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挣扎(1/2)
第291章 挣扎
沉重的覆铜城门在铰链刺耳的呻吟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混合著尘土、汗水和隱约恐惧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是望不到尽头、形容枯稿的人群,他们衣衫楼,眼神浑浊,是从已成地狱的阿斯塔波一路挣扎至此的自由民。
门內,弥林本地的居民们聚集在街道两旁或从高处狭窄的窗户中窥视,他们的脸上清晰地刻印著恐惧与毫不掩饰的嫌恶:这些新来者意味著混乱、疾病和爭夺有限资源的竞爭者。
全副武装的无垢者士兵,如同冰冷坚硬的石雕,在城门洞开的一刻迅速动作。
他们手中的长矛並非指向天空或敌人,而是精准地横在胸前,矛尖与矛尾相连,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人墙这道人墙从巨大的城门入口一直延伸,穿过弥林宽阔但此刻显得异常拥挤的主干道,直至远处那座庞大而阴森的大竞技场的拱门。
这是一条隔绝的通道,一条生与死、接纳与排斥之间的狭窄走廊。
通道之外,弥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孩童被紧紧拽在大人身后。有人捂住了口鼻。他们的目光扫过那些瘦骨鳞的身影、槛楼的衣衫和疲惫不堪的面容,眼神中的排斥几乎凝成实质。
通道之內,是另一种绝望与微弱的希望交织的景象。
阿斯塔波的难民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因长途跋涉和持续的匱乏而骨瘦如柴。
他们互相扶著年迈的父母,怀抱著蹄哭不止的婴孩,拖著仅有的破烂家当。
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许多人只是凭著本能和前方那一点点生的希望挪动脚步。
然而,在那些深陷的眼窝里,除了疲惫,还闪烁著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弱光芒,以及对那位將他们从奴隶主铁链下解放、並在此刻打开城门的银髮女王一一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深深感激。这份感激是他们支撑下去的最后力量。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骑在她银白色的坐骑上,位於城门內侧稍高处。
她银金色的长髮在弥林乾燥的风中微微飘动,紫色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湖泊,平静地注视著这漫长而艰难的迁徙。
她身著轻便的皮甲,外罩一件象徵龙之母的深色斗篷。
女王的身后,是她忠实的护卫队: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身姿笔挺如松,血盟卫们面容严峻,
灰虫子则如同无垢者阵列的延伸,沉默而警惕。
难民们一个接一个,步履购珊地穿过那象徵庇护的城墙阴影。过程缓慢而压抑,只有脚步声、
压抑的咳嗽声、孩童的抽泣和无垢者鎧甲偶尔碰撞的金属声在空气中迴荡。
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无情流逝。终於,最后一个难民一一一个儿乎无法站立、全靠同伴架著的老妇人一一跟跟跑跪地迈过了高大的城门门槛。
就在这一刻,丹妮莉丝轻轻一夹马腹。她的坐骑迈开步子,护卫队紧隨其后。
女王没有回头,径直穿过为她开的通道。当她完全进入城內,身后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一一那是覆铜的厚重城门在她身后被守军狠狠关闭,隔绝了城內与城外两个世界。
沉重的门栓落下,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这道关闭的门,將数千条生命纳入庇护,也將无数未能抵达、或倒在最后路途上的户体,永远地遗弃在弥林城外那片被烈日炙烤、禿鷲盘旋的荒野之中。
那些无人掩埋的尸骸,將成为瘟疫和绝望的最后註脚。
难民潮被引导著,最终匯入了那座由巨大石块垒砌而成、曾见证无数血腥角斗的大竞技场。
竞技场六扇沉重的包铁木门在最后一人进入后,被无垢者从外侧依次关闭、落锁。
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竞技场內迴荡,带来一种奇特的、被囚禁的安全感,
阳光从巨大的圆形露天穹顶倾泻而下,照亮了布满沙土和早已乾涸成深褐色污渍一一那是无数角斗士鲜血浸染的痕跡一一的中央沙地,以及环绕四周、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的石头看台。
空气中瀰漫著尘土、陈年的血腥味以及新涌入人群的汗臭和疾病的气息。
混乱几乎在瞬间爆发。数千名疲惫、飢饿、惊魂未定的人被塞进这个有限的空间,茫然无措,
像受惊的羊群般拥挤推揉。孩子的哭喊、病患的呻吟、爭夺位置的小规模衝突此起彼伏。
就在这混乱的漩涡中心,一个身影站了出来。
琼恩·雪诺一一守夜人的战士,光之王可疑的祭司,此刻是丹妮莉丝女王指定的难民营管理者他挺直脊背,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带著北境雪原特有的冷硬和不容置疑:“安静!”
