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只缘本是女儿身(2/2)
黄昏的太阳已是无力蝉声晓晓终是无奈。人的心情一下子松脱下来反倒有几分难以适应。
原打算待他醒转之后为他以内力拿捏一番。以简昆仑精湛内功一经灌输自应有效偏偏他久睡不醒房门内闩想走进去瞧瞧也是不能。
两暗一明的深邃套间位在梧桐的阴影里前有莲池后有假山明室内的几样摆设与壁上书画均非赝品无形中也就提升了它的价值格调。
这里应是不俗茶馆的张店主倒也没有夸大誉为八百里内外第一家实不为过。九公子既然病倒在此多住上几天小寄风尘有何不可?
简昆仑乐得把心情暂时放宽了这就出来走走。
十字形的一道长桥架卧当前衔接着东南西北四爿院落正中湖中一亭碧帘高卷尤称高雅客来小坐观鱼、品茗或用餐点俱称方便较诸前院的琼楼玉宇显然别有世界。
简昆仑信步来到桥上见一老者持杆湖上正在垂钓由于派头十足吸引着几个人驻足旁观。
湖中锦鲤谁都知道是用以观赏的老者偏偏持杆而钓自是志不在得却也不免大煞风景他却是乐此不疲地自得其乐。
一身紫红色的缎子袍褂同色的一顶瓜皮小帽却把一双袖管高高捋起露着浮有青筋的苍白手腕。
老人家看上去总在八旬上下却是精神抖擞眉微斑。一张国字脸下巴上光秃秃的不见一根胡须持竿的手上光彩璀璨五根手指上竟然戴着五只戒指已是炫人眼目较之袍褂上点缀却又微不足道。
原来此老一身配件极多无不鲜明夺目看来价值不赀。即使身上钮扣帽子上的一块帽正也是匠心独具采自明珠美玉左手一杆玉质烟袋尤其宝贵纯金的烟锅翡翠的嘴儿衬着琥珀色泽的黄玉烟管富气得紧周身上下宝气万千落在世俗人眼里自有非常之势一时蔚为奇观。
却有个头梳丫角童儿一旁侍立高撑着一把花伞为他遮着太阳。
围看的人与其说是看他钓鱼不如说是看他这个人来得恰当鱼不必钓自能上钩其实连饵都是多余是以竿竿不空。老头儿也不知是逗的什么乐子每钓起一条随手取下来又放回水里竟而乐此不疲引得身侧几个旁观的人一次次出喜乐的笑声。如果说这游戏是为人取乐倒也有些道理他却又不是一个江湖艺人诚然匪夷所思令人不解。
简昆仑原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驻足片刻随即移身湖心亭不再向老者多看一眼。
“这老头儿今天来到了花鼓楼可就有乐子看了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说话的人瘦高的个头一张长脸。
身旁一人矮矮胖胖很是富态。
两个人品茗闲聊隔着敞开的大面轩窗正可见老者的滑稽垂钓谈话的内容自然也就以他为主。
简昆仑正巧在二人侧面坐下来不必费心也就听得十分清楚。
“啊……”矮胖人惊讶着说:“莫非他就是七老太爷?”
长脸汉子点头道:“还能是谁?只看他那一身衣裳也就知道了”。
“啊……”矮胖的那人特意地站起来向外看了一眼坐下来道“久闻此人神通广大乃是两湖的一名巨盗不知传说是不是真的?”
长脸汉子哼了一声道:“小声着点儿!”声音随自变得小了却仍然逃不过简昆仑的留神倾听。
“是不是可谁也拿不准不过这老头儿却也是有些古怪呢……”
“怎么呢?”
“哼”长脸汉子冷冷地说“这几年我与此老幸会多次每一次都有怪事生说他是一名巨盗还待认定只是有一身好功夫八成儿是错不了的!”
简昆仑默默站起走向柜台要了一碟椒盐花生闪开了说话二人的眼神儿。
他的看法正是如此即在第一眼注意老人钓鱼的手法之一霎已有见于此长脸汉子这么一说更加断定他的判断无误。
简昆仑再回到原来座头说话的二人已对他松弛了原有戒心。人们总是第一次松口之后便自滔滔不绝。眼前座客稀落谁又会防到隔座有耳?况乎事不关己即或为人听了也不关紧要。自然要是传到了当事老者的耳朵兴问起来却是有损忠厚只是如此而已。
“你刚才说到的怪事……”矮胖的那人很是好奇不问出个所以势不甘休。
长脸汉子嘿嘿低笑了两声声音又变小了。
“那一年两将军的被刺……”
“啊!”胖子惊讶地说“知道知道……难道说会是他干的?”
