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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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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大地都仿佛一起变了颜色那两本书的黑桑皮纸封面上也似乎都沾满了斑斑的血迹那些都是曾经爱过裴珏也曾经为裴珏爱过的人血迹所不同的只是他们似已不再爱裴珏而裴珏却是始终爱着他们的。

其实他所受过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多得已足够使他的情感变得冷酷一些但不知是他比别人都聪明些抑或是都笨些这些挫折非但未能消磨去他生命的勇气也未能冷却他热情生命虽然坎坷人们虽然冷酷他却是仍然热爱着他们的。

此刻他坐在马上必须非常努力地支持着自己才不致从马上跌下来。

有风吹过吹得他对面的千手书生身上的银灰色衣袂飘飘扬起也吹得千手书生托在掌心的那两本书的册页飘飘扬起。

裴珏的目光从这两本已为他带来许多灾祸的书呆滞地移到那在他眼中似乎高不可攀的银衫人身上却见千手书生严峻的面孔此刻竟像是泛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温暖”是裴珏多么急切地渴望着的东西呀于是他抬起头来勇敢地望着这冷酷的银衫人两人目光相对裴珏只觉得冷酷的人目光中原来也是有着人类的情感的。只是他却无法了解这种情感究竟是在表示着什么意义而已。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听得见说得出因为此刻他心中疑团重重恨不得立刻便能得到解答于是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两本书但是他却无法比出一个能代表他心中意念的手式来。三他方自整顿着自己紊乱的思绪哪知一阵无比强劲的劲风蓦地自道旁右侧的树木中穿出“呼”地一声竟将千手书生托在掌心的那两本书远远吹到地上坐在马上的裴珏身形摇了两摇便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噗”地竟从马鞍上跌了下来。

就在裴珏身形落地的那一刹那道旁左侧的林木中倏然掠出一条人影电也似地窜到马前伸手一抄将刚刚落在地上的书抄在手上身形一弓倏然自马腹下穿过掠入右侧林木里。

值得遗憾的是:人们永远无法将在电闪而过的那一刹那里同时生的事用同样的度描述出来此刻这强风出林书册落地裴珏坠马人影掠来便几乎是在同一刹那中生的。

裴珏眼前人影方自一花那千手书生面容也为之骤变冷笑一声身形突然掠起凌空一个翻身便也箭也似地掠入林中。

裴珏的目光虽快却竟也跟不及此刻的变化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四扫只见林木依然枝叶微簸人影却渺林木掩映中的楼阁也仍然静悄悄地矗立在那里这变化虽然来得突然而巨大然而大地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他微微抚摸一下身上被跌痛的地方心中茫然一片对于世间的一切变放他既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从何而去这些变故纵然都深切地影响了他甚至严重的损害了他但他除了默默地忍受之外就似乎再无别的办法可想。

重重的疑团在他心胸中凝结成一块沉重的石块他恨不能撕裂自己的胸膛将这石块取出来远远抛到一边去。

他记得在他年纪极幼的时候他爹爹曾经对他说过聪明的人永远不要眷恋过去期望将来而轻轻放过现在。

此刻他虽不眷恋过去因为他一生中并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事。

而将来的事却也是茫然一片但“现在”现在他不也是空空荡荡的吗?世间可有什么事是他能够改变的是他能够创造的呢?

于是他沉重地叹息一声茫然爬上了马他确信自己只要有一个目标是他能够追寻的他就会毕生尽全力去追寻它。纵然吃尽了千辛万苦受尽种种折磨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父仇”在他心中虽然仍很深刻但却已是非常遥远的了因为他知道他的杀父仇人已死在中州一剑的掌下但是那份久被人们屈辱和轻贱的感觉却在他心中变成了无比沉重的负担他对自己的期望檀文琪的娇笑孙锦平的眼波使得他这份负担更沉重了些。

然而这一切事都似乎都不是他此刻能够企及的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些呢?

