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0章(1/2)
第八十六回逞雌威数语解郎围显绝技单身入虎穴
却说林英见那八个大汉如狼似虎地闯进场,各挥兵刃,将那两个人围住,各施兵刃,大杀起来。林英起初不知道究竟是一回什么事,所以不敢冒昧,后来见他们拼命相扑地认真杀了。
他只见那两个被他们围住的人,杀得汗流如雨,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能。
这时林英那一股无名之火,直冲三千丈,按捺不下,一个箭步冲进圈子,一腿将那个使鞭的大汉打倒,将鞭夺了过来,奋起神威,一阵鞭将那几个大汉打得鼻塌嘴歪,一哄而散。他正要回身,瞥见一道白光,直向他的太阳穴打来,他知道有人暗算,赶紧将头一偏,那东西翻翻越越地落在地上,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块雪白的手帕。他倒很觉奇怪,一弯腰将那块手帕拾了起来。
这时四面的人一齐拢了近来。七张八嘴的叽咕道“亚克亚克,立特阿罗。”
那两个被困的人也凑近身子,抱拳念道“萨哩哇罗。”林英一句不懂,料着他们一定夸赞和佩服罢了。
他被众人缠得急了,忙向众人只是摇手。那些人也不解破他的用意,向四散分开,林英走到胡明跟前笑道“可恨那几个牛子,竟敢以多欺人。”胡明笑道“可不是么,不是你去动手,我也要去了。”林英笑道“这些牛子真禁不起打,只消一顿鞭,就打得东逃西散了。”胡明笑道“真的,要是我前去,定要将那几个牛子的狗头揪了下来。”林英笑着,将那一块拾着的手帕拿出来,对胡明笑道“我将那几个牛子打败了,却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一块手帕,你道奇怪么?”胡明跌脚大笑道“你还未看见么?”林英摇头说道“未曾看见。”胡明用手朝西南一指道“看那楼上不是站着一个女子么?这手帕就是她摔下来的。”林英抬头一看,只见西南角上有一座楼阁,高耸入云,楼窗半启,露出一个人来,生得柳眉杏眼,梨面樱唇,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说不尽千般妩媚,万种风情,把林英看呆了,见那个女子手扶雕栏,斜凝秋水,却也出神了。
他两个四目相接,饱看了好久,全场的人,不期而然地朝着他们注视。
胡明轻轻地向林英笑道“你觉得难为情么,全场的人,谁不朝着你望呢?”
他也未曾听见。胡明用手在他的肩头一拍,大声笑道“林兄弟,魂灵儿不要被人家摄去呀!”这一句,才将他飞出魂灵惊了入窍,低下头,满面绯红,一言不发。
胡明又笑道“这真奇了,到处有人看中你,为什么没一个人看中我老胡呢?”林英正要回答,猛可听得东北角上喊声大起,拥进一个人来,手执刀枪棍棒,直扑林英、胡明二人而来。胡明便对林英笑道“你看这些牛子,还来讨死呢!”林英道“来得正好,正要使个厉害给他们瞧瞧呢。”一转眼,那些人拥到面前,为首一人,手执一把铁桨,身高九尺,虎头环眼,喊声如雷。
林英空着手抢了上去。那大汉大吼一声,劈面就是一桨。
林英往旁边一跳,让过他一桨,他顺手又是一桨,从下面翻起来。林英往后面一缩,又让过他一桨。那大汉两桨落空,怒吼如雷,举起铁桨迎头打下。林英赶紧又往旁边一蹿,恰巧那大汉的铁桨,正打中一块大石头,砰然一声,那一块石头竟被他打得粉碎,林英暗自吃惊不校这时那些番人一齐拥上前来,刀棒齐施。林英趁着一个空子,夺了一把刀,和众人恶斗起来。
胡明急切没有兵器,抢过来一脚踢倒两个,就将这两个从地上抓起来,当着兵器,飞也似地打进重围。那些番人,被他打得五分四散,可是林英却被那大汉逼得团团乱转,急切跳出圈子。
那大汉越杀越勇,跟见林英要走下风了。胡明又被这些番兵缠着,不能过来帮助,正在这危急之时,瞥见一人,骑着白马,腰挂双刀,纤手执着马鞭子,唰地打了一下子,那马穿云价地冲了进来,只听她一声吆喝,那个大汉回头一看,连忙放下兵刃,往她马前一跪,嘴里不知说些什么。那马上的女子,用手一挥,从后面跑过来许多的女子,一式短衣打扎,每人手里执着一张刀,一捆绳,走了出来将这大汉紧紧地缚个结实。
还有那些人一齐抛下兵刃,直挺挺地跪下,这时林英也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再朝那马上的女子定睛一看,这女子正是方才在楼上掷手帕的。林英倒怔住了,但见朱唇一动,那些黑衣女子,将那些跪下来的人,一个个完全缚了起来。那女子临走时候,斜飘媚眼,向林英嫣然一笑,放着辔环,缓缓地走出人丛去了。
林英呆了半晌,正要和胡明回去,瞥见苏比喘气急急地跑来,向他们问道“刚才这里有人打架,你们动手不曾?”林英便道“不错,因为气不过,才动手的。”苏比顿足说道“这却怎么得了?”
