始决定一人。此人是谁?乃是长陵人王奉光之女,入宫有年,已拜婕妤。王奉光的祖上,曾随高祖入关,得封侯爵。及至奉光出世,家已式微;少年时候,且喜斗鸡走狗,落拓无聊。宣帝寄养外家,因与相识。那时奉光之女,虽未及笄,却有几分姿首。只是生就一个大败命八字,一临夫家,她的未婚夫,便要归天。一连几次,都是如此。奉光见她这般命凶,只索养她一世的了。后来宣帝嗣阼,想起旧事,便将王女召入后宫。幸而宣帝命宫更比她硬,没有被她克死。宣帝因她尚不恃宠而骄,也还怜她三分。后来许后逝世,霍后继立,陆续又召幸张婕妤,生子名钦;卫婕妤,生子名嚣;公孙婕妤,生子名宇;华婕妤,生女名钵。这些人之中,宣帝最宠张婕妤,本思立她继霍为后。

后又一想,她已有子,若怀私意,必致弄成霍后第二,如何能够保全储君?想来想去,只有王婕妤无出,人又长厚,因此册立为后。就把皇太子奭,交她小心抚养。

过了几时,已是宣帝六年,业已改元两次,曾于五年间改号元康。内外百僚,竞言符瑞,连番上奏,说是泰山陈留,凤凰出现,未央宫中,大降甘露。宣帝听了甚悦,但是德归祖考,追尊悼考为皇考,设立陵庙;又豁免高祖功臣二十六家赋役,令子孙世奉祭祀,赐天下吏爵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年高的都赏粟帛,省刑减赋,大赦天下。这样的又过十二年,上官太后一病身亡,宣帝办毕丧事,忽又想起许后死得可惨,竟把霍成君逐锢云林馆,旋又逼其自杀。霍成君知无援救之人,仰药而殁。当时有人责备宣帝寡情。照不佞说来,霍成君本有应得之罪,知情同谋,死已晚了。

这且不提,再说宣帝时代,匈奴也来犯边。幸有赵充国征服西羌,匈奴闻风生畏,旋又退去。又值壶衍鞮单于病死,传位于弟虚闾权渠单于,国内乱起,闹了多时。胡俗素无礼教,父死可妻后母,兄亡得纳长嫂,成为习惯,罔如廉耻。壶衍鞮单于的妻室,本是颛渠阏氏,年已半老,犹有淫心,她想夫弟嗣立,自己又可再作现成阏氏。那知虚闾权渠,不爱颛渠,另立右大将女为大阏氏,竟将颛渠疏斥。颛渠不得如愿,自然有些怨望。适值右贤王屠耆堂入谒新主,被颛渠无意中窥见,爱他状貌魁梧,正中私怀,当下设法勾引,把屠耆堂诱入帐中,纵体求欢。屠耆堂情不可却,便与颛渠成了好事。嗣因屠耆堂不能久留,害得颛渠大失所望。至宣帝神爵二年,虚闾权渠在位已有好几年了。向例在五月间,匈奴主须大会龙城,祈祷天地鬼神。屠耆堂当然与会,顺夜与颛渠重叙旧欢。等得会毕,屠耆堂正要骊歌将唱的当口,颛渠留他道“近日单于有病,尔且再住几时。如有机缘,尔可乘此继位。”

屠耆堂自然留下,因见单于的病,日重一日,便与颛渠私议,暗布机关。那时颛渠的兄弟都隆奇,方任左大且渠之职,由颛渠命他伺机即发。

也是屠耆堂大运亨通,虚闾权渠一死,都隆奇杀尽他的子弟亲信,拥立屠耆堂为握衍朐鞮单于,都隆奇自号执政,颛渠当然名正言顺地做了阏氏了。当时只有一位日逐王先贤掸,居守匈奴西陲,素与握衍朐鞮有隙,岂肯臣服,遂密遣使至伊犁,通款汉将郑吉,情愿内附。郑吉即发西域人马五万,往迎日逐王,护送入都。

