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2/2）

马新贻的政治敏感度向来极强，通过几个月来对华共中央各类报纸以及唐伯衡提供的内参的深入研究，他得出目前华共内部广义上讲有两大派系在激烈交锋中。

这自然是不同时期存在着不同的派别，一个是激进改革派，一个是保守改革派。在改革的大方向上，华共中央内部倒是能够保持一致。

可具体到细致之处，就有不同矛盾产生，一派以激进改革为目标，希翼一步到位，以短暂的阵痛取代漫长的混乱，此派的领袖人物是前任华共中央总书记岳光兴、前任华夏中央政府总理、现任华共中央总书记彭英贤。另一派则以稳步改革为目标，希望温水煮青蛙式地把改革大业给完成，并坚决抵制资产阶级自由化扩展至全华夏，其代表人物为华夏中央顾问委员会副主任丁宇、穆厚德。而此刻的华顾委主任南巡态度则是模糊不表态，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支持哪一派。

与马新贻利益相关的是，唐伯衡的上司林处文则归属保守改革派，其所在小派系领头者是原清阳市委书记，现闽越省省会城市容州市市委书记何流宇。

何流宇在1986年的学生示威潮中持坚定的驱散态度，并严控据说有强硬背景并支持**运动的《容州经济导报》在清阳市的发行量，在岳光兴辞职之后顺利脱颖而出，受到华顾委的青眯，直接升任省会城市容州市委书记一职，一脚迈进副部级高干序列。

细节决定成败，马新贻嘱咐占轩辉密切关注超市的存量并及时汇报，而自己则坐镇超市办公室进行总控调度。

8月20日，上午永轩超市门外聚集的人口数量超过六万人，造成附近近十条主干道堵塞；下午聚集的人流量继续上涨，17点关门前已达八万人。

8月21日，永轩超市再次调整营业时间，上午营业时间为10点，下午歇业时间为16点。

8月22日，上午11点，库存米不足十万斤。下午2点食用油销售一空。下午4点库存盐不足七万包。

8月日，上午刚开市，陈醋清空。下午12点茶叶一扫而空。

8月24日，皋头县永轩超市外的人流量首度破十二万人。

马新贻此刻一直坐在办公室内，接听着此起彼伏的电话。往往刚放下立刻就得提起来接电话。那双眼睛也是血丝遍布，他可是整整两天满负荷运转，全力调配超市货品。

“什么？火柴也卖光了？”

挂断电话后，马新贻脸色阴沉起来。这离自己向唐伯衡打保票才刚过去三天，就三天永轩超市就顶不住了。

现在全华夏都疯狂了，仿佛一夜之间，人们似乎其他什么都不干了，整天就想着去哪里排队买东西，碰到一起的时候，讨论的也是今天抢到了什么货品。

到最后，别说什么冰箱、洗衣机等本来就很紧俏的商品，就连平常滞销极度严重的货品也不放过，就好比耗子药，也是有人大把大把地买。而电视机有图像就抱，电风扇能转就买，电冰箱有冷气就要……

与排队抢购货品同时出现的，是各个银行门口长队也是越排越长，争相取款。人们此刻的唯一想法就是钱不值钱了，只要把钱换成货物就行。

一些储蓄所和银行因为资金告急，而不得不强行决定在几天之内停止取款。这让许多储户非常不满，有人甚至在情绪激动之下，掀了储蓄所的柜台。

在此压力下，不少的银行为了留住群众的存款，纷纷推出有奖储蓄，头奖一律为彩电、冰箱之类的大件。这也导致不少群众当场取完款又存入银行的小闹剧。

8月25日，为应对日益凶猛的抢购风，马新贻开始在永轩超市内进行第一次涨价，所有超市内商品的价格，均以70%左右的幅度上涨，特别是供应尤为紧张的彩电，价格在一天之内能够上涨数次。一台400元的彩电涨到2000元，却照样购者如潮，挡也挡不住。

现在超市非营业人员全都被调派出去到厂家直接进货了，但目前情况依然是有价无市，有钱难买到商品，从外地进货的数量太少，难以形成规模。再有县委县政府虽然也在积极配合着自己，一纸行政命令，但凡皋头县属工厂所生产的一切商品，皆得先由永轩超市收购。就算这般，永轩超市进的本地货也只够短短两个小时的销售。就连县二中自己的校办工厂加班加点地生产，手纸还是跟不上销售的速度，下流水线一麻袋手纸，立刻就有熟人预定走了，根本拖不到超市卖。