林英见他这样的惊慌,忙问“什么缘故?”苏比道“还问什么,你们准是死也!”林英大吃一惊问道“难道这里人家打不得抱不平么?”苏比摇头说道“不是这样说。你们初到此地,哪里知道这里的内幕。那两个执刀棒的汉子,他们本来和我们国里江湖卖艺的一样,但是他们这里有一个规矩,就是卖艺的专门供给人家试验的,不仅是他们自己耍几路刀棒,就可以向人家开口索钱了,只要有本领的,谁都可以去比试的。
要是将卖艺的打败了,马上就赶卖艺的动身,不准在国里逗留;如果打不过卖艺的,那末不但给钱与卖艺的,还要按月供给他们的粮草呢。方才我在馆驿里听见他们说,拉阿场上有两个野人,帮助卖艺的将四蒙利耶王子府里的八个家将打败;我当时问他们一个情形,便知你们闯下大祸了。这却怎么了?“林英听他这番话,方才明白,忙又问他道”最后一个虎头狷眼的大汉,他难道就是四蒙利耶么?
“苏比道”那个大汉也来和你们动手的么?“林英道”我将那八个大汉子打败之后,没有一会,他就带着许多人来和我动手了。“苏比将屁股一拍,连珠价响地直说道”怎了怎了?“林英见他这样,料知事出非常,也觉得费了踌躇。胡明大笑道”怕什么!这几个鸟男女,已经被那个女子捉去了。“苏比听了这话,不禁诧异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话?“林英抢着将以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苏比听罢,说道”惭愧,你们的运气真好,可巧碰见她。但不知她何故帮着你们。倒是令人不解呢!癿pael();胡明哈哈大笑道“还问什么,林兄弟命带桃花,到处有人怜爱,究竟是生得漂亮的好。”苏比连声问道“什么缘故?”胡明道“他将那八个大将打败之后,那个女子在楼上看见,突然掷下一块手帕来。后来那大汉带了许多人前来和我们为难,正杀得万分危急之际,不想她就凭空的来了,你道不是看中我们林兄弟了么?”
苏比听了,便对林英笑道“恭喜你,恭喜你!三天之内,包管你得到一个公主和你成就了百年的眷属了。”
林英涨红了脸,忙对苏比说道“道引不要尽来开心,你不要听胡大哥撒谎,哪里有这些事呢。”胡明笑道“这不是冤枉么?”我从来不喜和人家说谎话,苏道引你如不信,我立刻给你个见证。“他说罢,一伸手在林英的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向苏比笑道”这个玩意儿,是哪里来的呢?“苏比接了过来,正在展开细看。林英一纵身便伸手来抢。苏比忙向怀里一缩。胡明忙过来一把将他抱住,口中说道”还做什么趣呢,好好地让人家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苏比展开一看,只见里绣着一尊佛,两个合合神,在下角上还留着一个名字,苏比仔细一看,原来是玛丽两个字。他看罢,对林英笑道”这可无疑是她了,恭喜你,喜星高照。“他说罢,便将手帐交与林英。林英接过来,不提防他嗤嗤嗤地一连撕了几瓣。
胡明、苏比忙用手来夺,却已被他撕坏了。
苏比忙道“林将军动怒,敢是我们看得不好么?”林英笑道“这是什么话?