宣帝封日逐王为归临侯,留居长安,特命郑吉为西域都护准,立幕府,驻节乌垒城,镇抚西域三十六国,于是西域完全归王,遂于匈奴国断绝关系。匈奴握衍朐鞮单于,一闻日逐王降汉,勃然震怒,立把日逐王两弟,拿下斩决。日逐王姊夫乌禅幕上书乞赦,批斥不准。再加虚闾权渠之子稽侯(禾册),系乌禅幕女婿,不得嗣位,奔投妇翁。乌禅幕遂与左地贵人,拥立稽侯(禾册),号为呼韩邪单于,引兵进攻握衍朐(禾册)。握衍朐(禾册)纵暴无道,民怨沸腾,一闻新单于到来,争相欢迎,弄得握衍朐(禾册)穷无所归,仓皇遁去,不知所终。

那位淫妇颛渠阏氏,即被其弟都隆奇割了首级,投奔右贤王去了。呼韩邪一旦得回故宫,收降散众,封兄呼屠吾斯为左谷蠡王,又密遣人告知右地贵人,教他杀死右贤王。右贤王乃握衍朐鞮之弟,方与都隆奇商定,别立日逐王薄青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暗袭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迎战不利,挈众东奔,屠耆单于据了王都,使前日逐王先贤掸之兄右奥鞬王,与乌籍都尉,分屯东方,防御呼韩邪单于,同时西方呼揭王,来谒屠耆,与屠耆左右唯犁当户,谗措右贤王,屠誉不问皂白,唤进右贤王,乱刀杀死,煮肉饲犬。右地贵人,相率拚命,共讼右贤王之冤。屠耆一见众怒难犯,又把唯犁当户腰斩,并杀全族。

呼揭王恐怕连坐,因即叛去,自立为呼揭单于。左奥鞬王也自立为车犁单于。

乌籍都尉又自立为乌籍单于。那时匈奴一国之中,几个单于,四分五裂,自顾不遑,当然无暇犯边了。

宣帝知道他们内乱正亟,便思发兵征讨。御史大夫萧望之谏阻道“君子不伐人丧。我们堂堂天朝,何必乘人之危,取人之利?不如遣使问吊,夷狄也有人心,定当悦服来归,这也是怀柔的美政。”宣帝素重望之,便即依议。谁知匈奴国内乱益剧,累得天使无从致意,中道折回。直过数年,匈奴方始乱定。这个定乱之功,乃是一位巾帼英雄,姓冯名僚,原是楚公主解忧和番时候,身边的侍儿。她随解忧至乌孙后,嫁与乌孙右大将为妻。胸罗经史,熟悉匈奴国情。她去四处调和,大家联盟,国乱方定。因有冯夫人的关系,匈奴情愿再与汉室和亲。

宣帝准奏,边患总算得平。

次年忽有黄龙出现广汉,宣帝又改黄龙元年。不料就在这年年终,宣帝忽然生起病来,病中看见一只白虎向他奔来,病更加剧。正是黄龙出现方添瑞,白虎奔来又不祥。

不知宣帝之病,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阮良娣心如蛇蝎冯婕妤身挡人熊

却说宣帝卧病在床,忽见一只白虎向他奔来,吓出一身冷汗,急问后妃,都称未见。宣帝召卜者至,令占凶吉。卜者占了一课道“白虎临头,不甚利于病人。

但可祈祷,或亦无碍。”宣帝命去照办。卜者搭起七七四十九层高台,名曰借寿,还要皇太子以及大小臣工,俯伏罗拜。据说,玉帝若准借寿,所焚之符,便会飞上九霄。说着,边念咒语,边焚符篆。群臣抬头观望,那道所焚之符,果然直上空际。

众人正在额手相庆的时候,突见几个宫监,满头大汗地奔了出来,向大众宣示道“万岁宴驾!众官速在此地举哀,太子快快进宫,去接遗嘱!”

