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河神2(1/2)
系村大院深处
窄小的屋子里裹着深灰色布巾的妇女端着个装了黑漆漆药汁的陶碗,语气温柔的哄着半躺在床上的少女:“四娘,你快些趁热喝了吧。”
那少女闻言抬起头来,微黄的削瘦面颊上眼窝凹陷嵌着一对大大的眼睛。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干枯的头发用一块布巾草草的束在一起。
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病态。
宋琉定定的看着眼前穿着陈旧布衣的中年妇女。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一张宽宽的脸庞上盛满担忧,连带着眼角的细纹也一同牵扯出深深的折痕。
这便是陈里正家的结发妻子,她这具身体“陈四娘”的母亲了。
宋琉盯了眼那碗浑浊的黑色药汁凝眉,却碍着陈四娘这众人皆知的病体,只能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闷了;药液流过喉咙浓郁的苦味直冲脑门。
见她如此爽快的将一碗药汁喝了个干净,那满脸忧色的妇人愣了愣,随即舒开眼角展露出了几分欢喜的神色:“好啊四娘,你终于……终于喝的下药了。”
她呢喃了几声突然激动的垂下头捏起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晶莹,喉咙中还隐约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看起来确实是高兴极了。
看着妇人低低的啜泣,宋琉有一瞬间僵硬。原来陈四娘竟然是不喝药的吗?那她岂不是白苦了一阵,再者喝个药而已,这便感动哭了?
宋琉讷讷的看向床边的妇人,语气有些生硬:“别哭了……”
“哎好!”妇人慢慢止住哭泣,笑眼弯弯的抬头看着她“我们四娘长成大姑娘了,都知道要心疼阿娘了!”她拿着帕子又抽泣了两下。
宋琉:……
她生下来就没有父母,是师傅将她带大;她并未体验过这样的舐犊之情,但想必这陈李氏应当是比较疼爱女儿的。
她捏了捏眉心,顺从的又躺在床上闷着声音道:“阿娘,我有些困了。”
见她一副疲惫倦怠的样子,妇人也不敢打扰她,只利落的收拾了桌边的药碗小心的开口:“好,四娘困了便先休息,阿娘给你把门关上。”
瞧着妇人迈着碎步出了门,宋琉才又懒懒的起身倚靠在塌边,她瞥了眼窗外;一串串金黄的玉米和红艳艳的干海椒在风中微微晃荡。
光从后面看这个小院看起来就十分的宽敞了,这陈家倒也算是个殷实之家。
说来也巧,那几个题山来的修士正是在里正陈家暂住,恰巧这陈家四娘病入膏肓,寿元将尽被她撞上。
恰好宋琉又需要一个身份探探那几人的目的,若是有了这具身子就不用想其它法子。
于是宋琉同相熟的阴差打了招呼便附到了陈四娘身上,这骤然睁眼醒来,就遇到陈李氏过来送药。
宋琉伸手拨了拨鬓边的毛茸茸的碎发,一日三碗苦药,这病秧子也不太好当啊……
傍晚
正值饭点,里正夫妇同原身大哥一家还有她六弟围着圆桌坐下,都是些朴实又勤奋的普通老百姓。
一家七口拥挤着坐在还算宽敞的堂屋用饭,应季时蔬烧了两大盆,另摆一碟咸菜,一摞粗粮饼子和大酱。
陈里正落座了也没动筷,只让大儿子去前屋请了题山来的修士。
家里的顶梁柱不动口,其它人更不好意思先吃,宋琉也只能放下筷子对着那碟饼子和大酱咽了咽口水。
那个黑乎乎的酱虽然卖相不好,但是不知为什么十分的香;浓郁芬芳的味道直往宋琉鼻子里钻,她只能垂下头不去看桌面。
很快题山的人来了,几个青年倒是不拘礼貌的同饭桌上的人问了好,方才在里正的招呼下坐下用饭。
宋琉暗中打量了他们一眼,都是一色的白底蓝纹衣袍。其中一个是那日在村口见过,向村民问话的青年。
可是小螃蟹明明说的是有三男两女,这饭桌上却一共只来了三人……
她垂眸不再去看他们,默默拿起一块粗粮饼子卷了去蘸她心心念念的大酱吃。
嗯,果然同闻起来一样香,宋琉腮帮子要的鼓鼓的又用筷子往饼上抹了层酱。