百灵在他的身边嘶吼,发出低沉的威胁。
他身边几名体格健壮的同伴也齐声呼喝,暂时压下了场內的喧囂。
“听我说!”琼恩的目光像冰原狼般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想要活下去,必须遵守秩序!现在,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他的指挥简洁有力,带著在神眼联盟管理成百上千逐光者弟兄和河间地难民时磨礪出的经验。
他的行动迅速而高效。首先,他指挥女王指派来的助手和无垢者协助者,將人群中明显奄奄一息、高热不退或皮肤布满溃烂脓疮的重病患小心地抬出来,安置在竞技场中央相对开阔的沙地上。
这里通风最好,但也最暴露。接著,他让那些看起来尚有体力、行动自如的人,包括健康的孩童,集中到东侧的石阶看台上。
那里相对乾燥,视野也好些,
最后,剩下那些有轻微咳嗽、腹泻或虚弱但尚能行走的人,则被引导至西侧看台。
初步分区完成,混乱稍减,但空气中瀰漫的不安和疾病的气息更加浓重。
这时,山姆一一琼恩身边那位身形臃肿、总是带著药箱、眼神总是带著哀伤的伙伴一一开始行动。
他带著几个临时招募的、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年轻人,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低声询问。他的目標很明確:寻找那些曾经信仰“光之王”拉赫洛的人。
这项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虽然阿斯塔波的主流信仰是鹰身女妖,但城中的奴隶来源复杂,遍布厄索斯各地。
其中不少来自潘托斯、密尔、里斯,甚至更远的奴隶湾以西地区,那里光之王的信仰曾有过传播。
在漫长的、生不如死的奴隶生涯中,他们大多早已被迫或自行放弃了信仰。
然而,在从阿斯塔波逃亡至弥林的城墙下后,他们亲眼目睹了琼恩·雪诺施展的“神跡”:
他曾將手放在高烧抽搐频死之人的额头,掌心散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奇异光辉,隨后那人竟奇蹟般地退烧、呼吸平稳下来;他曾用同样的光芒照射过被污物感染的伤口,阻止了溃烂的蔓延。
这些景象在他们心中重新点燃了早已熄灭的信仰火种,並將琼恩与光之王的使者联繫起来。
跟隨琼恩的三个“燃烧手指”很快行动起来,在乌列的指挥下,三人辨认並召集了数十名这样的前信徒。
琼恩站在稍高的石阶上,他的黑髮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沉,面容冷峻“光明之主並未拋弃你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令人信服的力量,“的火焰指引你们来到这里,获得庇护。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双手和虔诚,来帮助你们的同胞,传递的恩泽!”