众人听了,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一面放声大哭,一面把卜者拿下,发交有司治罪。那位卜者只好哭丧着脸,逡巡入狱去了。

不久,又奉王皇后手诏,说卜者法术无灵,贻误大行皇帝性命,立即处斩。卜者到了阴曹,见着那位宣帝,有何辩白,不佞当然不得而知,无从叙述。

单说当时皇太子奭入宫恭读遗诏,是命侍中乐陵侯史高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光禄大夫,共同辅政。总计宣帝在位二十五年,改元七次,史书称他综核名实,信赏必罚,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允称中兴明主。惟贵外戚,杀名臣,用宦官,酿成子孙之国的大害,未免利不胜弊,确是正论。

那时大丧办毕,皇太子奭嗣皇帝位,是为元帝。尊王皇后为皇太后,越年改易正朔,号为初元元年。

奉葬先帝梓宫,尊为杜陵,庙号中宗,上谥法曰孝宣皇帝。立妃王氏为皇后,封后父王禁为阳平侯。王禁即前绣衣御史王贺之子。王贺在日,自谓曾经救活千人,子孙必贵。果然出了一位孙女,正位中宫。积德者昌,此语真个不错。王皇后名政君,是王禁的次女。兄弟八个,姊妹四人,母氏李姓,生政君时,梦月入怀,当时戚友都说她将来必定大贵。及政君年已及笄,婉娈多姿,颇通文墨。独她那位老子,不修边幅,好酒渔色,纳妓作妾,竟达二十四人之多。李氏是位正室,除政君以外,尚有两男一个单名凤字,排行最长;一个单名崇字,排行第四。此外同父异母弟兄六人名谭、名曼、名商、名立、名根、名逢时。李氏生性奇妒,屡与王禁反目。

王禁逼令李氏大归,后即改嫁河内人苟宾为妻。王禁因见政君已经长成,许与邑人蒯姓,蒯姓未娶即夭。赵王闻得政君美貌,拟聘为姬。甫纳财礼,赵王又是病故。

王禁见政君叠丧二夫,甚是诧异,因邀相士南宫大有来家,为政君看相。南宫大有一见政君,即伏地称臣。政君又羞又吓,躲入帷内。王禁心里暗喜,便问南宫大有道“君如此举动,难道吾女要做后妃不成?”南宫大有道“令爱若不大贵,请断吾头!”王禁重谢使去。乃教政君学琴。

政君一学即会,复负才女之誉。远近争来作伐,王禁一概婉辞。

政君年十六,承宣帝宫中一位婕妤的介绍,执役宫内。那时太子良娣司马氏得病垂危,太子奭痛不欲生,百计求治,终无效验。良娣也自知不起,泣语太子奭道“妾死非由天命,想是东宫姬妾,见太子怜妾太过,阴怀妒嫉,咒我速死。我死之后,太子必须替我报仇!”说罢,两颊生火,喘气不止。太子奭答道“若待日后报仇,汝已不能眼见,此时就让我到各房搜查。如无其事便罢,倘若被我查出,我一定活活处死,给你出气就是了。”太子奭说完这话,真的亲去搜查。岂知竟在一个姓阮的良娣房内,搜出一具二寸长布做的小棺材,棺内睡着一个通草制成的**妇人,胸前写着蝇头小字。细细一看,却是司马良娣的姓名,籍贯时辰八字。太子奭看完,直气得发抖。就把此物,拿在手中,一把揪了那个阮良娣的头发,拖到司马良娣的病榻前面,飞起一腿,对准阮良娣身上,把她踢得倒在地上,喝声跪着等死。又将那一具小棺材递与司马良娣看道“世上竟有这样黑心狠毒的妇人!”