看来到了动用备用库存的时候了。马新贻狡兔三窟，特意留了一个后手，他曾经交代神马贸易每月都抽出一定比例的资金进行囤货，到现在也有近一年左右，物资足以对付非正常销售一个月。要知道88年的时候，倒爷盛行。

他们通过有政府背景和资源的人或公司，以计划价格买进，然后再按市场价格卖出，从中赚取高额差价。政府对国企，城市居民的补贴，相当数量落入此辈的口袋里。故神马贸易摇身一变成为倒爷公司，只要官方的关系打通了，倒也不会太受人瞩目。毕竟法不责众！

但照目前情况来看，只能支撑十五日。不过十五日也足矣。马新贻用断佩占了一下卦，卦象显示此次动荡将在月底结束。

马新贻再次看了下手腕上的梅花表，时间是1988年8月25日下午三点整。

推开窗户，看了下超市外堆满的人山人海，杂乱无章的吵囔声，听了让人顿时烦恼不已，不由得怒骂了一句，妈的个鄙的，真是穷怕的仔子，就让你们抢个够！直接抓起电话又打了个出去，

“老占，你现在立刻派人去神马贸易公司的仓库取货，我会通知那边的人备妥。明日开始营业时间恢复到正常时间，也就是九点至下午五点，我就不信还真撑不过这几日。”

随后马新贻又拨打了黄长兵的电话，

“三哥，我是老四啊。我让人今天去你那边的仓库提货，把前一段时间囤积的货物拿到超市卖。”

黄长兵闻言笑了笑答道，

“这都是四弟你自己的货，我这仓库只是暂存点而已，何必还要跟我汇报啊。不过最近这抢购风实在猛得够可以的，我寒州这边也是缺货缺得厉害，我的意见是再等上一段时间，价格待到最高位的时候再出手，那时才能赚得更多。”

黄长兵也是一番好意思，马新贻于是很无奈地答道，

“三哥，我也知道啊。可惜我这边压力太大了，没办法，只能先提前拿出来应急。”

“既然你要用，我立刻让人去仓库。”黄长兵是个聪明人，知道马新贻可能遇到官方的压力，很爽快地答道。

由于有大量的商品补入货架，而永轩超市又把营业时间拉长，这就表明皋头县的永轩超市并不像其他城市里的百货商店一样有断货的现象，再加上超市人员的反复宣传超市的一个新举措，每位顾客限买300元价值以内的商品，这举措顿时让超市外等待的过万百姓骚动的心渐渐平定下来，也让县委县政府大大松了口气。当马新贻听着占轩辉的汇报，超市内库存量不再是直线下降而是曲线式的缓慢下降时，他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了。

面对全国性的物价猛涨、人心极为不安的严重局面，8月30日，华夏国务院召开第20次常务会议，发出紧急通知，表示：

改革方案中所讲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由市场调节，指的是五年或更长一些时间的长远目标，目前这个方案还在进一步修改完善中。此次会议重提“稳定经济,深化改革”的方针。

8月31日，全国物价未出现继续上涨现象，9月1日起物价逐渐回落，这场新华夏建国以来最大的抢购风潮，在一个多月后渐渐平息下来。

根据华夏统计局的统计，在1988年8月，扣除物价上涨因素，商品零售总额增加了13%，其中粮食增销30.9%。棉布增销41.2%，电视机增销56%，电冰箱增销82.8%，洗衣机增销130%。

而永轩超市在这场超级抢购浪潮中，狠狠赚了一笔，不，是狠狠的一大笔，净利润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200万元。作为超市的领导者，体育组组长马新贻小马老师则随后被皋头县第二中学评为当年度校优秀教师称号。

县二中校长唐伯衡同志，因为指挥得当，力保永轩超市库存量始终充足，稳定了整个皋头县安定的局势，被已升任清阳市副市长的林处文火线提拔为皋头县教育局局长。

在新任皋头县教育局长唐伯衡的大笔一挥之下，马新贻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皋头县第二中学最年轻的副校长，兼体育组组长，时年仅26岁，为全县中学生运动会继续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