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了祖国（2/2）
当rì晚些时候，姜铎济召集族人，他下达族令：埋葬祖先的牌位，决不让小鬼子的手玷污了祖先的英灵；凡是年迈者一律留下看守祖先的牌位，所有女眷与姜家断绝一切联系，从此形同陌人；所有不满十四岁的孩子改姓更名，一律就地送于别人抚养，不得谈及自己的身世；全体战士备好口粮，向北突围，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包围圈。姜氏存亡，在此一举，凡在突围过程中受伤者，皆不可救扶；姜氏不可亡，姜氏待后昌！
做出这个决定姜铎济也是心痛不已，他知道带着牌位和家眷突围那简直是自寻死路，到时候一个都跑不出去；他必须要让一些姜氏后人活下去。本来应该是将孩子护送出去，但眼下的兵力根本做不到，要想不让姜氏断子绝孙，就必须要做出取舍。现在只有这些战士还有可能跑出去，他们就是姜家的希望。女眷是肯定带不走了，牌位也搬不动了，该舍弃的都得舍弃，这时一丝一毫的都会带来巨大的灾祸。他不能有妇人之仁，虽然这很残酷，但这一切都是他和他的家族必须承担的。为了保住姜家，现在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了。
第二天，姜铎济被一阵哭喊声惊醒，他出门查看，顿时喷了一口血差点没昏死过去。原来姜氏的妻子素来刚烈，他们知道自己会给自己的丈夫挂念，既然不能长相厮守，那就想先行一步到天国等待着与丈夫团聚吧。很多长者知道自己是累赘，作为姜氏后人，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以投江方式斩断将士们最后牵挂的思绪。这样一个烈xìng子的家族，是绝不会向任何敌人屈服的！姜铎济向这些族人敬了一个了礼，让小伙子们赶紧掩埋好亲人的尸身；但是为了防止rì军报复，打扰亲人们的安宁，姜铎济命令所有人一律不得为自己的亲人树立墓碑。昔rì的祖祠只好放一把火烧掉，除了那些前清留下来的战旗，姜铎济命令什么都不许拿了。
剩下的姜家军怒火中烧，他们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他们要向rì本鬼子讨个说法！与其说这是一次突围，还不如说这是一次进攻；姜铎济让大家把旗帜高高的竖立起来；这些旗帜自从姜家到达吉林后就再也没挂过，这回再露面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告别了亲人的坟墓，了无牵挂的姜家军现在要与rì军决一死战了！
次rì凌晨，几百名士兵趁着黑夜的掩护悄悄的接近了rì军的阵地，他们本可以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但对rì本人的愤恨和对亲人的哀伤让这些战士停住了脚。姜铎济犯了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向rì军的阵地发起进攻。
一时间rì军的阵地上火光冲天，还在熟睡的rì军没来得及拿起枪就被干掉了，喊杀声惊醒了一个指挥官，他刚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就被姜铎济一刀砍掉了脑袋。rì军在黑夜中一时也摸不准到底有多少敌人，就只好向后退去；姜铎济这时已经杀红了眼，他手中的战刀已经不知剁翻了多少敌人，他指挥着部队追赶逃跑的rì军，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冲在最前面。姜家军紧跟着姜铎济一拥而上，迅速地夺取了一些机枪和大炮。rì军在慌乱之中进行反击，但不一会就被消灭的所剩无几了，由于没有了指挥官，大部分rì军边打边撤，姜家军占领了rì军阵地。姜铎济觉得这还不行，只会部队用大炮轰击rì军的防线，企图直接向南推进；可是他不知道，正是他这不理智的做法让姜家最后的生力军似乎全军覆没。
rì军回过神来，发现这次进攻的不过几百人，马上组织起反扑。姜铎济也不含糊，率领部队与rì军展开了白刃战，一时间阵地上杀声四起，两军绞杀在了一起。族人死让姜铎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眼下他只想到了要报仇，全然忘记要突围的重任。这一打倒是把rì军打懵了，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疯的兵，好像着了魔一样见人就砍，rì军的反击部队被打垮了。
rì军的指挥官也犹豫起来：难道这支军队只是先锋，后面还有大部队，要不然怎么敢如此猖狂。但打了这么久也不见有援军，rì军明白这是支孤军，便开始包围姜家军。
“走吧，再不走我们就出不去了！”姜季戍见情形不对，赶紧劝告姜铎济撤退。“撤什么，仇不报了？”姜寒怒声说道。就在这时，一颗子弹打进了姜寒的头颅，他应声倒地。“姜寒，姜寒，小rì本，我他妈cāo你姥姥！”姜铎济大叫道，姜寒的死让他更加不冷静了，他端起机枪冲向rì军，一梭子子弹下去，放到了一排rì军。“族长，再不走就全完了，你快走，我掩护。”姜季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只好拉着姜铎济向后撤。