“这可就不知道了!”
所谓的两将军指的是前兵部侍郎向冲和云南都指挥史马智二人皆忠于永历帝手下各有实力猝然遇刺身死对永历帝一面自是打击极大。简昆仑由不住心里顿吃一惊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他来说自有非常价值。
长脸人冷冷地笑着干瘪的脸上显现着无比的正直继续说道:“当日事出蹊跷我只是对这个老东西怀疑而已以后几年却常见他邀游滇桂出入有华车代步衣着饮食无不精美人皆以七老太爷称之他却一不是当官的二又不是商人有人说他是贩卖宝石的大盘客可实在是看不出一点商人的习气也不见他与什么商人来往……真正怪异……”
矮胖子说:“有人说他是京里来的大财主!有花不完的钱呢……是出来玩儿的!”
“就该留在京里享福到咱们这个地方晃个什么劲儿!真是奇怪!”长脸人说“瞧着吧我给他算着啦这一回来到花鼓楼不定又有什么事情要生咱们等着瞧吧!”
一阵轰笑声打廊子里传过来。七老太爷一行人竟向湖心亭走了过来。
谈话随即结束众人目光不由自主俱都向着为来人——七老太爷一行望去。
说是老太爷还真是那么一个排场一只手搭在童子肩上身边多人各有所司有人捧着他的黄玉烟袋有人捧着手巾把儿加上看热闹的本店客人众星拱月般来在眼前。
老头儿身上配件极多脚下又不大利落每走一步叮当乱响明珠美玉猫儿眼看得人眼花缭乱难怪人家要传说他是珠宝大盘客瞧着也是有那么个意思。
有钱人走到哪里都不寂寞定是到处受人欢迎。
迎着七老太爷的身驾负责湖心亭买卖的二当家的夏四先生抢着急步第一个赶上去狗颠屁股地先来了个大马趴敢情是当今的时髦玩艺儿——请大安俗称打扦儿。
“七老……您大安啦!给您老问好儿您老快进来歇着吧!”
居然满口京腔有声有调这一套在北京城当今正是流行只是在此边远地区可就看着不大顺眼。做买卖最讲究势利夏四先生这一手是专为应付本朝新贵而学应市以来无往不利诚然生财有道。
七老太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四先生你客气啦胡当家的可好?”
“当家的出去了可有话交代您老来了一切照旧特地把小的给您老调了来弄菜爱吃什么您只管招呼一应俱全!”
“好好……”
人一老了好像只会说这么一个好字。人一有钱好像也只会说这么一个好字。人一当了官儿特别是当了大官更像是只会说这么一个好字。
诚然万事如意般般皆好。
嘴里一连串地说着好七老太爷就在夏四先生的搀扶下就着当中铺有红台布的座头儿上抖颤颤地坐了下来。
说他是满人吧脑后可又少了那条小辫儿说他不是吧一身穿着打扮就连说话的腔调都透着像真令人瞅着纳闷儿。
七老太爷喝茶也一样的讲究。夏四先生亲自在一旁服侍。红泥小火炉鸡心小茶壶沏出来的茶水碧绿碧绿的味儿香极了。
“明前龙井——崔子舌您尝尝新。”
“好好……”
七老太爷伸出了一只手珠光宝气戴满了五枚戒指的右手众人才自留意到他这手上非但宝气万千还戴着指甲套。
说不出是出什么戏一老一少两个人的眼神儿竟然对在了一块儿。
简昆仑警觉着刚要避开来七老太爷却是老眼不花地点了一下头:“好……”
惹得大家伙的眼睛俱向这边看来。
简昆仑不欲逗留便自站起来向外步出。
西边天只剩下了一抹残晖。
九公子房里似乎开始有了动静。他像是在跟谁说话仔细一听才知道竟是呓语……算了时间他也该醒了简昆仑心里惦记着他的病叩门不开便只好破门而入了。这番动作极是简单只稍略具真力向前一推便自将内栓震断房门随即轻轻敞开。
简昆仑其实可以由窗户进来只是天还亮着唯恐惊俗便只好如此。
透过窗户上那抹子醉人的晚霞九公子脸蛋儿更像是着了层胭脂那么样的红……
青绫扎头伸着雪白的一只胳膊九公子那番睡姿可真够撩人若非早知他娘娘腔得厉害简昆仑真能吓上一跳。
