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心随刀去(2/2)
葛天钧这时想起拂袖红绸一直便道她与彭依刀之间清清白白,不禁悔恨无比,低声悲道:“师妹,师妹,我对你不住”便冲入房中,守在拂袖红绸床边,一动也不动。
聂霜翎心中一激,难明其状,心头暗想:“叶芷寒这小丫头今后竟会是个石女,普天之下,女儿身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此了,若是她自己知晓了,那必是生不如死了。我聂家与叶家若是没有仇怨,那该多好”心头浓思之时,却听得拂袖红绸房内葛天钧大喜无比叫道:“师妹,你醒啦!”
拂袖红绸瞧见葛天钧守在床边,却很是镇定,不惊不怒,神色鄙夷的看他一眼,冷冷道:“我醒与不醒与你又有何干?”
“师妹,是我不好,是我冤枉于你,我对你不住,你便是打我骂我,我也都绝无怨言。”葛天钧连忙抓起拂袖红绸的双手,万般自责道。
其实方才拂袖红绸便早已醒来,郎中所言她也全都听闻入耳,此刻心如刀绞般,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彭依刀来,自打从雪谷出来,她脑中总在彻夜寻思:“若是师兄能像彭依刀那样有半点为我不平,袒护于我,我当也便心满意足了。”而今心中忖思:“葛天钧他宁愿相信那些闲言碎语,污蔑之言,竟对我的话半个字也不信,如今若非唐栾一事,怕是我早便给他送在了黄泉路上,葛天钧亲手将我毁了,我对他还有甚么好留恋的?至今而后,我当与他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想到此处,不禁对葛天钧更加厌恶,使出浑身气力,挣开了他,冷厉道:“滚开,你这厮别再碰我。”又想到彭依刀适才给唐栾刺瞎了一只右目,不禁大惊失色,又道:“依刀大哥,依刀大哥伤得怎么样了?”慌张而起,翻身下榻。
“你”葛天钧沉吟片刻,面色渐沉,又嫉又恨道:“那彭依刀不过是一介鲁莽的武夫而已,有甚么好的?你既与他清清白白,为何此刻还这般对他念念不忘,竟全然不顾我的伤势如何?”
拂袖红绸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夺门而出。
聂霜翎与岳舒云一左一右倚在门外,见此一番情状,岳舒云不禁望了一眼聂霜翎,低语道:“聂姐姐,这叶芷寒语葛天钧本反目成仇,如今经此一劫,她怕是与那葛天钧要重归于好,若不乘此刻杀她报仇,日后怕是可难寻着如此机会了。”聂霜翎双臂交叉于胸前,倚门而立,听岳舒云一言,忽地转过头来睨了一眼他,岳舒云见她目光无比冷厉,脸上笑色顿僵,赶紧避开她锐利如锋的目光,便不再言了。
岳舒云心中不悦,暗思道:“你曾说过,你我虽做不成友人,但却也做不成敌人,如今我是为姐姐你着想,你却对我好似那仇敌一般。”
聂霜翎瞧着拂袖红的身影,不禁叹息一声,飞身追上前去将她拦住。拂袖红绸抬头看见聂霜翎,不禁神色由忧转喜,早将聂家与叶家有着仇怨之事忘得一干二净,问道:“聂将军,你可见到了依刀大哥么?他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人在哪里?”
“他并无大碍,但是今后右目定是残了,如今就坐在大门外,你若是要见他,便快快去吧,若是晚了,你可得不着机会。”聂霜翎听着拂袖红绸一语四问,平静答道。
拂袖红绸身子一顿,虽听出这话内之音,但随即又笑色拂面,转身便往灵雀堂外挪去,她才醒来不过只片刻,身虚万分,此刻走路那自是有些跌撞不稳,聂霜翎瞧着拂袖红绸这番模样,又是背她而去,不禁心中暗道:“舒云适才说的不无道理,我若此时不杀你,难道等你回复了气力与那葛天钧联起手来杀我不成?”手中双枪提紧,两目通红,前足微微一挪,只要倾身而出,挺枪疾刺,拂袖红绸武功再高,那也是必死无疑。聂霜翎这时两腿一蹬,嗖的一声窜将出去,那枪头儿霎间离拂袖红绸后心便不足两尺。
拂袖红绸察觉身后聂霜翎兵刃袭来,心中也将她来意猜了个透,竟兀自凄笑一声,腾转身回,不闪不躲。只听一声闷喝,拂袖红绸嘴角微咧,身子一震,聂霜翎手中一只短枪已刺进她胸口两三寸深。
“你为何不闪?”聂霜翎见拂袖红绸全是不多不闪,不禁连忙将短枪收回,惊讶道。
“我为何要闪?”拂袖红绸泪眼凄凄,哽咽道:“聂将军与我叶家又有着深仇大恨,如今,你将我杀了,就甚么都一了百了了。”
聂霜翎瞧她的神色又是凄凉,又是伤心,不禁眉目紧蹙,沉吟片刻,兀自叹息一声,呵呵笑道:“我看你对彭依刀倒是情真意切,那彭依刀乃是嫉恶如仇之人,若比起葛天钧来可当真要好上几千几万倍,如此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你竟舍得先他而去?”
拂袖红绸给聂霜翎一席言语说得心中不安,沉吟片刻,忽而问道:“若是彭依刀此刻相助于我,聂将军也会杀了他是不是?”