在小弟的意思,不过因为女子的东西,断不能存留我们男子身边的,不独损失我们的威严,而且对于她也觉有些不恭之处咧。”
苏比忙道“你可错极了,她莫说是个堂堂国王的妹子,就是平常一个女子,人家看中你,怜爱你,你却不能将人家一番好意拂掉了呢。”林英笑道“苏道引这话,真是奇怪了!
你怎么知道她看中我的?“苏比道”人家有意将手帕掷给你,显见就是撩拨你的。“林英道”怎能这样说法,人家在楼上或许是失手被风飘下来的,也未可知。“苏比大笑道”照你这样看来,越是天缘凑合了,试想这场内无数的人,皆未落到他们的身上,恰巧就碰着了你,不是天缘么?“林英正色对他说道“道引休要取笑罢!不要说我林英已经有了妻室,纵使没有,我林英堂堂七尺之躯,难道就和这番邦的女子配合了么?请你不要讲吧,我们也好回去了。”苏比见他动怒,不便再说,便和他们回到馆驿之内。
苏比便将以上的事情告诉与蔡谙。蔡谙问道“这女子果然是国王的令妹么?”
苏比道“怎么不是呢?这国王有三个妹子大妹子嫁与白脱司;二妹子嫁与马咸司;惟有这三妹子到丽生性高傲,而武艺精通,刀马娴熟,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敌手,所以她目空一切,藐视天下英雄,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还是待字深宫,国王几次要替她择婿,无奈她执意不从,国王不敢十分相强,只得由她自主。她虽然这样倨傲,却是一个性如烈火的女子,她向来和人家是不苟言笑的,我想既然将手帕掷与林将军,我敢断定是已经看中林将军了。”
蔡谙笑道“如果真的,这样倒是千秋佳话了。”林英脱口说道“中郎你也糊涂了,我难道真去和她配合不成?”蔡谙道“这也不算什么羞耻的事情。”林英道“中郎这是什么话呢?我休说已有前妻,即使没有家室,又何能和番婆子不知礼义的东西结合呢?不要说千古佳话,只怕要遗臭万年了。”
蔡谙说道“林将军请不要动怒,这不过是我们私下里谈论的意思,至于那个公主是否看中了你,还未知道呢!”他们正在说话之间,国王那边果然着人来请苏比和蔡谙。他二人连忙上朝。那国王对苏比说“道引,你知道么,现在我们三公主看中了那个姓林的汉将了。”苏比连忙打了一个稽首答道“微臣已经知道。”
白尔部达笑嘻嘻对苏比道“孤家今天请你来,非为别事,要想请你做个月老呢!”苏比忙答道“我主的命令,怎敢不依,无奈那个姓林的已经有了妻子。”
白尔部达大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一个人娶两个妻子,难道多么?”
苏比正要回言,瞥见一个使臣,形色仓皇地跑了进来,大声呼道“比保国与兵来犯边境了,请我主定夺。”白尔部达听说,便命将四蒙利耶放下来,叫他赶紧带兵去抵敌。
原来这四蒙利耶是众皇子之中最骁勇的一个。他天不怕,地不怕,见了玛丽便骨软筋酥的没了主意了。方才被玛丽传进殿来,说他在外边闯祸,得罪了汉家的大将,所以将他缚来。
她又爽爽快快地将林英的本领告诉国王,言话之中,流露一种佩服的口吻。国王点头会意,便令将四蒙利耶锁了起来。这时四蒙利耶放了出来,听说是要他带兵出阵,心中大喜,忙到国王面前谢了恩,点齐十万精兵,前去抵敌。
未到三天,早有探马飞报道“四蒙利耶阵亡,十万兵死亡投降殆尽,比保的兵马已经经闯进边境了。”国王闻报大惊失色,无计可施。苏比便上殿奏道“微臣保举一人,包管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国王忙问何人,苏比道“大师婆哈达摩法力无边,何不请她前去迎敌呢?”国王大喜道“我倒忘了。”连忙着人去将哈达摩请来,命她前去迎敌。哈达摩也不敢推辞,带着她的两个徒弟,并一众沙弥前去破敌,未到半日,又有探马来报道“大师婆与沙弥,完全被比保国的兵杀了。”
国王听得这句话,宛似凭空打了一个炸雷一样,口呆目瞪,不知所措。
这时蔡谙等见这样的急,恐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忙与林、胡商议退避之计。林英慨然说道“到这里承人家宾礼相待,现在人家到了这危急之时,焉有坐视之理,何不去助他一阵呢?”胡明也是这样说法。蔡谙忙对他们说道“你们可听见么?那大师婆那样的法力广大,尚且被他们杀了呢,你们为何要去冒险呢?”