尽管如此他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床上的清秀少年——九公子简直就是个女孩儿家那样子真比女孩儿家更称娇柔妩媚……
定了定神他才向床前走近。
九公子呻吟着掉了个身子棉被半曳一多半都垂到了地上那身子轮廓分明宛若起伏山峦四下去的细细腰肢猝然衬托出隆起的臀儿……哎呀……简昆仑几乎呆住了。
这身段若是生在女孩儿家身上也该是迷人的了。
总是由于他眼前的病制止了他一霎间的神驰打消了猝起的疑念宁可认定了他的男儿身子。
“你该醒醒了。”
简昆仑倚着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由得吓了一跳敢情烧犹未退和前番一般火辣辣煞是烫人看来病势不轻。只当是一般风寒睡上一觉也就好了却是贵人体娇那病势越的沉重了。
望着他痴痴的了一阵子怔简昆仑真有说不出的内疚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迟迟不与医治害得人家病势不退更加重了。想到这里决心不再迟疑这就施展内功推拿手法先为他活动身上脉穴去除高热。
心里想着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待将把这番心意告诉他却又转念以为不可。那是这小哥儿的脾气他实已领教一路上都在闹别扭找碴儿简直和女孩儿家一样小心眼儿。若是明说定为他见拒反到不好不若乘他在眼前睡梦之中动手施展反到落得个行事方便。主意打定即站起将房门掩好先把自己长衣卸下暗暗运功将真力徐徐注入丹田才自动手把九公子身上锦被揭下。
九公子含糊地出了一声长吟改侧姿而仰卧。正适合于眼前的动手省却了简昆仑一番顾虑。
却见他仍然穿着先时长衣不及脱落便自睡倒。这等阔家公子无论起居饮食身边总是离不了个服侍小心的人儿一旦不在身边可就乱了规矩。
眼前这个九公子正是如此看着真令人又气又怜真拿他没有办法。
当下不及深思即行递出右掌隔着对方身上薄薄绸衣将真力徐徐灌入。
这番动作看来吃力其实在九公子的感觉里却极其轻微。他原本沉重的呼吸乃得暂时恢复了平静看来睡得更是酣甜。
简昆仑见状乃得暂放宽心他随即掌势移动按向对方心经脉络。却不意这部位衣着扎实竟似裹扎着什么?
心头微微吃了一惊一个直觉的意念:“莫非他身上负了伤?”
总是他居心纯正实在没有想到其它方面脑中一经意念即行动手解开了他外面长衣。
果不其然里面装备十分扎实胸间密密层层地裹扎着一层白绫裹了又裹扎了又扎什么样的严重刀伤值得如此?
天气既热又不透气这样的层层裹扎若是真有刀伤不炎溃烂才怪?怪不得他睡姿不宁时见呼吸短促原因却在这里。
再看那紧紧内扎的白绫早已为汗水所湿这个不当的处理早已给他本人带来痛苦即使在昏睡之中亦为显然便是那只白细的手紧紧地拉扯着下意识里的意欲挣脱终因绑扎得过于结实总是挣脱不开。
简昆仑这才注意到这条白色绸带的连缝之处竟是用小针密密缝结怪道如此扎实想要解开却是不能这却如何是好?
他脑子里只是想着救人真的意不及他目光扫处觉到对方枕边的一口连鞘匕便自不加思索地取到手里。
原来九公子虽不擅武却以日来连番遭遇几度亡魂心里不无警惕这把匕便是因此而置落在简昆仑眼里不无感触顿生无限同情。
当下他取刃在手才自觉出竟是一口难见的利刃。象牙的把柄宝石嵌镶的刀鞘抽出来的匕刀锋冷森森侵入毛不甲说极其锋利。以之轻轻探向对方束胸白绫刀锋方及即为之噗噜噜……大肆开脱。
敢情是束扎得过于严谨缝线乍开即行自个爆解敞开。
简昆仑心中一惊触目处竟是一双隆起的女子酥胸……哪里是什么刀伤!