他指派这些人每人负责管理十到二十户家庭,登记名册,清点人数,了解他们的基本状况和需求。
这些人瞬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们挺起了胸膛,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紧接著,琼恩以“遵循光之王的指引”为名,颁布了一系列严格的卫生戒律,由这些新晋的管理者负责监督执行:
“净手律”:在领取每日配给的食物和饮水之前,必须用志愿者们提供的、经过煮沸冷却的清水和少量草木灰製成的粗糙“肥皂”仔细清洗双手。管理者会在分发点严格检查。
“秽后净律”:任何人在指定区域一一由无垢者协助在竞技场最下层角落临时挖出的深坑方便之后,同样必须净手。
“沸水律”:严禁饮用任何未经彻底煮沸並冷却的冷水。山姆在中央沙地边缘架起了几口大锅,日夜不停地烧水。
“污物处置律”:所有排泄物必须覆盖泥土或草木灰;呕吐物、病患的污秽衣物需集中焚烧处理;死者的遗体由专人一一通常是管理者指派的身强力壮者一一迅速移出竞技场,在城外指定地点深埋。
这些规定细致甚至有些苛刻,许多难民感到不解和麻烦。
但当琼恩严厉地解释,这是遵循光之王的智慧,为了在疫病横行的环境中保护生命而降下的必要戒律,违背者將危及自身和他人时,信徒管理者们首先坚定执行,其他人也在监督和同伴压力下渐渐遵守。
这些措施大多借鑑自刘易在维斯特洛或其他地方救助难民时的经验,琼恩虽不完全理解其中所有原理,但他深知卫生的重要性一一这能显著降低腹泻、霍乱等肠道传染病的爆发。一路走来,他见过太多因不洁而倒下的例子。
初步的生存秩序建立起来后,更深层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在从阿斯塔波一路逃亡至弥林的炼狱旅途中,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早已深深烙印在许多难民的骨髓里。
生存的压力和绝望的环境,足以扭曲最淳朴的人性。即便是在他们敬畏的龙之母庇护之下,在这相对安全的竞技场內,暴力的种子仍在萌发。
食物和水的配给点是最容易爆发衝突的地方。有人公然插队,推揉弱小;有人仗著几分力气,
抢夺他人刚刚领到手的黑麵包或半瓢清水;甚至有人盯上了人群中落单的妇女或孩童,企图在阴暗的角落施暴或强迫其服侍自己。
哭喊声、咒骂声、绝望的哀求声不时在石阶的阴影或沙地的边缘响起,破坏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平静。
琼恩·雪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些情况。他的眉头紧锁,那双深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如同临冬城地窖的寒霜。
秩序是他管理难民营的基石,任何破坏秩序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整个营地的崩溃和瘟疫的全面爆发。他需要一支快速、忠诚且足够强力的力量来维持秩序。
他没有选择无垢者,他们需要守卫竞技场大门和外围。他的目光投向了难民本身。
很快,在光之王信徒管理者的协助下,琼恩从那些体格相对健壮、眼神中燃烧著对“雪诺大人”以及他所展现的“神跡”极度狂热崇拜的青年男子中,精心挑选了近百人。
这些人大多在逃亡途中失去了所有亲人,对给予他们第二次生命和“神跡”的琼恩充满了近乎盲目的个人崇拜,视其为救世主。
琼恩將他们召集到中央沙地,站在高处,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庇护之地,不容罪恶玷污!”他的声音清晰而冷硬,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有人企图用暴行和混乱將我们拖回地狱!我需要你们成为秩序的守护者,成为正义的执行者!”
他赋予他们简单的木棍或削尖的硬木棒作为武器,並让山姆给他们每人手臂上系了一条染成红色的布条作为標识。
“纠察队”一一琼恩这样称呼他们。他们的职责明確而残酷:以暴力的方式,立即制止任何抢夺、斗殴、偷窃、强姦等不法行为。琼恩给予他们临机决断的权力:只要確认行为正在发生,即可当场制服。
纠察队成立之初,便以雷霆手段展示了力量。一个试图在配给点抢走老妇人麵包的壮汉,被三名纠察队员用棍棒狠狠击倒在地,哀豪不止。
一个企图將一名年轻女孩拖入黑暗角落的暴徒,被纠察队发现后,遭到了毫不留情的痛殴,直到他缩在地无法动弹。
这些场景被眾多难民目睹,在营地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被捕的罪犯会被迅速押解到竞技场中央的沙地上,跪倒在琼恩·雪诺面前。
琼恩会听取纠察队员的陈述,有时也允许受害者或目击者作证。审判过程简单直接,没有长的辩论。
一旦確认罪行,琼恩会立刻宣判,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鞭刑!十记!”