“没错,谁若相助叶家后人,那就是我聂家的敌人,我必将他一并诛杀。”聂霜翎挺枪大喝道。
拂袖红绸神色黯然道:“依刀大哥待我的好,我这一生一世都铭记于心,我只求聂将军无论发生甚么事情,都万万不要为难依刀大哥,我一死也便甚么都一了百了了,将军动手吧。”
聂霜翎短枪一抬,已擎上了拂袖红绸玉颈,心中大怒无比,暗暗恨道:“叶家隐姓埋名,藏于江湖十五年,如今给我找到了,我岂能轻饶了你?今日我便杀了你给家父报仇!”手上用力,拂袖红绸玉颈上便渗出了一道血痕,只要聂霜翎再用力半分,拂袖红绸随即毙命。但见她面上笑意未殒,聂霜翎心头又暗自叫奇:“这生死关头,她竟能笑得出来?”不禁问道:“死到临头了,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我这一死,能了了你我两家的恩恩怨怨,我拂袖红绸死而无憾,聂将军莫要啰嗦,便快些动手把。”拂袖红绸头颈微微一昂,送在了聂霜翎的枪尖上,平静道。
聂霜翎这时哑口无言,眼前这个叶芷寒一时之间竟让她又是恨之入骨,又是钦佩万分,两情对攻,心头矛盾无比:“若是我不杀她,家父的性命就白白给她叶家谋害,当真太便宜了她了。”越想越气,正要取了她的性命,却不禁转念又想:“可是,说到底,家父的性命是给那叶惊秋所害,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若将她杀了,却不是成了那枉杀无辜之人?叶惊秋杀了我爹,叶芷寒却阴差阳错的助我脱了险,保得我一条性命,这一命抵一命,也算再好不过,况且,她今后只能做一个石女,当真生不如死,叶家也算遭了报应,如今叶惊秋既已死,这一切便都一了百了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想到此处,只听当啷两声,双枪应声落地,转过身去,双眼微闭,对拂袖红绸低声道:“至今而后,江湖之中再没有了叶芷寒,而只剩下拂袖红绸,你走吧,免得我改了主意。”
拂袖红绸惊形于色,还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往门外挪去,挪出十几步,却听得身后葛天钧苦苦叫道:“师妹,你真的要走?你真的要弃我而去么?”
“我心已死,你又何必苦苦相挽?”拂袖红绸眼角淌泪,冷冷道。这时,她已踏出了灵雀堂的大门,往旁一睨,瞧见彭依刀坐在石阶旁一动也不动,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低声关切道:“依刀大哥,你还好么?”
彭依刀心思正浓,给拂袖红绸这一语惊断,徒然觉醒,抬起头来望着她,并不说话。拂袖红绸见彭依刀此刻神色又是黯然,又是忧伤,又见他右目遮着一块黑巾,心中倏生感伤,眼中含泪道:“依刀大哥,咱们走吧,至今而后,红绸愿做你那只右目。”
彭依刀神色恍惚,两人互搀互扶,走出约莫丈余,身后葛天钧追来,抓起拂袖红绸双手,喝道:“师妹,纵然我千万对你不住,但是在我心中你仍旧是我唯一深爱的女子,将你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还重要许多,怎地今日你竟随彭依刀这粗鲁的武夫而去,弃我于不顾?”
“我已经说过,至今而后,咱们恩断义绝!你还纠缠甚么?”拂袖红绸甩开葛天钧,与彭依刀又走出数步。
葛天钧越想越气,嘶吼一声,提了铁伞追出身去,奔着那彭依刀的后心疾刺。拂袖红绸见状,心头大骇叫道:“依刀大哥,小心身后。”彭依刀并未察觉,仍旧是神情恍惚,如死人一般,拂袖红绸惊呼一声,身上已再使不出半分内力与葛天钧相搏,便双目一闭,往彭依刀身后一挪,将他挡住。葛天钧铁伞已到,见此情景,心头大惊,赶紧手腕内翻,将铁伞收回,大怒道:“你疯了?为了彭依刀这厮,你竟然甘愿丢了性命?”
“依刀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见他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拂袖红绸平静道:“葛天钧,你若再要纠缠,我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你伤了依刀大哥一根毫毛。”
“你”葛天钧顿然语塞,心头暗想:“妙极妙极,灵雀堂昔日五大杀手四个都已离我而去,如今连你拂袖红绸也要离我而去,却竟是为了彭依刀这厮,我忍气吞声数年,千辛万苦寻到的逝鸿图最后竟被岳凤薇抢了回去,你***腿,你***腿!”想到此处,心中极是不甘,倏面色狰狞,双目如火,胸中对彭依刀嫉恨无比,对岳凤薇恨之入骨,大喝一声,几近咆哮嘶吼般,随即张牙舞爪,仰天大笑不止。
葛天钧疯了!
拂袖红绸见势头不对,有些心软,正要上前安抚,却见葛天钧蹦将在她面前,疯言疯语道:“你可认识我家师妹么?我与少侠你说,她叛我而去,随那歃血恶道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偷欢之事去了!你若瞧见我家师妹,定要给她捉回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哈哈哈。”听到此处,拂袖红绸登时气怒无比,狠狠在葛天钧面上打了两个耳光,冷哼一声,葛天钧这时不禁在地上打滚,半哭半笑道:“师妹,师妹,你在哪里,这刁妇欺辱我,你快快杀了她给师兄报仇,师妹,师妹,哈哈哈”
拂袖红绸攥紧衣襟,浑身抖颤,片刻功夫,眼角淌下一行泪珠,转过身子,对葛天钧再理也不理,扶着彭依刀渐渐走远了。
聂霜翎望着葛天钧疯癫的模样,又瞧着拂袖红绸与彭依刀二人走远,心头暗道:“至今而后,聂家与叶家恩怨两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