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的身世（上）（2/2）

苏郁点头：“很少有这么早睡觉的时候。”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苏郁却突然开口道：“随便说点什么吧。”

我一愣：“说什么？”

苏郁低下头看我，理所当然道：“说你自己。似乎你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问过你这些，你也从来没有提过。”

我笑道：“因为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很想听？”

我回头看向苏郁，询问他的意见，他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讲了起来。

我家是农村的，我爸是当地小山村的村长，而我妈，则是被骗来的媳妇。我爸骗她说自己很有钱，结果我妈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一穷二白，我妈想跑，但是我奶又让她干农活做家务，不听话就打，直到有一天，我妈自己想通了，不再试着逃跑，也不再试着求救，收起了心和我爸过日子，我奶才收手。

当时女人没有什么地位，娶回家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生孩子，而那个时候农村的老一辈都很重男轻女，因为他们认为男人能干重活，但是女人不行，女人不中用。

爷爷奶奶当时着急抱孙子，可是说也奇怪，越着急就越怀不上，十年了我妈的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奶奶这才急了，要是再过几年可就成高龄产妇了，那就更不能生孩子了，奶奶成天急的火上房似的，要不是爷爷制止，可能奶奶早就拿各种偏方给妈妈治病了。

好不容易九三年的时候，我妈怀了我，奶奶带着我妈去医院检查，还一再去问那个护士是男孩还是女孩，护士信誓旦旦地说是男孩，奶奶这才高兴了，成天就盼着自己大孙子降生，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个月，一生下来，奶奶看着不带把的我，差点就手一抖把我给摔在地上。

奶奶拄着拐杖冲到医院要去找那个护士理论，说人家护士骗人，说这个医院的医生都是庸医，差点没把人家医院给拆了。我爸拦她，她不忍心打我爸，就一拐杖打在我妈的头上，然后骂她不中用，农活不会干，还连个孩子都不会生！

我奶打够了气也出够了就对我妈说，要么赶紧给她再怀一个，要么以后就把她锁在猪圈里。我妈只是木然地跪在地上忍受着奶奶的辱骂，抬起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言不发。

四年后，我弟终于在全家期盼的目光中出生了。奶奶特别高兴，整天抱着自己的大孙子恨不得从东头走到西头去显摆，我家那么穷，弟弟满月却还是大摆筵席，请了全村的人来吃饭。

但是有了弟弟之后，奶奶更看不上我了。就算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是我在干，她还是和我妈说，让她干脆挑一天把我扔了算了。奶奶是当着我的面说的，我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我妈，可是她却摸着我的头，眼睛里闪烁着我曾经以为是怜惜的光芒。

零三年的时候，我爸去城里打工，回来给我妈捎了一条特别好看的丝巾，我妈反应平淡，放到了柜子里，我爸说城里人都住的大房子，大高楼，可漂亮了，等哪天他也要带我妈去看看，我妈这才眼睛一亮，让我爸下次就带她去看。

我爸犹豫了。他也知道我妈没有看起来那么听话，可是看着我妈那么可怜的样子，就答应了。

我爸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一个让自己，让我都后悔终身的决定。

我奶那个时候那么着急让我妈生孩子，除了因为想抱孙子，也是觉得我妈如果有了孩子，心里牵挂孩子就不会再想跑了，可是她没有想到，我妈狠到可以放弃自己的孩子。

零四年，我妈跑了，和一个城里人。

我这才知道，我妈当初没有把我扔掉，根本不是因为她对我有一点母女情分，而是她想找个人帮她转移注意力，帮她承受着这一切侮辱，让她有时间逃出去。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若是妈妈当初没有跑，或许，便也不会有之后的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