除了对生命的信念之外这孤苦的少年就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策马出林茫然久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沿着大道走了一会儿他又回到方才那三岔路口望着分歧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他暗中一咬牙想笔直地向前走。

但他坐下的马却似不听他的使唤马一偏竟往另一条路走去裴珏只觉心胸之中怒火上冲猛地一拉缰绳想将马拉到一条他自己想走的路上。

哪知那匹健马昂一声长嘶却将裴珏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放蹄奔去裴珏翻身爬了起来拾起一块石头手臂“呼”地一抡掷向那匹马但歪马却早已走得远了干燥仅能到马后扬起得沙尘而已。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向自己要走的那条路他对命运的反抗第一次得到胜利虽然他的对手仅是一匹马而已。

骄阳隐没在西方的群山之后大地由黄昏转入黑夜。

苍苍暮霭之中裴珏蹭蹭独行饥饿、疲劳使得他两条腿弯得有如千钧般沉重但是他却并不后悔自己为什么不骑在那匹马上这正如他从不后悔自己从那可获丰衣足食的飞龙镖局逃出一样。

城廓的影子近了裴珏的脚步也快了走到城门口抬头一看上面依稀写着“镇江”两字于是他迈开大步走人城去。

夜市将收他虽然昂而行其实眼前已经饿得黑耳畔忽然“当”地一声轻响走在他前面的汉子落下一个像是显为沉重的钱袋来他赶前两步将钱包拾在手上追上去还给了那大意的行人哪知那人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劈手将钱袋夺了过去嘴皮动了两动。

掉不顾而去。

裴珏怔了怔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但是他心胸之间却仍然因有此事有了些许愉快因为他已帮助了别人已享受到助人的愉快至于别人对他的态度并不放在他的心上。

他似乎从未想到假如他将那钱袋放进自己怀里那么他至少不必再因饥饿而痛苦了呀。

经过几条街他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蜷伏了起来渐渐他知道他的疲劳还在饥饿之上因为他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嚣哗的市声他虽无法听到但拥挤的人群他却可看见原来他昨夜存身之地竟是一个市集此刻早市已升摊贩柿比有的贩卖菜蔬有的贩卖布帛有的用竹枝在地上围了圈子贩卖鸡鸭牛羊。

裴珏揉了揉眼睛打量着回下的人群突然看到对面一块空地上正坐着一个和自己年纪仿佛衣衫也一样楼褴的少年。正小心地从身侧一个极大的布袋里取出一块块砖头谨慎地放到地上搭成一个小灶这些砖头已被烟火熏得黑然而那少年却极为小心地搬弄着它像是生怕碰坏一些似的。

裴珏心里奇怪眼睁睁地望着这少年却见这少年抬起头来也望了一眼并且微笑一下两人目光相遇裴珏只觉这少年衣衫褴楼但一双眼睛却炯然着亮光使得他看起来没有一丝猥琐的样子。

裴珏翻身坐起来更加留意地望着他却见他又从布袋里面取出一些干柴枯枝在那砖头搭成的小灶里面生起火来。

过了一会火生着了他取出一口极大的铁锅架在灶上又拿了个小水桶跑去弄了一桶水倒在铁锅里。

这时不但裴珏好奇地望着他一些提着菜篮的老妪、妇人甚至一些爱管闲事的汉子也在他身旁停了下来都想看看这少年究竟弄着什么把戏他却像是视若无睹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蓝布小包来。

裴珏不禁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侧只见这少年极为小心而谨慎地打开那蓝布小包里面包的竟是一只铜制的手镯。

人们不禁开始低语起来猜测着这少年究竟在于什么裴珏更是心里奇怪几乎将自己的饥饿都忘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在这只铜镯上。

只见这少年用两根手指捏起铜镯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两眼然后缓缓放在锅里水面起了个漩涡铜镯瞬即沉到锅底那少年眼望在锅里根本望也不望围在他身前的人群一眼。

一个肥硕健壮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喂”了一声问道:“少年人你这是在于什么呀?”

那少年目光一抬嘴角做了个非常轻蔑的表情冷冷道:“煮汤。”

妇人的眼上都瞪圆了接口道:“煮汤?”她用那只肥厚的手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再向铁锅瞪了两眼惊诧地接着道:“用这只铜镯煮汤?”

