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漂流者(1/2)
第282章 漂流者
黎明前的海面泛著铁灰色的微光,破碎的浪拍打著塞斯拉·科荷兰號千疮百孔的船身。
主梳杆断裂处参差不齐的裂口像一头受伤野兽的獠牙;断裂的缆绳垂落在甲板上,隨著船只的摇晃画出诡异的图案。
船舷右侧三块木板已经鬆动,每次浪涌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哎嘎”声。
船长站在倾斜的舱轮旁,粗的手指紧握著一只黄铜望远镜,
镜片上的裂痕將远处的海平面分割成扭曲的碎片。他的皮靴踩在浸水的甲板上,每走一步都会挤出一股咸腥的海水,浸透了早已发硬的皮革。
“根据星象和洋流判断”船长嘶哑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桶里挤出来的,“我们离雪杉岛南角应该不超过三十海里。”他放下望远镜时,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著一一那是多年前一次海战留下的旧伤,连琼恩也难以处理。
三天前那场颱风的恐怖仍縈绕在每个人心头。当时浪峰比梳杆还高,海水像一堵移动的城墙压向甲板。
船长下令放下两艘救生艇时,第一艘刚碰到水面就被漩涡吞噬,六个水手瞬间消失在海水中连一声呼喊都没留下;第二艘的船员们则用匕首割断缆绳,头也不回地向北划去,拋下了主船和所有同伴。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船长望著早已空无一物的海平面,布满血丝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腰间那把镶著珍珠的匕首在晨光中闪著冷光,“他们甚至没带上淡水,最多撑不过三天。”
琼恩·雪诺无声地出现在船长身侧,从莫阔罗留下的行礼里找到的红色长袍下摆已经被海水腐蚀成了红粉色。
“我们的食物储备还够支撑多久?”琼恩问道,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说话时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剑柄上,这是他在河间地养成的习惯。
船长用舌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这个动作让他尝到了血的味道:“按正常配给本来只够五天。”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船舷上敲击著某种古老的节奏,“但现在少了三十张嘴—”
船上原本有五十个奴隶水手和四个自由民助手。那场该死的风暴捲走了十三条生命,而叛逃和沉没的小艇又带走了十八人。
现在,整艘船上只剩下三十九个活人,三十九张要餵饱的嘴。
清晨的配给仪式已经持续了十七天。水手们排著歪歪扭扭的队伍,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著厨子手中那把缺口的长勺。
木桶里的燕麦粥稀得能照出人影,但厨子仍然坚持每勺都要在桶边刮三下,確保不会多给一滴。排在末尾的年轻水手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他的颧骨已经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
在船舱最底层的角落里,提利昂·兰尼斯特正用一柄银制小刀一一那是他身上仅剩的贵重物品一一精確地將两个木碗中的食物分成三份。他的手指关节因潮湿而肿胀,但分割的动作依然精准得像个会计官。
“比昨天又少了三分之一。”佩妮蜷缩在一堆发霉的毯子上,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她瘦小的身体几乎被两头动物完全覆盖一一曾经油光水滑的美丽猪现在肋骨根根可见,克朗奇狗的皮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尾巴上的毛禿了好几块。
当提利昂递过碗时,狗的耳朵动了动,但连摇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提利昂耸耸肩,这个动作让他的外套滑落一边肩膀,露出下面脏污的亚麻衬衣:“我亲爱的父亲常说,飢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他顿了顿,听到甲板上传来清晰的爭吵声,“..虽然有些人似乎更倾向於把我们变成调味料。”
佩妮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將两头动物搂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第二天黎明前,人们发现她带著宠物偷偷搬进了吉莉的船舱。虽然克朗奇狗和美丽猪在白灵面前总是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但总好过变成醃肉。
每天日出时分,提利昂都会进行一项特殊的自检仪式。他用匕首的尖端依次戳刺每根手指和脚趾,直到看见鲜红的血珠渗出才满意地点头。
在梦想桥下的记忆像附骨之疽一一石民溃烂的皮肤散发著腐臭,洛恩河浑浊的河水灌入鼻腔,
琼恩·柯林顿拽住他衣领时指甲陷入皮肉的刺痛·.
乔拉·莫尔蒙爵士则保持著令人安心的规律作息。
每天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他都会坐在折断的主桅旁磨剑。金属与磨刀石的摩擦声成了船上最可靠的计时器,甚至取代了原本的钟声。
他的长剑越磨越亮,到最后能照出脸上每道皱纹的倒影。
日落时分,三个倖存的“燃烧指头”会在船尾点燃夜火。火光中,他们装饰华丽的鎧甲反射出诡异的光芒,长矛的尖刃不时进出火星。
琼恩·雪诺站在火光中心,影子在船舷上拉得很长。自从那场风暴中他徒手治癒了三个垂死的水手后,眾人看他的眼神彻底改变了一一怀疑变成了敬畏,轻蔑化作了崇拜。
连最顽固的老水手经过他身边时都会不自觉地低头。依靠著他和三个“燃烧手指”,船上才能保持著基本的秩序。
睡觉可以让人活得更久,但是提利昂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中惊醒,冷汗浸透了亚麻衬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梦中,他又回到了君临那个恶臭的厕所,十字弓的弦勒得手指失去知觉。
“妓女们的去处,”泰温大人冰冷的声音在耳边迴响,但箭矢却偏离轨跡,深深扎进了佩妮的肚子。
他猛地坐起,吊床剧烈摇晃,差点把他甩到地上。有那么一瞬间,咸腥的海风变成了君临园的玫瑰香气,但隨即飘来的猪粪气味將他拉回现实一一这里是塞斯拉·科荷兰號,距离维斯特洛半个世界之遥,距离过去的人生更是遥不可及。
提利昂摸索著套上靴子,皮革因海水浸泡而僵硬,穿起来像在给两块木头套上外壳。他的手指习惯性地在床下搜寻並不存在的十字弓,只摸到几团发霉的绳结。
他自嘲地咧咧嘴,露出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整齐牙齿:“真可惜,要是有不长眼的大个子来吃我,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甲板的喧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当他走到舱门时,上面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佩妮站在最前方,著脚尖的样子像只准备起飞的麻雀。
她细瘦的手臂指向远方,指甲缝里还留著昨天修补渔网时沾上的沥青:“一片帆!就在那里,
你们看见了吗?他们看到我们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脸上的雀斑在阳光下像撒了一地铜幣。
提利昂眯起眼睛,用左手遮挡刺眼的阳光。远处的海平面上,確实有一个黑点正在逐渐变大。
他转向佩妮,突然在她两边脸颊各亲了一下,然后是额头,最后一个轻如蝉翼的吻落在她乾裂的嘴唇上。
女孩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从额头一直红到脖子根,但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像是终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隨著距离拉近,那艘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一一艘巨型平底船,二十对船桨整齐划一地拍打水面,在身后留下长长的尾跡。船首雕刻著一个赤裸的女性形象,涂著俗艷的红色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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