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节(1/2)
“记住了吗?世界是很真实的,你这样轻信,很可能有一天就会糊里糊涂死掉的。(看小说到网)”
“可是,你毕竟还是没有伤害我啊。”
猝然发难,颜回却根本没有伤害云冲波,所谓十道贯体剑气,其实只是为他涤清了体内尚存的浊重之气,令他大感受用。
“说什么也没用吗?真是九牛拉不回的直人…”
苦笑一声,颜回道:“那也随你…只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让我非得要利用这种信任来刺杀你罢…”
他语气沉重,带着云冲波也有些压抑,怔怔道:“为什么,你一提就是死啊活啊的…我是不死者,就真得一定要被你们追杀吗?”
颜回点点头,却又摇头道:“或许不会,因为,你实在是非常奇怪的一名不死者…”余下的话却没有说出。
(一名先后从丘王敖三姓主要人物手中经过,还能够保全首领的不死者,云兄弟,你非止空前,而且大约也是绝后的…)
定神想一想,颜回敛衣坐下,道:“云兄弟,你也坐,我有话给你说。”见云冲波依言坐了,便道:“有些事情,你可能想不明白,有些事情,你大约也不知道,现在,我便说些过去的事情与你。”
“然后,你也许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说,你的确应该杀了我了…”
…随着颜回的讲述,云冲波,开始看到了另外一个角度的历史——
“不死者,尽管你们自己总认为自己是救世者,但在我们看来,你们却才是真正的灭世者。”
在过往的历史中,不死者的身影一再出现,有真,也有假,但共同点是每次不死者的出现,总会伴随着混乱、争斗…乃至是流血,大量的流血。
“出现不死者,就意味着战争,意味着会有很多人不惜一切的投身到必死无疑的毁灭中去…意味着,资源与机会的白白耗费。”
对这样的指责,云冲波感到很不服气,就他的认识,太平道的确一次又一次的掀起过战争,但那原因,不还是因为帝姓治世的错误,使民众没法忍耐,才会响应太平道,起来杀官造反吗?
“这样子的指责…我们的确没法回避,但是,云兄弟,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太平道获得胜利,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
用很低沉而严肃的声音,颜回告诉云冲波,四千的历史中,太平道并不是没有取得过一些阶段性的胜利,不止一次的,他们曾在某些局部地区取得过非常可观的胜利,特别是帝京的统治力衰弱的时候,这种胜利甚至可能维持到几十年的时间。
“苍天之国,炎凉世界,弥勒净土…用不同的名目,他们最多的时候甚至曾经能够据有一州之地,设官收赋,开科取士,进行一种长期的对抗。”
但是,这样子的对抗,却总没法持续太久,通常只是一代,太平道的地方政权就会崩溃,重又回到地下。
“啊…这是为什么呢?”
对太平道的历史所知极少,云冲波听得津津有味,也大惑不解,在他的想象,用那样子的热情和信仰建立起来的国家,就算不能千秋万代,也不该是一世而亡。
“为什么…”
轻声喟叹着,颜回笑道:“这真是很好的一个问题。不过,首先,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云兄弟,在你的心目中,皇帝…是什么呢?”
简单的问题,却令云冲波愣住。
皇帝…是什么呢?
这问题,本有着标准的答案:皇帝者,天之子也,至高无上,普天之下皆其土,率土之滨皆其臣…可是,这却不是云冲波想要说出的答案。
“皇帝,应该是很强很强的人吧,有着那么大的权力,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带一点犹豫,云冲波慢慢的说着他的想法,颜回静静的听着,偶尔露出一些微笑,但很多的时候,是认真的倾听,并微微的锁着眉。
“就是说,在你心目中,皇帝也并不是非常值得我们服从,同样有可能犯错误…唔,很好。”
静听云冲波说完,颜回慢慢点头,道:“那么,云冲波兄弟,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心中…不,应该说是在历代儒门高层的心中,皇帝,又是什么呢?”