林英冷笑道“中郎你也未免忒糊涂了。
那大师婆不过是个骗人的妖妇罢了,她有什么法力呢?“蔡谙见他们执意要去,也不好过于阻拦。
二人便对苏比说明,苏比自是赞同,忙去告诉与国王。国王当下又派兵十五万,请林英带兵五万为第一队,胡明领兵五万为第二队,玛丽领兵五万为第三队,又命苏比随着林英去做参赞。当日林英等点齐兵马,浩浩荡荡直向芥利子城杀来。
他们还未到芥利于城,猛见前面旌旗蔽天,矛戈耀日。那比保的头队,已到色生河口。林英忙下令扎营,埋锅造饭。这时还未安排齐整,猛可里比保的营中,金鼓大震,一哨兵马冲杀出来。为首一将,面如重枣,执镏金大镋,怪叫如雷。林英大怒,火速持枪上马,带队出阵。林英一马当先,也不打话,两个人接上手,奋勇大杀起来,战了一百余合,可是那贼将来得十分厉害,力大无穷。林英到了一百合之后,力气不加,枪法散乱,虚晃一枪,便想逃走,无奈那个贼将,将镋舞得风雨不透,紧紧地逼住,不肯放松一着。
林英没法,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和他又战了三十多合,可是只得招架,不能还手了。这时胡明的第二队已到。听说林英已经出阵,胡明提出双锤,跃马出阵。只见林英被那番将逼得汗流气喘,渐渐地不支了。胡明舞动双锤,拍马飞到垓心,大声喝道“番狗休要逞能,看咱老子来取你的首级!”他双锤齐下,那番将忙将双镋荡开双锤,接上手,又与胡明大杀了五十余合。林英趁着这个空子儿,兜马跳出圈子,休息了片时,只见他两个翻翻滚滚地杀到八十多回。胡明虽勇,可是那员番将兀自转战不衰。
林英飞身上马,摇枪重行抢到垓心,双战那员番将。这时番兵阵内,突然又跳出一个番将来,也不骑马,跑到林英的马前,举起鬼头刀便来棘林英的马腿。林英赶紧将马一带,那马凭空一跃,将他这一刀让过。林英便不敢怠慢,连忙丢下那个用镋的番将,来应付这个步战的番将。
一马一步战了四十余合。那个番将马前纵到马后,跃跃如飞,捉摸不定。林英倒有些应付不了。大战了多时,玛丽的第三队已经到了。苏比忙令她出阵助战。她倒提大砍刀,领了一队黑衣番女兵,闯到垓心。此时胡明已杀得锤法散乱不住了。玛丽长啸一声,飞马前来助战。胡明腾下身子,便兜马回阵。玛丽那口刀舞得神出鬼没,飞花滚雪价地将那番将杀得招架不祝未到三十合,那员番将丢去一个架子,回马就走。
玛丽随后追去。那番将在马上用手一招,登时万弩齐发。
玛丽一毫不怯,搅开箭雨,穿云闪电价地追了进去。胡明在后面望见,忙道“啊嘎!今番这个女子好道休矣!”话还未了,瞥见林英被那员番将将马腿搠伤,那马大吼一声,壁立起来,将林英掀番在地,霎时被那员贼将生擒过去。胡明大惊,正要上马去救,只见番兵阵里喊声四起,纷纷大乱。
霎时玛丽从阵内重新杀了出来,她的嘴里咬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到了苏比的面前,将那颗人头往地上一掷。苏比忙对她叽咕了两句。她连忙掉刀回马,重新杀进阵去。这正是碧血浑同三月雨,红颜突入万军营。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过名山狭途逢劲敌宿古寺隔院听奇声
却说玛丽重新杀入阵去,但见她在番兵阵里,东冲西突,如入无人之境。马到处,尸血横飞,刀来时,肢骸重叠。将那些番兵杀得胆裂魂飞,只恨爹娘将腿生得短一节,没命地四散奔逃。她在马上,一面杀,一面留神向四下里观察。
瞥见一个贼将,手执鬼头刀,押着林英,吆吆喝喝地直向大营而去。她把马一拍,赶了过来,大喝一声。那番将措手不及,被她一刀砍死在地下。她赶散了番兵,正要来替林英解缚,猛听得金鼓大震,一队番兵从斜次里冲了出来。她恐将林英伤了,赶快飞身下马,将林英就地抓起,也不及解捆带上了马。
这时一声呼哨,万箭如雨。她连忙将刀举起来隔箭。说时迟那时快,粉臂上早已着了三箭。她咬一咬银牙,飞马来取那为首的番将。那番将吓得回头飞也似地逃走了。