一惊之下简直吓傻了。
抬头再看九公子睡姿撩人。胸间桎梏既去面容也为之开朗了一直轻颦的两弯蛾眉下意识里也展了开来。其时粉汗新润……瑶鼻、樱唇勾画出的一幅眼前图画无比娇柔韵饶简直美丽不可方物谁说他不是女儿之身?
强制着定了定神简昆仑才缓缓伸出手揭下了对方用以束的绸帕大蓬秀黑云似地便自披落下来……
眼前再无可疑。
九公子他是一个女人!
秀披散玉体横陈……
“哎呀!”
简昆仑直觉地打了一个踉跄只觉着头上轰的一声脸也红了。
这种感触真是前所未有一任他铁打铜浇顶天立地男儿面临着眼前的一霎也大感张皇着了大难。
若是装作不知再为她穿戴如初不啻自欺欺人内心里先就难以适应更是觉得不妥。
眼前事态变生突然简直不知如何招架。
望着床头简昆仑只是一个劲儿地呆好长的一段间心里都无法安定下来直到床上的少女昏睡中的一声长长曼吟才把他由神驰的时空唤回到了现实。
简昆仑的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地便又落在了她的身上……总是寒热未退犹自还在病中。美人儿着了病本就腻人况乎芳姿憔悴看着也是可怜。
简昆仑无可奈何地又走近了她的床前。
先时的推拿运气才不过刚刚开始总不能半途而废莫非便因为对方的女儿之身自己就袖手不管退身不问了?
岂非她一个年幼少女实应较诸所谓九公子这样一个少年更需要自己的照顾与关怀!
只是眼前的变化太过离奇在他心里全然没有一些儿事先的预兆尽然临头才致茫然如斯……
一个新的意念忽然升起她是谁?若非是九公子又是怎么样的一个身分?敌耶?友耶?一霎间可真正的难以弄清楚!
床上的少女呻吟着出了呓语却是口齿不清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梦境里有甜有苦是以所展示在她病靥的表情也就不尽一一看在简昆仑眼里越加无限同情。
他随即不再迟疑轻轻一叹走迎过去就着床边坐下继续先前的未完工作。
虽说二十好几的年岁了论到女人这一面还嫩得很几乎全无经验。
如果说以前曾经和异性有过接触的话万花飘香门中那位飞花堂堂主时美娇便是第一人只是他门却是敌对身分断无瓜葛有之仅仅也只是基于人性中的互敬与同情而已。
眼前这位姑娘的邂逅显然不同于前者感触也就特别微妙。虽说是义行不顾细节却也不无顾虑……原来打算在对方前胸右侧乳中一穴所施展的手法期期以为不可了乃改在身后志堂穴道上施展效果倒也相差不多。
他随即不再多想专一于眼前的运气推拿工作。
如此前后兼施神气并用不足半盏茶的时间已产生了神奇效果床上姑娘无疑是退了烧……却出了一身大汗周身上下简直像是才从水池子里爬起来一样连根儿都是湿漉漉的。
这可又让简昆仑着了大难……
总是问心无愧吧!自个儿了个狠不再细想即行动手用一抹布巾遮遮掩掩把她全身擦了个干净。
这小小工作却比他生平所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更为艰难好不容易做完了对方姑娘身子是干净了他自己却因过于紧张而致大汗淋漓。
用一方锦被掩盖着她**的身子简昆仑只觉着一颗心几乎由嘴里跳了出来如是眼观鼻鼻观心静静落坐一隅。
他这里折腾了个半死床上少女敢情是全然无知由始至终都似在沉沉昏睡之中。
这也在情理之中她已经好几天没有闹过眼睛了更何况病魔缠身连番惊吓日间车马的疾奔……金技玉叶的娇嫩身子哪里支持得住?此刻全然松脱焉得不大睡特睡?怕是打雷也吓她不醒。
一切料理好了简昆仑总算松下口气。不过紧接着却又为着眼前人儿起愁来……
她到底是谁呢?
无论如何这都是次要问题了。
对方少女这一觉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看来这个迷团势将要在明日之后才得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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