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玄清道人(1/2)
近来几日,洛阳城中人人都知晓的只有两件事情:第一,来了一个年纪约莫三十的道士。这道士竟杀了江湖高手白之奂。
“百里飞侠”白之奂是河南省内“千羽门”的门主,在江湖上算得上功夫一流好手。千羽门平日里收留接济困难流民,并专杀天下恶人,为民谋福,在江湖上是人人称赞。十八年前,白之奂正是二十四五岁的少年,单人单剑闯入西域,追杀仇人尹不平一路至楼兰地宫,半个时辰之内百十喽啰奈何他不得,全当场毙命。他又连杀地宫一十七名高手,最后,五十招之内,便一剑抹过尹不平喉咙。在这乱敌之中,竟毫发无伤,片刻之间便报了大仇。于是,白之奂一战成名,一夜之间成了白道击掌称赞,**闻风丧胆的厉害人物。
然而,昨夜,这“百里飞侠”白之奂在洛阳北郊,竟在数十招之内便被那道士取了性命。一时之间,江湖之中对那道士多了几分畏惧。
江湖上虽有人见过这道士,但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道号叫做孤鹤,与正常的道人不同,通常道袍前心印着一个太极,而这孤鹤道人的道袍前心却印着一个八卦。从衣着上看来,那道士是昆仑山歃血观一路。
这道士不但几日来杀人无数,更是掠走数名娇美女子,洛阳城顿然人心恐慌,再没人敢轻易出门了
第二件事便是蛇天宫宫主傅远与灵雀堂堂主葛天钧交战,被葛天钧杀死。
这第二件事传到了拂袖红绸的耳中,她这几日在悦来客栈中每日与岳凤薇谈笑论棋,却也安然自在。只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拂袖红绸不禁喜形于色,眉眼飞笑,再无心思与岳凤薇谈笑半刻,即刻奔出悦来客栈,去聚贤客栈寻葛天钧。她心中虽大喜大仇已报,却也不禁对葛天钧恁多埋怨:师兄,你也真放心得下我,这几日居然对我不理不睬,也不来寻我,哼,我一会必定好好问问你我在你这心里终究几分重量。
彭依刀因为前些时日与龙门剑庄有了些过节,近来几日遭了龙门剑庄的追杀,昨日一战,右肩受了剑伤。他此刻躲在暗巷中,心中满是恼怒之意:想你这龙门庄主龙啸风老前辈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处处行侠仗义,接济乡里。如今你龙威竟与你爹的做派相去甚远,真给你爹丢脸!你这厮竟暗中偷袭,害我肩膀受得剑伤不轻,若说因为那日纠纷对我彭依刀怀恨在心,如今我身受重伤,你们却这仍是般不依不饶,这也欺人太甚。
彭依刀心中暗暗寻思:我这条命是留着除暴安良的,如今那恶道士还在这江湖之中逍遥,害人性命,玷污姑娘清白,我此刻怎能就此甘心死于他手?
眼见龙门剑庄的人已摸进了暗巷,彭依刀退后几步,藏进转角。这一退,只觉脚下被甚么东西绊到,险些摔倒。低头一瞧,那黑暗之中藏着一具道士的尸首。他心中浑然一惊,蹲下身来,仔细瞧去:这道士正是那几日行凶杀人,玷污姑娘清白的古孤鹤道人,七尺身材,皮肤黝黑,一柄阔刀腰间悬挂,虽看上去道骨仙风,却面色几分凶神恶煞,道袍上印着一个八卦,错不了,这若不是那为非作歹的孤鹤道人还会有谁?
