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记 做梦(2/2)
聊天的时候我问过他,为什么作为一个歌手,还敢抽烟,而且抽的跟我似的,顺带一提,我抽烟就像个老烟枪,一天一包有时候还不够,为此我姐曲咕咕和天哥飞哥都劝过我很多次,可惜我就是不听劝。
他回答的时候很自豪,据他说,他学音乐那会还不会抽烟,后来抽了一根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刚开始的时候还克制些,偏偏他的喉咙也没因此伤到,反而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沧桑的感觉,唱起歌来更能引起别人共鸣,渐渐地也就不以为意了,除了温饱和音乐相关,余钱就只够平常的烟钱了。说完还给我来了一段高音,声音似破未破,要不是唱的歌词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我非得掉下泪来不可。
他离开家已经一年有余了,我问他想不想家,他沉默了,但我依稀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毕竟他仍旧是个年轻人,经历再多,也很难超越年龄的限制。
听我提起家,他轻轻吟着的那首歌真如余音绕梁一般始终在我的耳边萦绕。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我当然也不会忘记,他低声吟唱完后那一声重重的承诺,“不混出个名堂,我绝不回去。”
我仍旧不知道他离开家的理由,我问过,问完后他犹如断片一样,不说话,没动作,然后缓缓拿出裤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烟,默默点上。
他的吉他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似乎是谁送他的,我没问,因为没当他取出吉他弹奏或是调试或是仅仅凝视着的时候,眼里总是流出火焰般的激情和溪水般的柔情和泥土般的深沉,一个人若是这样对一件事物充满着复杂甚至矛盾的感情,那这件事物的重要xìng就已经无需再问。要么是注定埋于心底无论如何也不会外泄的,要么是等到时机成熟自己也会吐露的,除此两种外不作他想,问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小齐来得早,到中午头也就回去了,我一直都没有机会介绍天哥,飞哥还有我姐和他认识。
也因此那天我姐曲咕咕突然打电话哭着说出事了,我飞奔赶到时看到齐天夜正被一群保安团住,无数橡胶棍朝着他招呼的时候,心里那种惊讶就不言而喻了。
他的身边散落着许多木屑,那架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吉他从柄处断了开来,只有几根弦还算是连着。
看到这情况,我心中的震惊完全不能用言语来描述,他的吉他竟然断了,这是他视若珍宝的吉他。
我连忙上去拉架,为此还挨了两三棍,幸好夜店老板也怕出事,派发给保安的棍子都不重,不至于受什么伤,又过了会jǐng察就到了,带走了几个保安和齐天夜还有个客人,姐和我作为知情人也去做了笔录。
我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我姐曲咕咕竟然跟齐天夜在同一家夜店工作,不过两人交集不多,最多也就打几个照面,照齐天夜这种还有梦想的人,其实多多少少会看不起像我姐那样的女人或者说他的眼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她们已经是被现实侵袭,她们唯一仍在做的梦最多也就跟我姐一样,期待能有一张彩票中奖,脱离这种不得不做的活计。
今天这事还是因为我姐的原因。
她一向只陪酒陪聊,从来不愿第三陪,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一连几次被夜店赶走的原因。
一般客人就算那方面得不到满足,也不至于跟个小姐计较,可偏偏今天的客人喝多了,酒jīng一刺激,做的事情就出格了,曲咕咕挣扎起来,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强过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何况喝醉的人力气本来就比以往更大三分。
那时候正在台上唱歌的齐天夜不知怎的眼睛格外尖,而且突然就从台上蹦了下来,手上的吉他直接就往那个醉汉的头上砸过去,其间一共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根本没人想通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客人虽然看起来挺惨的,但确实没有受什么重伤,一者齐天夜没构成刑事罪,再来客人酒醒了也不好意思为这事再纠缠,何况齐天夜自己也受了伤住了院,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去医院看望了他,他头上也受伤了,缠着纱布,另外身上还有许多淤青,再加上些小伤口。
我摸了摸已经坏的不成样子的吉他,连我都有些心疼:“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小夜。”
齐天夜摸出根烟,刚想点上,一边的护士就拦住了:“干吗呢,医院呢,不准抽烟。”
他讪笑了两声,把烟又夹上了耳朵,跟我说:“当时我就蒙了头了,太气了。”
我见护士出去了,病房里又没外人,笑着递了根烟给他,又帮他点上:“小夜,谢谢你替我姐姐解围。”
齐天夜目瞪口呆:“那是你姐,还真想不到。”
我笑了笑:“改明儿等她jīng神好点,我带她一定来谢谢你,你知道,经过这事,她有点接受不了。”
我看到小夜眼里神采突然黯淡了好多:“是啊,经过这事,会接受不了。”他把手放在自己最为珍重的吉他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做个长长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