那少年削薄的嘴唇往下一撇似乎再也不屑回答她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闭起眼来。

于是围观的人群更惊讶了都要看这个铜镯能煮出什么汤来。

裴珏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但心里的好奇心反而更盛了越舍不得离开。

过了一会儿锅里的水沸了那少年睁开眼来往灶里添了几段枯枝然后又从布袋里取了个汤匙出来用衣襟擦了擦舀了匙锡里的“汤”喝了一口然后闭起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要是有些葱姜就好了不过——没有也没有关系。”

一个梳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羞涩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些葱姜一言不地放在这少年身侧的地上脸已羞得红了掉头走了开去。

那少年目光一转眼中泛过一丝笑意拿起葱姜放在锅里那肥硕的妇人已忍不住跑了出来期艾着道:“我想……我不知道……再放一点青菜是不是好吃些?”手里拿着一把青菜送到那少年的面前像是唯恐人家不要的样子。

那少年一脸并不十分高兴的样子像是不高兴有人来打扰他冷冷道:“无所谓。”缓缓接过那把青菜十分不情愿地放到锅里。

青菜之后好奇的人接连将豆腐、萝卜甚至鸡蛋、猪肝送到这少年的面前他既不请求也不拒绝脸上带着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将这些东西一起放进那口大铁锅里。

不用片刻浓郁的香气从锅里冒了出来。

于是好奇的人们好奇心满足了一面惊叹地传语道:“你闻闻这味道多香你知不知道这是铜镯煮出来的汤。”一面满足地走了开去。

于是裴珏笑了在这一瞬间他似乎了解到了一些道理。

那就是世间有些东西你若是去要求你就永远无法得到但若你不去要求反而拒绝——至少装出拒绝的样子那么你要求不到的东西就可能送到你的手中。

须知裴珏是绝顶聪明之人有些事他并非不能了解只是不愿意了解而已。

那少年也笑了两人含笑互视彼此心中都有一种可以互相传递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却是裴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的。

那少年向裴珏招招手笑道:“你要不要来尝尝我这锅铜镯煮成的汤保险比老母鸡煮的汤还好吃。”

裴珏自然听不到他说的话茫然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他似乎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在这少年面前可以说出自己的一切心事来而用不着羞涩也不会不安。

那少年面上露出惊讶之色似乎在奇怪着面前这英俊少年怎会是个又聋又哑的残废目光转了两转突地长身站了起来走到裴珏身前望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拉着了他的臂膀走到那锅香气四溢的热汤旁边你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伸手指了指裴珏的嘴再指了指那锅热汤又是一笑。

裴珏和这少年虽是初次谋面但却对他大有好感此刻见了他对自己的神情既非轻蔑亦非怜悯却像是一种极愿和自己交朋友的样子心下不禁大为感动却不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少年面上露出喜色方想把裴珏一起拖到地上去坐。

哪知裴珏又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市场上嚣嚷的人群那少年聪明绝顶目光一转已知道了他的用意朗声一笑道:“原来兄台不愿在这么多俗人面前和——”话方说到一半蓦地想到对方是个聋子话声便自倏然顿住回目望着裴珏。

两人目光相对裴珏只觉那少年目光之中似乎流露出一种自疚的神情像是生怕他方才又说出话来因而刺痛自己心中不禁热血沸腾反手一把紧紧握住那少年的手掌。

须知裴珏一生之中颠沛孤苦别人对他不是轻蔑就是侮辱纵然遇着几个对他好的人但那也仅是出于怜悯而已。

此刻见了这少年的神态都是完全将自己以朋友相待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只要别人对他稍微好些他纵然以死报答亦是在所不借一把握住那少年的手眼中竟感动得流下泪来。

却不知道那少年也是生性奇特之人一见裴珏也不知怎地从心底升出一份好感此刻两人双手紧握目光相对虽是初次谋面一语未通但心里却各自有着一份说不出的舒服快活的感觉就像是离别经年的老友一旦异乡重逢似的。