只是,这厮武功高强,却为何会死在这等地方?彭依刀瞧那道士的面堂发黑,嘴唇青紫,四肢僵硬,多半像是中毒而死,心中便不禁暗自嘀咕:“这可也难怪,武功再高,那毒药无色无味,想也难防,你这臭道士也当真活该,呸。”
“二少主有令,今日可决不能让彭依刀这厮再逃了,快搜,他受了伤,跑不远。”
彭依刀心中大惊,眼见天已大亮,这若再耽搁下去,怕是性命不保。他心中极是焦急,不禁连声叹息,忙将那道士身上的道袍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又将那道士的包袱解下,搭在肩头。站起身来,鄙夷的瞅了一眼道士,往他尸首上吐了一口浓痰,狠狠的踢了两脚,这才慢慢的从暗巷之中走出来,口中学着江湖道士的腔调念念有词:“天地万物,相衍相生相克,人鱼走兽,草木飞禽,皆有五行所属”
“你这臭道士,过来。”龙门剑庄两人提着细剑招呼道。
“两位侠士要算卦么?天地万物,相衍相生相克,人鱼走兽,草木飞禽,皆有五行所属”彭依刀瞧得这二人的神情之中没有半分猜疑,心中暗暗窃喜,自己这乔装足矣蒙混过去。但肩膀上的伤登时不禁又钻心大痛,彭依刀险些一咧嘴露出了破绽来。
“少废话,我来问你,你可见到一个一身青色长衣,提着阔刀,肩膀受了伤的男子往这巷子中去了?”
“瞧见了,瞧见了,方才已经奔出巷子去,还与我撞了个正着。那人命中注定要有血光之灾,能否安然渡过,全凭自身造化。”彭依刀在江湖上的年头也不少,对道士见过的不下百余,此刻学起道士的模样来竟也是有模有样,拿捏自如。
“滚滚滚,臭道士。”
彭依刀一见四周无人,不禁咧嘴闷喝一声,肩膀上的伤此刻疼痛难忍,急忙强忍疼痛,往西南疾奔而去。奔出不远,途经悦来客栈,忽见一红影闪过面前,两人撞在一起。细细一瞧,那人却是拂袖红绸。
“臭道士,你竟敢撞我?”拂袖红绸拦住彭依刀去路道。
彭依刀心中暗骂自己倒霉,这生死关头竟又撞见了拂袖红绸这刁蛮骄纵,飞扬跋扈的女子,况且方才明明就是拂袖红绸撞在了自己身上,此刻居然反咬一口。他这一寻思,心中一股火便已提到喉咙。
“我彭依刀真够倒霉,怎又是你这刁蛮的丫头。”这句话本到了嘴边,然彭依刀又不禁咽了回去。他心念急转,连连寻思道:“她此刻瞧上去决然认不出我来,但我这若一开口,这丫头必定知道我的身份,那龙门剑庄正百般追杀我,若让这小丫头知道了我的身份,吼了出来,那可也甚是不妙。我今日当真倒霉,竟又遇上了她。”
彭依刀心中又气又怒,面上却不敢动半分声色,只强装笑颜,正要开口敷衍几句赶紧离开,哪料那拂袖红绸此刻将他上下打量几番之后却面色急转,方才那一副模样虽然刁蛮骄纵,却也显得娇艳,这眨眼之间便变得面若冰霜,让人好生战栗。她冷冷道:“原来你便是那孤鹤道人,今日被我瞧见也算你倒霉,我要了你的命!”最末字未落,便抡起双袖扫来。
“孤鹤,你这‘歃血恶道’害我家兄白之奂性命,如今可寻到了你,看你还哪里逃?”说话间,屋顶又多了几人,与那拂袖红绸一先一后杀来。
彭依刀见四下里来人渐围渐多,若再不脱身更加难了,便急忙向西南首冲去。拂袖红绸与那几人一同叫道:“你这‘歃血恶道’,往哪里走?”