但为时已晚，rì军已经包围了他们，此时的姜铎济才感到大事不好，他知道自己已经铸下大错，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经过刚才的激战本就不多的队伍更是只剩下寥寥几人。现在想要冲出去可谓是难上加难。姜铎济人生中第二次感到后悔，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因为那一片片的rì军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向他们压来，这次他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掩护族长，给我上。”姜季戍带着仅存的战士准备进攻，但却被姜铎济阻止了。姜铎济对战士们说：“大家听着，我姜铎济对不起你们，今天我们可能谁也出不去了，但姜氏家族决不能就此消亡。这样，咱们分散开，谁也不要管谁，拼了命地往出跑，跑出一个算一个。”“那您怎么办，我们不能扔下您不管啊。”卫队长家奇筑还是放心不下族长，他给族长当了多年的卫队长，这次他也要保护族长的安全。“都他娘的不许管我”姜铎济顿了顿说道：“这是命令。”
“那我这次就要抗命了”姜奇筑说道：“姜澜，姜砮，把族长给我架走；jǐng卫队，跟我上！”
没等姜铎济反应，卫队长就带着jǐng卫队冲向了rì军。其他的士兵也跟着冲了上去，最后一次突围开始了。
姜家军极力想撕开一个口子，但rì军就是死死守住，眼看看身旁的战士越来越少，姜铎济干脆自己也冲了上去。经过了一夜的激战，姜铎济带着剩下的部队终于逃了出来。等天亮了他才发现，他的军装已经成了鲜亮的红sè，而他的战刀也早已断成了两截。姜铎济望了望身边的战士，好多熟悉的面孔都寻不见了，他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简单地清点了一下人数，仅剩三十二个伤兵，自己的亲信和家人也大多不见了踪影，只有大儿子姜军和二儿子姜峙和团长姜季戍还在。姜铎济yù哭无泪，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祖先的亡灵；姜氏家族一路风风雨雨地走来，何曾像今rì这般狼狈；不管是瘟疫还是灾荒，姜家也从未这般人丁稀少。就剩下这四个姜氏后人了，曾经那个庞大的家族竟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一手造成的。1841年，那是姜氏家族从辉煌走向没落的转折点；如果说是历史抛弃了这个家族，又为何指引着他们走向北方。1928年，姜氏家族终于迎来了重生，从封建帝制下的官僚到革命大cháo中的卫士，这个家族迎来了新生。为了帝王打江山也好，为了人民谋福利也罢，这个家族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多少的苦难和挫折多没能摧毁这个家族，他的顽强生命力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他渡过难关。但是今天，这个起起落落、两度沉浮的大家族或许真到要走到尽头；这个家族最后的扞卫者已经尽力了，这一切真的不能归罪于他。国运不济，民不聊生，这个饱经风霜的家族经过了太多的洗礼；曾经的辉煌与荣耀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的姜家奄奄一息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姜铎济也累了，像他的父亲一样，他为了这个家族贡献了自己的一切，他也要好好的歇一歇了。他是伟大的，不应该受到任何指责，他深受三mín zhǔ义的影响，顺应了时代的cháo流，在正义与反动的中间毅然选择了前者。他为家族带来了新的希望，他振兴了消沉了几十年的青年斗志。要是没有这场战争，他的家族也许，不，是一定，一定会兴旺发达起来；而造成这一切的最快祸首，就是可恶的rì本帝国主义和软弱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
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rì本人还在紧紧地追赶着他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继续追随那个已经让他们彻底失望了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还是寻找别的出路，这是留给姜氏后人的问题。至于姜铎济，他已经什么都干不了了，几天之内既要承受生死离别之苦，又要带领着族人寻找出路，这些重担不应该都压在他的肩上。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出东北，姜氏家族的后人可就剩这几个了。突然，rì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阵枪声过后，几个战士应声倒地。“包要乱，跟我杀出去”姜铎济拔出只剩半截的战刀，和鬼子缠斗在一起。一行人边打边撤，人是越打越少，鬼子是越来越多。一行人只好撤入山中，但鬼子并不罢休，双方又在密林中激烈交火。
姜铎济等人退到一条大河旁，一个手雷扔了过来，在姜铎济的脚下爆炸了。姜铎济被炸入河中，瞬间就被汹涌的河水淹没。“父亲，父亲”姜军和姜峙大喊道。“族长，族长·······”姜季戍也泣不成声。“快走，走啊，走！”姜季戍知道这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必须把族长的儿子活着带走；他拉起姜军和姜峙，向着密林深处进发。突然，一颗不长眼的子弹击中姜季戍的胸膛。姜季戍口吐鲜血，临终前只是大喊了一句话：“快走，姜家万岁，万岁·······”