两人相对凝注那少年突地轩眉一笑松开握住裴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地上的汤匙杂物又都抛入布袋然后左手抄起袋子却将那盛满一锅沸汤铁锅用右手的拇、食、中三指挟住锅边一把提了起来望着裴珏笑一笑迈开大步向市集外面走去连地上的那几块砖头也不要了。

市集上的人们虽是流动不息但那些贩卖菜蔬果肉什物的摊贩对这衣衫褴褛的少年本就抱着一份好奇此刻见他竟以三指将那一锅盛得满满的沸汤挟在手里大步而行不觉都一个个惊讶得脱口叫出声来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许人物。

裴珏心里亦是一惊他武功虽弱但有生以来接触到的人俱是武林人物对武功一道却是识货得很此刻见了这少年的这种惊人指力不禁更是惊讶心中暗叹常听人说普天之下俱是卧虎藏龙之地风尘之中尤多异人这年纪看来还比自己轻的少年竟有如此武功此话果是不虚。

他心念一动又想到自己不禁恨起自己的无用暗叹一声却见那少年已驻足停着回头含笑望着自己目光之中满含着真挚的表情不禁也为之轩眉一笑大步跟了过去。

那少年手里提着那么沉重的铁锅脚下却仍然从容自如一点也没有吃力的样子裴珏全力迈步才能紧紧跟在后面。

路上行人见了他们都以惊诧的目光侧目而望那少年却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带着裴珏穿街入巷裴珏也不知他要到什么地方哪知走了半晌却已走到城外了。

出城之外那少年兀自停步锅里的汤热气越来越少马上就要冷了那少年用鼻子闻了一下眉头一皱却又向裴珏一笑又往前走了半晌走到一个上丘上放下手里的铁锅和布袋双臂一张四下划了个圈子仰天大笑起来。

裴珏四下一望只见四野一片青葱林木田畴俱收眼帘却不见半个人影不觉亦为之一笑胸中积郁消去不少。

那少年将大锅放到石上又弄了两块石头和裴珏一人坐了一块从布袋之中拿了一大一小两只汤匙来将大的交给裴珏用小的在锅里连汤带菜满满舀了一匙顿时大吃起来。

裴珏早就饥火中烧此刻也不再客气也舀了一匙放到口中一尝之下只觉芳香甜美无与伦比生平美味莫过于此矣。

那少年吃了两匙忽地放下汤匙从布袋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来拔开塞子喝了两口又伸手递给裴珏。

裴珏有生至今涓滴之酒都未沾唇此刻接过酒葫芦怔了一怔却见那少年正含笑望着自己心里忽然闪过两句他幼时念过的唐诗来举起酒葫芦再不迟疑仰天喝了一大口。

那酒人口之际并不辛辣但一喝下喉咙流入肚里裴珏只觉一股热气顿时在肚中扩散开来霎眼之间只觉浑身上下如沐春风他虽未喝过酒但在飞龙镖局时却常听人说起酒质好坏的区别之处而他们所说的好酒饮下去就是此刻自己领受到的味道。

他心中一动不禁暗笑这少年不知又用什么手法弄来如此好酒他却不知道这酒不但是好酒而且是好酒中的上上之品哩。

两人一人一口喝了儿口酒那两句唐诗却又在裴珏心头闪过他细一体会觉得这两句以后看来井无什么妙处的诗句此刻却是字字珠玑细一体味更是妙不可言只是却苦于口不能言无法将这两句诗说出来。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低诵着那两句诗终于再也忍不住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在这山丘的泥地上极快地写道:“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少年目光一扫又大大喝了口酒仰天长笑起来抢过裴珏手中的石头亦自写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再喝一口。”一仰又喝了口酒何消片刻这两个身世不同性情迥异但却各有感怀的少年竟将这两葫芦的三斤女儿红喝了一半。

裴珏生平第一次喝酒虽已领略到酒的妙处但终还是不胜酒力此刻早已醉了只觉脑中混混沌沌的恨不得肋生双翼拍翼而飞目光一抬只见那少年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拿着汤匙在敲打着双目仰视像是在引吭高歌。