她也不去追赶,回到自己的营中,将林英放下来,亲手替他解去捆缚。林英这时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偷眼见她咬着牙关,将粉臂上的三枝箭拔了下来,那一股鲜血殷殷地淌个不止。
林英到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了,情不自禁地拔出宝剑来,将自己的袍襟割下一块,走到她的身边,替她重重地裹起。
这时胡明、苏比见她冲入番阵,随后挥动大兵,掩杀过来。
这一阵杀得番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大吃败仗。胡明等杀到分际,才收兵回营,见林英好好地回来,好不欢喜。她从后帐里出来,因为血淌得太多了,脸上雪白,星眼少神。苏比等问了个究竟,才知道臂中三箭,大家不胜叹服。
再说那比保的营中两个首领,均被玛丽一阵杀了,不禁人人胆战,个个心寒,不由得四散逃窜。有两个小酋长,料知也约束不住,无法可施,只得引兵来归降。
苏比便将他们发放了。
回来将失去的土地收了转来,这才奏凯而还。
国王见他们得胜回国,喜不自禁,忙命人摆驾迎出波斯城外。蔡谙见胡、林二将安安稳稳地回来,真个是举手向天,深自庆慰。
苏比便将战事大概情形,告诉与白尔部达。白尔部达满口夸赞。玛丽便对国王叽咕两句。国王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就是这样办法。“他说罢,掉过头来又朝苏比说道”道引,前天孤家托你的那件事,可曾替我转达到么?“苏比道”前天因为军事匆忙,未曾有空来提起这事,微臣极力撮合便了。“国王大喜,又赏了胡、林二将两尊金佛,一串菩提子,三百斤白金。林、胡忙将佛收下,其余一概不收,苏比和他们回到馆驿之内,便对蔡谙说道“如今公主玛丽非要嫁给林将军不可,你看这事怎样呢?”
蔡谙皱眉道“这事委实太难,一来他已有了妻子,二来他的性子和霹雳一样,别人不能多一句话,我却不好再去开口了。”胡明笑道“此番你们一说,就得成功的。”蔡谙不解他是什么用意。苏比听得他这话,猛的省悟道“不错,不错。
他此番不亏她将他从万军阵中救出来,恐怕早就送了性命咧!
我们就去说。“
他们便一齐走到林英的房里。苏比首先开口向林英说道“林将军,我此番却认真来讨媒做了。方才国王令我和将军说起将玛丽公主许于将军,未知将军究竟是允许与否呢?”林英此番因为她冒险将他救了出来,情意实在令人佩服。所愁的言语不通,纵然她貌美如仙,结合之后,镇日价不能交通一语,有什么乐趣呢?他踌躇不决的只是发愣。
苏比见他默默的一声不作,倒不像前番那样的一百二十个不要了,便料到已经有八分认可了。苏比连珠似地催道“将军你素来不是一个最爽直的么,今天为何竟自这样吞吞吐吐的呢?答应与否,请快点回我们一声,是是否否,我们也好就去复命了。”
催了半天,林英才说道“公主的盛情,我林英也不是个不解事的,焉能不知呢?但是我生长东土,她偏生西域,言语不通,这是一个难题。再则我已早有妻室,公主此番定要和我配合,还算是嫡,还算是庶呢?”
苏比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难解的事呢,原来是这两桩啊!容易容易,请不要犹豫。她既然和你成了夫妇之后,食同桌,寝同床,不消两个月,言语包管懂了。至于她是第二个嫁给你的,名目上当不能僭居嫡位,不过应付敷衍,完全在你的手段罢了。只要她们两个能安安逸逸地随你度日子,就得了,管她娘什么嫡的庶的。”蔡谙也插口劝解他一回,他也就承认了。
苏比忙去告诉国王,国王不胜欣喜,忙命人安排结婚的仪节,择了一个吉日,便行结婚礼。届时一番热闹,自不必说,可是这玛丽自从和他结婚之后,百依百顺的,而且她天生的聪明,不上半月,汉家的言语,不独完全懂得,并且能朗朗地脱口说出来,没一些番音。林英好不欢喜。
光阴似箭,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蔡谙日日盼望潜于大师,一直等了两个多月,一些音耗也没有,心中好不焦急。那一天,正在馆驿中发愁,只见苏比跑进来,对他笑道“恭喜恭喜!