奔出不远,隐约瞧见远处有五条人影走来,那正是葛天钧与四大杀手,拂袖红绸这时大喝一声:“师兄,别让这‘歃血恶道’逃了。”葛天钧这一听“歃血恶道”四字,顿然纵身上前,铁伞,刷的一声飞出,拌住了彭依刀的左腿,用力一击。彭依刀腿上无力,便身子一栽倒在地上。葛天钧左臂探出,抓住了他后颈衣领,将他身子提起。
忽闻得远处一个苍老干枯的声音说道:“放开!尔等休得伤他一根汗毛。”
葛天钧回过头去,见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那道士年纪极老,脸上都是皱纹,身上道袍和彭依刀所穿也一模一样。葛天钧脸色一变,知是昆仑歃血观的一派,又瞧拂袖红绸那又气又怒的模样,便认定方才这彭依刀对拂袖红绸有甚么非分之举。提了铁伞便向彭依刀头颈砍落,决定先杀小道士,再杀老道士。铁伞离彭依刀的头颈尚有尺许,葛天钧猛觉右手肘弯中一麻,已被一颗石子打中了穴道。他手中铁伞软软地垂了下去。拂袖红绸长袖挥来,往彭依刀颈上扫去,那老道眼光一闪,又飞出一石子,便将那两条红绸力道化解了大半,然那红绸却还是在彭依刀侧颈上划了一条浅浅的伤口。
那道士身形如风,五大杀手如今齐聚一堂,见那老道欺近身来,便与方才房顶上杀出的一伙人一同迎上。那道士身形飘忽不定,身法极为诡异,竟眨眼之间闪过了这**人的合攻,直闪到葛天钧身前,一掌将他打退数步。他左手抓起彭依刀,口哨一吹,霎时便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四蹄翻腾而来。老道士翻身跃上黑马,将彭依刀往白马马背上一仍,便纵马向拂袖红绸而去,口中叫道:“你这小丫头,方才你居然敢伤我歃血观的人。”
“师妹,小心。”葛天钧惊呼一声,与那四大杀手一同攻过去,但这时道士的黑马已到,决然占了半分先机。他探出手去,将拂袖红绸抓起,往彭依刀身后马鞍上一仍,不禁笑道:“却居然是倾国倾城之容,今日也算不枉中原之行!”手指一动,点了拂袖红绸腰间穴道。
那老道牵住黑马缰绳,双腿一夹,又在白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那黑、白两匹马霎时之间四蹄奔腾,疾出老远。
葛天钧大叫:“师妹,师妹!”他眼睁睁看着拂袖红绸被两个恶僧掠去,心中暗暗担心:想那昆仑歃血观的道士向来杀人不眨眼,又皆是好色之徒,这若师妹给他俩掳去,必定要惨遭一番羞辱。面色登时大怒,喝到:“咱们追,可决不能让师妹落在这俩道士手中!”
那老道士纵马一路北行,尽拣荒僻之处驰去。一路行至第二日向晚,到了黄河河畔山坡上一处悬崖之旁,见地势荒凉,四下里既无行人,又无房屋,当下将彭依刀从马背上抱下,放在了地上,又将拂袖红绸抱了下来,再将两匹马牵到一株大树之下,系在树上。他向拂袖红绸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眉眼一动笑嘻嘻道:“妙极!妙极!中原之地竟有如此娇美的妙龄少女!”这才盘膝坐定,对着黄河水闭目运功。
“你们这两个臭道士,烂道士,敢掳本姑娘?我诅咒祭天求雨之时让雷活活劈死,捉鬼降妖之时让妖鬼活活吓死,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而,娶的老婆是尼姑”拂袖红绸身子虽动弹不得,但嘴上却不依不饶,眨眼之间便将那道士连同彭依刀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老道士看也不看,只呵呵一笑,投来一粒石子,点了她的哑穴,这样一来,拂袖红绸连话也说不出了。
彭依刀坐在他对面,思潮起伏:“今日的遭遇当真奇怪之极。那几个名门正派的人要杀我,这老道士却救我。这道士显然与孤鹤道人是一路,决不是甚么好人,他救我又做什么?哎呀!他若一会去侵犯这姑娘,那便如何是好?”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听得山间松风如涛,夜鸟啾鸣,偶一抬头便见到那老道士犹似僵尸一般的脸,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斜过头去,见到草丛中露出一角红衣,正是拂袖红绸倒在其中。彭依刀几次想趁老道士运功之时,悄悄过去,解了她的穴道偷偷将她放走,但心念一转又一想:这可不妥,我若这一过去解她穴道,她必定以为我要对她非礼,定要大喊大叫,到时候这道士一察觉,那可不妙。况且,这道士今日救我多半是将我当成了孤鹤道人,我这若悄悄过去解了那小丫头穴道,她一旦认出了我来,那道士多半要再有所察觉。不行不行,得想个好法子脱身才是。
眼见那道士凝神闭目,全心贯注,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时未必便能练完,彭依刀心想:“这老道士虽然救了我性命,但显是个邪淫之徒,他掳了这姑娘来,分明不怀好意。乘着他练功入神之际,我去救了那姑娘,一同乘马逃走。”
他明知此举十分凶险,可总不能见好好一个姑娘受一个恶道士欺辱,当下悄悄转身,轻手轻脚地向草丛中走去。他毕竟是习武之人,知道每当吐纳呼吸之际,耳聋目盲,五官功用齐失,只要那道士练功不辍,自己救拂袖红绸,他就未必知觉。
彭依刀身子一动,右肩的伤便痛得难以抵受,他忍着剧痛慢慢走到草丛间,幸喜那道士果然并未知觉。便低下头来,只见月光正好照射在拂袖红绸脸上。她睁着圆圆的大眼,脸上露出恐怖之极的神色。彭依刀生怕惊动老道士,不敢说话,当下打了手势,示意自己前来相救。
拂袖红绸自被老道士掳到此处,心想落入这两道士的魔手,以后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遭的屈辱不知将如何惨酷,苦于穴道被点,别说无法动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忽见彭依刀轻手轻脚的走来,只道他定然不怀好意,要对自己非礼,不由得心中愤怒交加,心想:这小道士却真当我拂袖红绸恁好欺负?等我穴道解了第一个便先宰了你这小道士!