裴珏虽然听不到他的歌声却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目光莹然双目悲怆唱到后来突地扬手抛去手中的葫芦美酒泼得一地他也不管一把抓着裴珏的手腕竟突地放声大哭起来裴珏虽然奇怪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心里怎地会有这么多悲怆的事。

担心念转处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年纪轻轻?又何尝不是伤心人刹那之间往事俱在心头闪过不由也大哭起来。

这两人虽是一个有声一个无声但却各各哭得伤心无比那少年突地一把推开裴珏又拾起一块石头写道:“你为什么有那么伤心的事?”裴珏一怔暗想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但他此刻心胸堵塞正恨不得有人倾吐遂就拿过石块将自己的一身遭遇都在地上写了出来。

他擦了又写写了又擦也不知道写了多少时候只写得地上的泥上都松得写不出字来了他就另外换块地方只写得自己的膀子都酸了他就歇息一下歇息的时候他又不禁哭了起来。

那少年亦是边哭边看一会儿跑到别处却捡那只方才被他自己抛掉的酒葫芦将里面的剩酒又和裴珏一起喝了下去。

他本来自悲命运此刻却是为裴珏的命运而痛哭但酒有喝干的时候泪也有流尽的时候太阳从东边升上来升到中间此刻却将要回西边落下去了。

裴珏突地长身而起将手中的石块远远抛了开去心胸之中仿佛舒畅很多因为多年以来他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倾诉悲哀的人。

积郁一消他心中只觉空空洞洞地什么事都再也想不起来那种振振欲飞的感觉却又自心中升起他第一次感受到酒是一种多么奇妙的东西也第一次感受到哭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

暮色将临风中已有些凉意了但这两个少年心胸却仍然滚烫的世间可有什么事能冷却少年人心中的热血呢?

他们从山丘走下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四面的天畔晚霞绚丽虽然一如往日但裴珏的心情却是和往日迥然而异的。

因为他此刻身侧已有知己。心胸不再寂寞虽然他连那少年姓名还不知道。

那少年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搭在裴珏的肩上两人酒意都未消脚步也有些踉跄但却走得极快裴珏直觉得仿佛有个人在背后推着自己使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他知道这全是那少年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手的力量心里对他的武功不禁更加钦佩。

两人也不辨路径走了也不知多久只见四下越来越荒凉竞连田陌都没有了走到这种荒凉的地方来今天晚上到哪里去歇?

哪知目光一抬却见苍茫的暮色中矗立着一幢楼阁的影子此刻他酒意仍在也不管那幢楼阁是什么地方也不管那楼阁的主人会不会收留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过夜一拉那少年的袖子就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跟前一看心里更是高兴原来那幢楼阁外面的大门竟是开着的。

这幢楼阁矗立在无人的荒郊居然敞着大门此事若被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都会觉得有些奇怪但这两个俱都已有了七分酒意的少年却全然不管这些笔直地走上石阶探一望只见门内庭院深深连一丝灯光都没有。

暮色虽深但时已人夏白昼甚长此刻却还有些膝陇亮光而人穿过院落走进大厅却见厢帘四处都结着蛛网大厅里桌椅残败四壁萧然显见这幢气派甚大的屋字竟是一个荒宅。

那少年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布袋重重地放在一张八仙桌上哪知“喀嗤”一声那张方桌竟突地倒了下去裴珏咧嘴一笑心想:“你这个大口袋像个百宝囊里面花样大多一定重得吓人。”一面往旁边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哪知又是“喀嗤”一声那张椅子也倒了下去裴珏重心一失噗地跌到地上。那少年却哈哈笑了起来。前行两步准备拉起裴珏哪知一脚向下脚底竟像是整个嵌入一个洞里他大惊之下俯身低头一看心中不禁骇然。