潜于大师已经到了。“
蔡谙听了,喜出望外,忙和苏比一同迎了出来。只见门外两匹白马,背上完全驮着真经。潜于大师见了蔡谙,打了一个问询。蔡谙连忙答礼。苏比又与他握手道苦。潜于大师父便对苏比说道“我此番却不能随诸位到上国去观光了。”苏比忙问“怎的?”他道“我的师父现在正著作《迦楞真经》,要我参劾,故没有机会去了。”苏比点头称是,便命人净手斋戒,将真经搬了进来。潜于与苏比、蔡谙等上殿参拜国王。白尔部达又向他顶礼问劳。
潜于大师便对国王说道“贫僧师命在身,不敢久于逗留,有缘再会吧。”他说罢,打了一个稽首,飘然而去。蔡谙慌忙顶礼相送。
潜于走后,蔡谙便对苏比说道“我们出国已稽延有八月之久,万不能再为耽搁了。难得潜于大师发慈悲,替不才等将真经取来,现在也好回去了。”苏比忙道“是极是极,我就替你翻译。”他说着,便回过头来对着国王,将他的一番话翻译明白,国王称是。苏比忙去到馆驿里替他点查真经,放开黄包袱一看,只见里面放着《大乘经》五千部,《小乘经》八千部,《金刚经》三千部,《观音经》五千部,《弥陀经》五千部,《严楞经》三千部,《宝藏真经》三千部,八佛像百桢,共打了八个黄包袱。
苏比又将他们的马匹行李收拾停当。林英便向玛丽道“公主还是随某回汉,还是留在本国,一切均由公主自行裁夺,某不敢擅自作主。”玛丽忙答道“郎君哪里话来,奴家不嫁给你便罢,既然嫁给了你,当然是你的人了,焉有留在本国的道理?”林英道“公主既然情愿随小子一同回汉,那是再好没有了。”他说罢,便对蔡谙说个明白。蔡谙听说她随林英归汉,自是欢喜,忙用胡明等一齐上朝告别。
国王见他的妹子也跟随他们归汉,也不好阻拦,免不得又多一番叮嘱。临走的时候,不无生离死别,都有些伤感的。玛丽却一毫没有惜别的样子,欢欢喜喜地到各处去告辞。最后国王向她问道“贤妹,此番归汉,几时才能回国来叙叙呢?”
玛丽很爽地忙答道“多在三年,少则二载,总要回来探望的。”国王领着众大臣,一直将他们送出东门。蔡谙屡次请他转驾,国王才转道回宫。惟有苏比又将他们送了一程。
蔡谙再三阻止,向他问道“苏兄仁义过天,小弟此番到这里多蒙照拂,铭感难忘,不知何时才能酬报大德哩。但是久客异乡,终非长策,未卜几时倦游而返呢?”