司马良娣赶忙接到手里一看,顿时气得昏晕过去。太子急忙把她唤醒,只听得司马良娣呜咽道“我与她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害我?”太子奭不及答话,正想去抽床上悬着的那柄宝剑,打算把阮良娣一刀两断的当口,司马良娣连连止住道“太子且莫杀她,最好此人让我亲手处治,我死后方才甘心。”太子尚未答言,那个跪在地上的阮良娣自知没命,便趁司马良娣在与太子说话的时间,只听得砰訇的一声,阮良娣的脑袋,已经碰在壁上,脑浆迸出,一命呜呼。太子一面命人把阮良娣的尸首拖出,一面想去劝慰司马良娣。谁知司马良娣早和阮良娣两个双双的同赴阴间打官司去了。太子奭一见司马良娣死得口眼不闭,几乎要以身殉。

嗣经众人力劝,方始稍止悲痛。安葬司马良娣之后,迁怒各房姬妾,非但不进各房之门,且不准她们见他面。

宣帝知道此事,也怪阮良娣太妒,除将现任大夫阮良娣之兄阮甘霖革职外,又因太子年已弱冠,尚无子息,此次为了司马良娣之事,谢绝姬妾,如何会有子嗣!

乃嘱王皇后选择美貌宫女数人,俟太子入朝皇后的时候,当面赏赐与他。王皇后听了,自然照办。等得太子入见,将已选就五人,装束得像天仙一般,笑问太子道“这班宫女,何人最美?太子若是合意不妨领去!”太子答道“臣儿悲悼司马良娣,实在不愿再见其他妇女。”王皇后道“司马良娣死得固属冤枉,你的父皇已把阮甘霖革职,也算对得住司马良娣的了。你若再替她去守节,子嗣关系,如何交代祖宗宗庙呢?这几个宫女,乃是你的父皇之命,不去违拗,方算孝子!”说着,又指这五个宫女道“你倒说说看,这几个之中,难道一个都不赞成么?”太子奭听了,勉强将眼睛朝这五个人望了一望道“内中只有一个,稍觉可龋”王皇后问他是哪一个,太子奭又默然不语。王皇后复恳恳切切地劝了太子一番,始令退去。

等得太子去后,就有一个宫娥笑对王皇后说道“太子方才答复皇后的时候,”那个宫娥边说,边指一个绛衣宫女道“太子似乎说她可取呢!”

王皇后听了道“此人本来贤淑,既是如此,就叫她去伺候太子便了。”说完,即命侍中杜辅,掖庭令浊贤,将这个绛衣宫女,送至东宫,交与太子。这个绛衣宫女,就是政君。

政君既入东宫,好多日不见召幸。有一天,太子偶见这个政君,忽著素服,便召她至前,问她何故戴孝。政君跪下奏道“奴婢因为司马良娣,未曾生育,阳世如果没人戴孝,阴间必甚寂寞。奴婢之举,无非要望司马良娣早日去入天堂的意思。”

太子听毕,心里一个高兴,当晚就命她侍寝。说也稀奇,太子本有姬妾十几个人,七八年之中,未得一男半女,却与政君一宵同梦,便即一索得男。甘露三年秋季,太子宫内甲观昼堂,忽有呱呱之声,有人报知宣帝。宣帝知己抱孙,当然大悦,赐名为骜。弥月之后,即令保姆抱去相见,抚摩儿顶,号为太孙。