朦胧的月光自门外射人刚好照在这一片地上只见地面上竟印着七八个深陷地面、几达三寸的脚印他一脚刚好踏入脚印里。

裴珏一眼望到那少年面上笑容突敛垂着头愕愕地望着地上心里一怪爬了起来走到近前一看心头也不禁一惊。

须知这栋巨宅虽然破旧建筑得却甚牢固这大厅的四面上都铺着厚厚一层三合上而此刻这些脚印深陷入地竟有三寸那么踏下这脚印的人功力之深厚岂非骇人听闻。

那少年垂着头愕了半晌迈步到那张已被裴珏坐塌的椅前伸手方待拾起一段椅脚哪知触手之处那么结实的红木椅脚竟然一片片散了开来他双眉一皱顺手一拂那张红木椅子竟全散成一堆木片连一段整齐的木头都没有。

他年纪轻轻江湖历练却甚丰知道这种红木椅子绝不可能因年代久远而腐蚀成如此模样目光一转。果然看到这张红木椅子前也有两只整整齐齐的脚印深陷入地有如刀凿。

他心中一转退后几步果见刚才那几个脚印扇面似地在这两个脚印前布成一道弧线不禁暗叹一声忖道:“这必定是内家高手在这里较量内力所留下的脚印而且是有三四人联手来对付坐在椅上的人——”心念方自转动却见裴珏一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又伸出食、中、拇三只手指轻轻一捻摇了摇头像是十分奇怪的样子。

那少年微微一怔随即会过意来知道裴珏做的手式是表示“七”字目光一转果然现地上除了椅前的两只脚印外竟只有七个脚印靠在最右的一只脚印旁却有一个圆洞。

他皱着眉又沉吟了半晌突地拿起布袋在里面找了半晌拿出一只蜡烛和一个火折子来扇起火折点起蜡烛烛火虽弱却已使得他们眼前一亮。

他将那只蜡烛拿在手上目光转动处突地脱口惊呼出来脚步微错一个箭步窜到方才放着那红木椅子后面的墙脚裴珏目光随即望去只见那面墙上晶光闪闪竟嵌着七点寒光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那少年举着烛火在墙上一映只见七根钢钉竟都深嵌入墙烛光影映处裴珏只觉他的面孔苍白又自皱眉沉思起来。

裴珏心里虽也在奇怪这些脚印和寒星但却又觉得这些事根本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白白花些脑筋在上面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回头走了几步突地看到达问颓败的大厅的角落里竟挂着一幅画图和四下显得极不相称。

此刻他亦不禁起了好奇心回目而望那少年仍然出神地望着墙上的寒星遂也没有过去招呼他径自走到那角落里。

烛光虽极弱他却可以看到那幅画上画的竟是一片悬崖壁立千丈下面绝壑沉沉深不见底崖上却画着一个瞎子手里拿着一根明杖另外一个长衫文士倚在一株树前正在吹着笛子那瞎子想必听得十分入神竟忘了去探测前面的路一脚眼看就要踏空坠人那深不见底的绝壑下。

这画画得非常细腻将那瞎子面上的表情都画了出来只见天蓝如碧花红如紫那瞎子亦是一付如痴如醉的表情再也想不到自己这一脚踏下去立即便得粉身碎骨。

裴珏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心中不忍心想画这画的人怎地如此残忍竟将一个瞎子置于绝境。

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眼中看着这幅画心中却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己恨不得自己跑上画去拉那瞎子一把。

他暗中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哪知目光动处却看到墙边一张小几上竟放着一副笔墨砚中墨汁仍自未干他心中一喜也不管在这荒宅里怎会放着笔墨大步走了过去一手拿起石砚一手拿起毛笔又跑到面前竟在那瞎子身后加上一个人去。

那少年沉忖了半晌口中喃喃念道:“北斗七星针北斗七星针……难道‘北斗七煞’也到这里来了?但那坐在椅子上的却又是什么人呢?”转目一望只见裴珏站得远远的手里拿着一只笔在墙上的一幅画上画着心里又是一怔大步走了过去却见裴珏专心凝注在画上画了一千、身穿长衫的少年正伸出一只手去抓瞎子的肩膀。