行刑由纠察队员执行。用的是浸过盐水的粗糙皮鞭。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清脆而恐怖,伴隨著受刑者撕心裂肺的惨叫。
十鞭下去,罪犯的背部往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琼恩不会让他们死去。当鞭刑结束,罪犯奄奄一息时,琼恩会走上前。他的手掌会再次凝聚起那团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光芒。
他將手掌悬停在受刑者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方,光芒如同实质般流淌而下。伤口剧烈的疼痛感会迅速减轻,最深的创口会神奇地停止流血,甚至边缘开始有缓慢癒合的跡象,这景象总是引起围观难民敬畏的低呼。
但琼恩精准地控制著力量。他不会让伤口完全癒合,只会確保其不致命,阻止感染。止血、镇痛、吊住性命一一仅此而已。
“生命得以延续,”琼恩的声音在寂静下来的沙地上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难民的耳中,“但罪恶必须付出代价!带著你的伤痛,记住这教训!想要完全恢復?那就慢慢熬吧,在疼痛中悔你的罪孽!”
从拘捕、审判到公开行刑,整个过程高效、冷酷、充满震力。最初,那些在弥林城外未曾见过琼恩“神跡”的难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但隨著一次次公开的审判和行刑,以及琼恩那不可思议的治疗能力展示,恐惧逐渐转化为一种混合著敬畏的服从。
他们开始真正理解,这位沉默寡言的雪诺大人不仅拥有神赐的力量,更掌握著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
他是秩序本身,是这混乱深渊中唯一能带来生存希望的灯塔。
渐渐地,一种新的称呼在难民中流传开来。最初是那些被琼恩救过性命的孩子,怯生生地叫他“米卡尔”(mikhal)。
这个词在古老的吉斯语中,意为“母亲的兄弟”一一舅舅。这是一个充满依赖和亲昵的称呼。
很快,这个称呼如同涟漪般扩散,越来越多的难民,无论是老人还是妇女,都开始用“米卡尔”来称呼琼恩·雪诺。
琼恩·雪诺,这位刘易的弟子,在这座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大竞技场里,以铁腕和光明之力,意外地建立起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秩序森严的微型王国。
他沉默地接受著这个称呼,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仿佛这只是他必须承担的又一份责任。
当琼恩·雪诺在大竞技场的沙尘与血汗中建立秩序时,弥林城真正的权力中心一一宏伟的大金字塔顶端的寢宫內,正瀰漫著一种截然不同的压抑与挣扎。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寢宫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根粗大的蜡烛即將燃尽,火苗微弱地跳动著,在堆积如小丘的热蜡池中徒劳挣扎,將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洒满女王宽大的羽毛床。
烛影在绘有精美图案的墙壁上剧烈晃动。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中央,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睁得很大,毫无睡意。
她知道,那点微光很快就会熄灭,而当它熄灭时,又一个夜晚结束了。
黎明总是来得太快。
她无法入睡。她不敢入睡。她甚至不敢合上眼睛,唯恐眼皮一开一合之间,那无法逃避的白昼便已降临。
如果她拥有那种力量,她会让这黑夜成为永恆,將时间永远凝固在这静謐而私密的时刻。然而她无能为力,只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贪婪地感受著每一分、每一秒流淌过的、带著苦涩甜蜜的时光。因为当拂晓来临,这一切都將被冰冷的现实冲刷,褪色成模糊而令人心痛的记忆。
在她身边,达里奥·纳哈里斯正以婴儿般的酣然姿態沉睡。他健美的身躯舒展著,呼吸平稳悠长。
他常会带著他那標誌性的、充满野性魅力的笑容自夸,说自己拥有“睡觉的天赋”。
即使在校场训练的间隙,他也能在马鞍上瞬间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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