老旧的木桌上只有叮当的碗筷响和饭菜的吞咽声。
宋琉拨着碗筷,突然感觉有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就发现坐她对面的陈小六囫囵吞着粗粮饼,一双眼睛却直往自己手边的蒸蛋瞟。
是了,这桌上大多是农家粗粮,唯独宋琉手边多摆了一碗蒸蛋。是陈李氏心疼她病着,单独给她开的小灶。
陈小六这样的小孩子正长身体又控制不住嘴,不眼馋才奇怪呐。
宋琉觉得他怪可爱,反正她更喜欢大饼蘸大酱就抬手拨了一半黄澄澄的蒸蛋到他碗里。
小男孩咬着腮帮不敢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赶到碗里的蒸蛋吞了吞口水:“阿姐。”
“四娘……”陈李氏想说什么,却见她慢悠悠的又挑了块粗粮饼子咬了口:“嗯……阿姐吃不完,小六帮帮阿姐?”她语气温柔连带着一张面黄肌瘦的脸也柔和起来了。
陈小六见状高兴的应了声好偷偷瞟了眼自家爹娘,见他们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就大口吃起了碗里的蒸蛋来。
那边宋琉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笑了声:“四姑娘到是很疼弟弟。”
他盯着陈四娘的脸不知在看什么。
宋琉也不否认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小弟,不疼他疼谁。”
青年顿了道了句“也是。”然后教养很好的不再出声了。
饭后,题山的三个青年向饭桌上的人告了辞,兀自往里正给他们收拾落脚的前屋走去。
宋琉避着里正夫妇跟了上去,她脚步轻轻的带着蓝色的布裙也跟着晃荡。
终于走到前屋的篱笆边时面色温润的青年回了头:“四姑娘有什么事吗?”
他生得眉目清秀,又说话温润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宋琉看了他低下头,再抬脸的一瞬两颊微微红了,纤白的手指捏紧雪白的帕子放柔了声音:“道长,我确实有事相问。”
那青年听了她的话拱手,一双眼睛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在下杜冰台,姑娘有事但说无妨。”
宋琉对上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斟酌,半晌才咬着唇怯怯的问:“杜道长,我们村子里是真的有妖吗?”
少女眼眸在月色下似乎映了一层楚楚动人的水光,看得杜冰台恍惚了一瞬。他开口:“自然……”
碰!
题山几人落脚的前屋传来一声巨响,杜冰台蹙眉向宋琉匆匆告别,和身边两人着急的往前屋去了。
宋琉看着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垂下水润含情的眼眸,就在方才她突然感知到一丝浓烈的妖气。
她正想着,却觉得裙裳动了动,低头一看。
黑暗中,陈小六不知何时畏缩的跑来扯了扯她的衣角:“阿姐,走了。”
他站在铺满圆圆石子的路上语气闷闷的,好像很不愿意靠近前屋的样子。
宋琉看他包子脸鼓鼓的笑着伸手去捏了一下,很软。
她笑吟吟的问:“小六不喜欢那几个道长?”
陈小六脚上在石子上摩擦,神色懦懦的有些躲避:“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小小的包子说着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拉着少女的衣摆就想带她离开这里。
宋琉见他这样微微抬眉,不让他牵动:“只是什么?”
她伸出两根洁白的手指抚了抚小包子的发角:“难不成道长们使了仙术吓到小六了,小六不如偷偷和阿姐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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