搞不懂颜回的意思,却隐隐有一些很奇怪的感觉,云冲波不自禁的摒住了呼吸,预备听到一些很震撼的东西。
…颜回,没有让他失望。
“…我们,一直都认为,皇帝者,天下之大害也。”
“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奉此独夫一人,喜则尽税赋而赏佞弄,怒则屠忠良而逞一快,以天下为私业,视百僚如走狗,生愚生痴,亦继大统,…什么天子,什么真龙,只是愚民的把戏罢了。”
声音温和,却如在云冲波的脑里连炸了数百颗爆竹一样震撼,竟令他的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吃吃道:“你,你…但是…你们,明明…”
愈急,愈说不清楚,颜回却似能明白他的意思,淡然道:“我知道,你是要说,我们…我们既然这样想,又为什么几千年下来一直要坚持辅佐皇帝?帮助神化他们,维持帝姓的统治?”
见云冲波大力点头,颜回苦苦一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帝虽恶,却也有其的必要性。”
“因为,全天下共认一个皇帝,总好过每州每郡、每县每乡都有一个皇帝。”
……
儒门之成,虽自朝廷累累封赐,但早在帝轩辕之前,在那前后持续了八百年的“战国”时代,便已有“儒”的出现。
“那时,也有着‘道’的先驱,但还没有出世,更不是一种宗教,他们和我们一样,是抱持着救世的理论,奔走天下,游说授学。”
两家的共同点,都认为要尽快结束乱世,认为天下最大的灾难就是百国并立,交相攻战,在这个立场上,大家其实很有合作的余地。
“不过,一落实到具体的理论上,就有了很大的分歧。”
儒门的思想,是追求“大一统”,混一万邦,并轨同文,自然就不再有刀兵相向。道家却认为应该把现有国家再度分裂、削弱,成为每个也不到万人的小国寡民,并通过宣教使人们放弃交流兼并的愿望。
“直到现在,我们也不认为道家的理论是可行的,他们过低的估计了人的yu望,又过高的相信了人的愿想。”
按照自己的救世信念,儒门的先人奔走四方,鼓吹着古老的过去:据说,那时,整个大夏国土都在一位圣王的统治下,圣王们以“禅让”的方式先后相继,创造了灿烂的文明及富足的社会。
讲学的同时,儒门也在锤炼自己的力量,只因在那样的乱世中,无拳无勇者便没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在这过程中,他们与敖家的祖先相遇,并在“统一”这一点上取得了共鸣。
“敖家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他们极为重视血统,重视‘夏人’这个概念基于重视具体的生命,他们并不畏惧战斗与流血,甚至相信这样才能锤炼出真正的强者,但他们却担忧四方的异族,担心无休止的内乱会使大夏一族最终沦落为它人奴仆。”
就这样,两家决意通力合作,来将乱世结束。
“最后,先人们选择了姬家的族王,通力合作,帮助他征服天下,做为回报,我们希望能够将儒门的思想定为正朔,颁行天下。同样亦能明确出夏夷之辩,不要以夷变夏。”
正确的选择,姬家族主,亦就是后来的帝轩辕的确是一代天骄,惊才绝艳,在他的手中,已分裂混战八百年之久的大夏国土便能够重归一统,令天下得到和平。
“但,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选择也很难说是正确。”
随着权力的增加,帝轩辕的自我也日渐膨胀,除了拒绝所有人的进谏起造帝京,亦因对旧部忠诚度的怀疑,开始清洗开国功臣,一手缔造了“八王之乱”,亦逼迫的丘敖两家要退居自保。
“说来讽刺,那种阴柔韬晦的智慧,本来并非儒门所长,原是在与道家的反复驳辩中学得,却未料到,这竟能成为儒门兴盛数千年的保证。”
退收自保,丘敖两家的祖先冷眼旁观,静等着事情的变化。此时,道家也重新浮出水面,从帝轩辕手中讨到了龙虎山及相应的地位。
“不过,此时的道门,已与当初胸怀救世之心的学术流派大异其趣,后退到了一个完全逃避责任,只考虑自己能否超脱成仙的立场中,他们萎缩成了一个教派,开始依靠信徒的香火维持。”
在这过程中,自然也有胸怀原有的救世思想不肯放弃的弟子,对这样的萎缩和逃避没法容忍,他们开始从内部质疑教团的主张,并最终形成了不能弥补的分裂,在玄天青云客过世后,四大弟子便告反目,印证了他所预言的“刀镜两分”。
“那,就是太平道的由来。”
张了张嘴,云冲波大感惭愧:自己说来也算是太平道的“重要人物”,却到现在方知太平道的起始来历。他对这段故事很感兴趣,颇想多问一些,却又不愿打断颜回,心道:“等一下再问好了。”