嗣后常令在侧,一刻不见,就要问及。不料翁孙缘浅,不到两载,宣帝崩逝。

太子仰承父意,自己一经继位,便拟立骛为皇太子。又因不能先子后母,乃立王政君为后。立后未度一岁,即命骜为太子。其时太子骜尚仅四岁呢。

元帝内事既已布置妥贴,遂办外事。首将诸王分遣就国。

于是淮阳王钦、楚王嚣、东平王宇,次第启行,各蒞封土。只将宣帝少子竟,因未长成,虽封为清河王,仍留都中。当时大司马史高,职居首辅,并无才干。他本是告发霍氏有功,渐蒙先帝宠信,当日随班进退,人云亦云,所以看不出他短处,现在独当一面,自然露出马脚来了。元帝登基未久,不便斥退老臣,但把朝廷大事,责成萧望之、周堪二人决断。二人又是元帝正副师傅,因此格外信任。望之复荐刘更生为给事中,使与侍中金敞,左右拾遗。金敞为金日磾之侄,金安上之子,正直敢谏,有伯父风。更生为前宗正刘德之子,博学能文,曾任谏大夫之职。两人当然不负望之的推荐,多所辅弼。惟独史高以外戚显贵,起初尚知自己才不及人,情甘藏拙。后见徒拥虚名,未免相形见绌,又经多数戚友怂恿,渐怀嫌隙起来。可巧宫中有两个宦官,很是用权。一是中书令弘恭,一是仆射石显。自从霍氏族诛之后,宣帝恐怕政出权门,特召两阉侍直,使掌奏牍文件。两阉小忠小信,颇得宣帝欢心。

尚幸宣帝是位英明之主,虽然任用两阉,犹能制其跋扈。及到元帝手里,英明已经不及乃父,又属新主嗣阼,对于旧日近臣,更要重视三分。因此之故,两阉得以蹯踞宫庭,渐渐欺蒙元帝起来。正想联络外援的当口,史高有心结合,自然打成一气,表里为奸了。石显为人尤其刁猾,时至史高府中,参预谋议。事被萧望之等看破,特向元帝进言,请罢中书宦官,上法古时不近刑人的遗训。元帝其时已为两阉所尽,留中不报。望之愤而辞职,元帝居然准奏。因此国事日非,已不似宣帝时代太平。

这且不在话下,单说元帝因为时常有病,每每深居简出,只在后宫取乐。那时除了王皇后外,要算冯、傅两位婕妤,最为宠幸。傅婕妤系河南温县人氏,早年丧父,母又改嫁。傅婕妤当时年幼,流离入都,得侍上官太后,善伺意旨,进为才人,后来辗转赐与元帝。凭她的柔颜丽质,趋承左右,甚得欢心。

就是宫中女役,因她待下恩多,无不极口称颂,常常饮酒酹地,祝她康剑几年之后,生下一男一女女为平都公主,男名康,永光三年,封为济阳王,傅婕妤因得进号昭仪。元帝对她母子二人,万分怜爱,甚至过于皇后太子。光禄大夫匡衡,曾经上书进谏,请元帝分出嫡庶,不可使卑踰尊。元帝总算采纳,遂任匡衡为太子太傅。匡衡受命之日,倒也高兴,以为元帝既是纳谏,必定已知前非。岂知元帝怜爱傅昭仪母子如故,匡衡只得辞职,元帝并不挽留。傅昭仪之外,就要轮到冯婕妤了。冯婕妤的家世,又与傅昭仪不同。她的父亲,便是光禄大夫冯奉世。奉世讨平莎车,嗣因矫诏犯了嫌疑,未得封侯,元帝初年,迁为光禄勋。未几陇西羌人,为了护羌校尉辛汤嗜酒好杀,激变起事,元帝素知奉世深谙兵法,授为右将军,率兵征讨,一战平羌,封为关内侯,升任左将军,并授其子野王为左冯翊。

冯婕妤系野王之妹,由元帝召入后宫,拜为婕妤,生子名兴,渐承宠幸。

永光六年,改元建昭。这年冬季,元帝病体大愈,率领后宫妃嫔,亲至长杨宫校猎。文武百官,一律随驾。到了猎场,元帝在场外高坐,左侍傅昭仪,右侍冯婕妤。此外六宫美人,统统像肉屏风一样地围在后面。文官分立两旁,武将都去射猎。

闹了一阵,各献所获的飞禽走兽,元帝分别赏赐酒食绢帛。余兴未尽,复到虎圈前面,观看斗兽。傅昭仪与冯婕妤二人,她们与元帝本是行坐不离的,自然随着元帝左右。虎圈内的各种野兽,各有铁笼关住,一经放出,兽与兽斗,凶猛无比。

元帝同着傅、冯等人,看了那些猛兽咆哮跳跃,互相蛮触,有用角斗的,有用口咬的,有用爪抓的,有用足踢的,真比现在的马戏还要好看几倍。元帝看得大乐,急命献上酒来,边喝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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