为了不让鬼子得到叔叔的尸体，姜军把姜季戍的尸体推入河中。
就这样一路打下来，只剩下姜军和姜峙活着逃了出来。晚上，两人在一块大石头上躺着休息。“哥，咱爹没了。”姜峙哭声说道。“还有咱叔，咱舅，咱兄弟。咱们姜家就剩下咱们俩了。”姜峙坐起身，问道：“那咱们咋走啊？要不去找少帅吧，咱跟着zhōng yāng。”姜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吼道：“zhōng yāng？zhōng yāng个屁！咱们这么好的大东北就白白地送给小鬼子了，这是咱们中国的zhōng yāng吗？我看倒是像小rì本子的zhōng yāng。以后别在我的面前提那个南京zhèng fǔ，要不是它不管咱们的死活，咱家能沦落到现在这地步？”姜峙知道哥哥对蒋介石的不满，因此也不再多言；但在他的心中，还是归顺zhōng yāng才是正道，他想慢慢地劝说自己的哥哥。
“哥，你说咱家这回死了多少人？”姜峙毕竟年纪尚幼，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军叹了口气：“多少人？就咱俩还能喘气，剩下的都没了,都没了，都没了······”姜军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暗暗念叨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姜寒、姜麓、姜封举、姜帝扈、姜御、姜辰、姜鹤骑、姜······
第二天一早，二人脱掉满是血渍的军装，从这一刻起，他们要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为了活着逃离这里。两人穿得褴褛，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乞丐；没有钱，他们只能将就着那些突围时准备的干粮；这些干粮上也浸透着血渍，有敌人的，也有亲人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向南，沿途都是rì本兵，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小乞丐”就是姜氏家族最后的传人。姜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他不能犯和父亲一样的错误；姜峙只顾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他想到了报仇，软弱的外表下是一颗随时准备手刃仇人的心。
二人走动一个小镇，看到报纸上登出了如下消息：我英勇的皇军在齐齐哈尔南山林中全歼负隅顽抗的东北军，姜家军从此灭亡。姜峙刚想破口大骂，姜军就赶紧捂住他的嘴；毕竟是大几岁，姜军要比姜峙成熟许多。大街上的人纷纷议论着姜家军抗敌的事迹，两人不知道，少帅张学良得知姜家军覆灭的消息后悲痛yù绝，发表演说纪念这只队伍，一时间全国多知道了姜家军的事迹。
“就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们的干粮也不多了。”姜峙很沮丧地说。姜军想到坐火车能快许多，但他俩是没钱买火车票的，怎么办呢。趁着夜深人静，俩个人偷偷地溜进了调度室，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混上火车。说来也巧，调度室内有一个身穿黄昵子大衣的rì本军官在打电话，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两个人也听不懂。姜峙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结果了他。别看姜峙平时斯斯文文的，他要是发起疯来，两头蛮牛都拉不住。姜军劝他不要动手，因为他不想惹出什么麻烦，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放过着狗娘养的。
姜峙问道：“哥，你不想报仇啦，那个鬼子好像是个大官，正好祭奠咱爹的在天之灵。”姜军犹豫了一下，但一想起他的家族几百口子人都是死在这些出生手中，便也同意了。两个人一起按住了那鬼子，他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扭断了脖子。
姜军大口的喘着粗气，姜峙拿起笔在墙上写下：姜氏后人今来寻仇几个大字。姜军拉着姜峙赶紧跑，第二天所有的报纸都在头条刊发了这则消息：姜家军复活，手刃倭匪少将。原来昨天夜里他们弄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进攻黑龙江的第五师团少将师团长小五健次郎。rì军高层对此事大为震惊，责令有关部门限期破案；因为姜峙留下的几个大字，rì军知道姜氏后人还有幸存，决心一定要斩草除根。与此同时，少帅张学良得知还有姜氏族人活着，下令各部要全力寻找。一时间，两人的人头被一二十万大洋悬赏，而他们的下落却一直不为人所知，直到1937年抗rì战争全面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