彭依刀连打手势,示意救她,但拂袖红绸,愤怒之刻,只认定了彭依刀不怀好意,将他的手势都会错了意,一时之间,杏眼圆瞪,便更加气恼。眼见彭依刀离她越来越近,竟蹲下身伸出手来,便更加心中愤怒,一股心气便直冲头顶。这股气一冲,哑穴竟然解了,拂袖红绸当即叫唤道:“你这小道士别碰我,给我滚远些!当心我穴道解了要了你的命!”
彭依刀不禁大惊,心中暗道:“你这小丫头也当真不知好歹,我明明打着手势要救你,你竟全错意成了我要对你非礼。”
拂袖红绸这么一叫,那老道立时醒觉,睁开眼来,见两人此刻这般境地,又听拂袖红绸大叫:“小道士,你快一刀将本姑娘杀了,不然就给我滚开。”那老道士哈哈大笑,欺近身来,一把抓住彭依刀的背心,将他提起来,走远几步,才将他放下,笑道:“妙极!妙极!你肩膀明就受伤不轻,居然不怕痛,还惦记这小美人儿,有种!真不愧是我歃血观的弟子。”
彭依刀这眨眼功夫,竟全被他二人误会,一个错意他非礼,一个错意他惦记姑娘,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说明真相,依这这老道士的功力,一掌便送了我的性命。眼下也只好暂且敷衍,再想法子救这姑娘一同脱身。”
那老道士忽道:“你道号孤鹤是不是?”彭依刀点了点头,老道士裂嘴一笑,道:“空冥道人一定很喜欢你,你入门也刚两三年,竟都穿上了本派的道袍了,这道袍可不是谁都能穿上的,有的弟子入门二十年也未能如愿穿得上这道袍,这道袍可是咱们歃血观高阶弟子才配穿上。”
“你这小子却也不愧让你师父这般喜欢,如此胆大妄为,哈哈,你师父跟你说过师祖爷爷我的道号没有?”老道士哈哈大笑问道。彭依刀道:“没有。”那道士得意道:“我道号叫做‘玄清道人’。”今日一见,你这小子也很讨我的喜欢,你师祖爷爷我最喜欢你这种胆大妄为又常年坚持无恶不作的年轻人,你好好跟着师祖爷爷我,以后包你在这江湖上为所欲为,不过既然你如此喜欢着小妮子,今日师祖爷爷我就把她让给你了,哈哈。”
彭依刀心中又哭笑不得:“原来他是那作恶多端的空冥道人的师父我若真是那孤鹤道人的话,怕是方才定要为这玄清道人的言行感动得涕泪并下了。”
“你们这俩恶道士,赶快杀了本姑娘吧,你们若不杀了我,日后我定然宰了你们。诅咒你祭天求雨让雷劈死”拂袖红绸听着那玄清道人与彭依刀谈话,不禁羞愤到了极点,也痛恨到极点,心想:“这小道士此刻定在想些甚么古怪法门,要来折辱于我。我只要身子能动,即刻便向石壁上一头撞死,免受他百端欺侮。”不禁张口又将玄清道人连同彭依刀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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