默默的等待换来了回报,纯行刚健之道的帝轩辕终于倒下,温和治世的帝高阳开始统治天下,他“与民休息”的政策令天下皆蒙其利,也使丘敖两家开始能够重获一些地位。
“但,好景不长,接替帝高阳的竟是比帝轩辕还要可怕百倍的帝受德,前后执政二十年,他竟能将天下蹂躏成比‘战国’更为悲哀的灭世。”
亦就是从这个时期起,儒门开始反省,开始用非常认真的态度去考虑“统一”以及“皇帝”的负面作用。
“评估的结论是,统一还是好过分裂,皇帝也有其必要性在,但是,必须要设法建立起制衡皇帝的机制,以阻止帝受德那样的怪物重现。”
利用帝受德倒下后的混乱,早有准备的两家捧出帝心楚,重整天下,再回权力中心,同时,也达成了一种共识。
“从那时起,文成武德,护国双王开始明确各自的责任,直至今日。”
四千年来,丘敖两年始终沿着相同的模式行事:在高声宣告决不觊觎帝位的前提下,丘家把持儒门,掌握“道德”及“规范”的话语权,对皇帝进行制约。
“三纲五常,法则天地,早已深入人心,是皇帝也不能对抗的规则,为天子者若坚持要不仁不义,不孝不弟,也同样会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用这样的办法,丘家设法为“皇帝”这头恶龙加上缰锁,不让他再能无视任何规律的作恶,让他从一开始就被教育要尽到责任,亲政爱民。
“而同时,敖家则肩起守护大夏的责任。”
文事交给丘家,敖家负责武备,始终保有强大力量的他们,从来不介入帝姓更易之变,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中土菁英都丧于内斗,从而被异族得利。
“至于琅琊王家,是后来才加入到这个游戏中的,连续出了几代天纵其才的家主,他们竟能透过重雾,将一切看清,并连续的调适家族方针,最终成功加入到了这个规则当中。”
起初并不愿意接受第三个”盟友“,但到最后,丘敖两家还是接受了琅琊的加入,而做为回报,同样高呼“无福为帝”,甘心居于下位的王家,也得到了“孝水人王”这样半正式的封号,开始步入权力的真正高阶。
“当然,这也是因为王家有其值得被接受的价值,笃信‘与时推迁’,他们是非常宽容而灵活的现实主义者,有着无人可比的洒脱,依靠他们那‘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的柔软观点,他们保存下了很多正统儒门不愿承受的东西,亦帮助化解了很多只靠儒门正术没法化解的矛盾就整个大夏文化而言,也实在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互补。”
听得目炫神迷,云冲波只觉今天实在是眼界大开,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秀才到底是秀才,学问果然比闻霜更好的…”却到底觉得一事可疑,又不服气。
“努力保证夏人血脉延续是好事,愿意保着皇帝也是你们的事…可是,为什么非要和我们太平道过不去呢?”
没有说出来的,还有更高一层的质疑:如果“内庭三王”都认为皇帝做不好就可以换,那末,又不何就不能换成太平道的人,却偏要把太平道当成异族一样,喊打喊杀,不予半分留情。
“这个吗…”
苦笑着,颜回似乎也很因这个问题而为难,斟酌了好一会,才道:“这是因为,太平道,它是一个宗教,而非家族。”
没法明白颜回的意思,云冲波皱眉道:“教派又怎么啦,与家族有什么区别?”
顿一下,颜回道:“区别也不是很大,不过,有一点就够了。”
“家族…是由血亲而维系的,当族长倒下时,通常都有天然的继承人,相比教派来说,会减少很多争执的可能。尽管没有那个家族能够永远把持帝位,但至少几十或是几百年间,争斗可以被限制在一家内部,鲜血也只会在帝京里面流出。”
这样的负面,是可能会出现少年天子甚至是智障皇帝,但比诸每十年或是二十年就要重来一次“天下逐鹿”的前景,似乎还是更好一些。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太平道,他是一种宗教,一种入世的宗教。”
愈发困惑,云冲波摇头道:“我不明白。”
“信教又怎样?龙虎山,莲音寺…它们和你们的关系不是一直蛮好的吗?”
淡淡摇头,颜回道:“那不一样,”
“他们…是出世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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