裴珏虽未习画但他天资绝顶画得并不离谱倒也将那少年画得栩栩如生而且面目之间竟有几分像他自己。

那少年不禁失声一笑只见裴珏提着笔左看右看嘴角泛出一丝笑容似乎心里颇为满意又在画上那少年身畔添了一口长剑方自丢下笔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仍然站在画前目光凝注根本没有现那少年已来到身侧。

哪知他方自丢了画笔这大厅的屋顶忽地出一阵奇异的口哨声声音尖锐而高亢在静夜中分外刺耳。

那少年蓦地一惊倒退三步抬目望去屋顶满布蛛网尘埃看不见半条人影但那尖锐而高亢的哨声却仍未中止。

他大惊之下将手中的蜡烛立在地上双臂一张方待腾身而起到屋顶上去看个究竟哪知——外面突地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那笑声起处仿佛还有甚远但笑声未绝那少年只觉眼前一花门口已多了一条人影。

门外星光如烛门内烛光如星在这星烛之光交映之下只见此人身材魁伟背阔三停却穿着一件宝蓝丝袍一手摇着一把素面折扇一手捋着颔下浓须缓缓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其利有如闪电。

那少年心中暗惊:“此人好快的身手。”抬目望去却见此人亦正凝目望着自己突又声若洪钟般地大笑起来。笑得那少年耳侧“嗡嗡”作响他不禁又为之一惊:“此人好深的功力。”

只有裴珏他却仍然全神凝注在那幅画上根本没有听见这笑声也根本没有看到此人他心里只在想着:“要是我能将天下濒于绝境的人都一一救回来那该有多好。”

他恨不得自己就是画上那腰佩长剑的潇潇少年一剑在手快意江湖。

那高大威猛老者缓步走进厅来朗声笑中突他说道:“老夫战飞不知兄台高姓能否见告?”那少年一怔一惊心中暗忖:“难道此人就是神手战飞。”目光抬处却见这战飞笑声突敛目光瞬也不瞬地望到裴珏身上再也不看自己一眼甚至连方才问自己的话都再也无须回答了。

只见战飞一摇折扇又复大笑起来却走向裴珏身侧大笑道:“原来是阁下好极好极先前我还以为是贵友哩。”语声一顿目光闪电般在那幅画上一扫不住点起头来。

他语声虽洪亮裴珏却仍然听不到。那少年心念转处突地一个箭步掠到裴珏身前哪知衣袂带风却将地上的蜡火弄灭了。

大厅内骤然一暗等到他再拿出火折点亮蜡烛的时候大厅门口竟又多了四条人影并肩走了进来面上各自带着奇异的神色。

裴珏此刻亦从凝思中惊醒回过头来只见门外走进的四人一个身材颀长面目瘦削目光如鹰一手缓缓抚弄着腰间的剑柄满面俱是阴森深沉的样子。

另一人生像和他无异只是年纪较为轻些腰间也没有佩剑。

走在他们身侧的却是个瘦小枯干的矮子腰间挂着一个豹皮佩囊几乎占了他身躯的一半只是他面目亦是深沉无比使他看来本甚滑稽的样子变得半点也无可笑之意。

裴珏目光再转到最右一人的手上心中一动大为恍然:“怪不得方才只有七只脚印想必就是这四人留下的了。”原来此人竟是个跛子左肋撑着一只铁拐但走起路来却仍安稳得很。

这四人的八只眼睛有如八道厉电一起望在裴珏身上裴珏不禁一侧目却见另一个高大威猛的老人目光亦在望着自己。

裴珏不觉惊吓交集不知这些人为什么如此望着自己却见那四人越走越近一起站在自己面前又侧目去望那墙上的画。

这四人裴珏虽不认得那少年却认得两个身形一展挡在裴珏身前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阁下兄弟真是幸会得很幸会得很。”

那两个身躯颀长的汉子目光一转不禁暗中一皱眉头生像是上不愿意见到这少年却又不得不笑道:“原来是吴少侠哈真是巧遇想不到吴少侠也有兴趣跑到江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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