苏比听了他这番话,不禁触动思乡之感,眼眶一红,流下泪来,默默的半晌,才答道“回乡这层,不过随遇机缘罢了,岂能注定呢?而且千山万水,实非易事。”
蔡谙听他这番话,便知道他不愿回去了,却也不便再说,只得请他回去。苏比才放马怏怏地回去。
蔡谙等马上加鞭,归心似箭,在路行程已非一日。韶光逝水,不知不觉地又到一个多月了。那天蔡谙用鞭梢向前一指问道“林将军,那前边黑暗暗的不是一座山头么?”林英抬头一望,忙道“是的,我看这座山好像昆仑山的样子。”蔡谙惊喜着说道“照这样说来,马上就进了中原的境界了。”林英道“如果的确是昆仑山山脚下,自然是中原的境界了。”
他们一面谈着,一面策马,飞也似地赶了过来。不多一时,已离昆仑山只有半里之遥了,只见道旁有许多人在那里驱逐骆驼。林英笑道“有八成是昆仑山了,我常听人家说,昆仑山下产生野驼,专吃田间的五谷,那边不是许多人在那里赶逐骆驼么?”蔡谙抬头一看,不禁大喜说道“可不是么?不要讲别的,你看那些人,谁不是穿着中原的衣服呢?”大家说着,已到山根脚下,只见那些牛皮的帐篷,搭得一个靠住一个。
胡明嚷道“自从上路以来,晦他娘的一气,一顿饱饭也没有吃过。”林英笑道“用不着埋怨了,瞎子磨刀,望见亮了,快要到家了,顶多再挨一个月饿罢了。”
他说着,下了马,寻了一家酒店,大家吃了一个饱,安息一宵。
次日清晨,用了些点心,便又登程。这时正当五月里的时候,只见这昆仑山上树木连云,蝉声杂噪,野花含笑,怪石点头。蔡谙在马上不禁心畅神怡,回头说道“究竟还是我们中原的景致来得美丽,不似那国外的景致,黑水白山,到处现出一种可怖的形象来。”林英道“怎么不是,我们在波斯国里足足住了两个多月,绝不高兴出去闲逛,因为见了异乡的风景,反而触起思乡之念,不如不见为佳。”
他们在马背上,谈谈说说,不觉已经进了山麓。蔡谙见两边的山崖峻险,忙对他们说道“此地非常孤险,大家千万要小心防备!”这句话还未说完,猛可里一阵锣声,从深林里拥出一队强徒,一式的红巾抹额,各执刀枪,拦住去路。把个蔡谙吓得面如土色,险些儿撞下马来。林英忙拔宝剑对蔡谙道“中郎休要惊怕,谅这几个小毛贼,何足为患?”
话声未了,胡明早已拍马悬锤,飞也似地冲到那一队强徒的面前,扬声问道“你们这几个牛子,在这里拦住老子的去路,意欲何为?”那些强徒,一齐高声大叫道“怕死的赶紧丢下买路钱来!”胡明听得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贼崽子,你们要向老子讨买路钱么?我倒肯,就是有两个伙计不肯。”那些强盗听他这话,连忙问道“你的伙计在什么地方?
叫他出来,和我们较量较量。“胡林将大锤一挥,向他们笑道”你看,这就是我的伙计。你们如果不服气,先送个榜样与你们看看。“他说罢,荡起在锤,向右边一块磕头石上就是一下子。这时猛听得砰然一声,那块石头被他击得火星四射,登时粉碎。
那几个强盗见了,只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抱着头,没命地逃去了。胡明也不来追赶,带转马头,径向蔡谙这里而来。
走到蔡谙的面前,笑道“方才那几个牛子只消一锤,就吓得胆裂魂飞地逃了。
这样的脓包,还要来做劫路的,岂不笑倒人么?”林英道“你不要这样说,还防他们有大批的羽党呢?”
胡明笑道“用不着你们过虑了,我说他们不敢再来寻死的了。”林英摇头答道“不见得,不见得。”
说着又走了一程,渐渐地到了山崖之上,一片平坡,一眼望去足有数十里之遥。
林英笑道“到了这里,可用不着再来顾虑了,凭他是千军万马,也好突进去杀个畅快。”蔡谙定了一定神,对林英道“还是小心一点为佳,不要碰见了在批强盗,人众我寡,倒不能就说没有顾虑呢。”
他刚刚将这句话说完了,猛听得后面喊声大起。蔡谙好像惊弓之鸟一样的,无处可藏身体。林英回头一看,只见一大队红头巾的强盗,为首两个骑着高头大马,头抹红巾,一个操枪,一个提着独脚铜人,穿云闪电般追了近来。林英忙向胡明说道“你保着中郎先自前行,这里有我和她呢。”玛丽勒马横刀等候厮杀。胡明保住蔡谙先向东而去。
霎时那一大队强盗,赶到面前。那个虬髯大眼的强盗一举独脚铜人,闯了过来,厉声骂道“不怕死的牛子,胆敢从我们山上经过,还敢口出浪言,可知道咱家的厉害么?识时务的,赶紧留下买路钱来,如有半字不肯,咱老子铜人一动,管教你立刻到阎王那里去交账!”
玛丽把马一夹,飞入垓心,也不打话,挥刀就砍,那强盗举起铜人接祝他两个一冲一撞,大战了八十多回合。那个使枪的,长啸一声,抢到垓心,摆动长枪,正要助战,林英见此情形,更不能耐,将马一拍,那马双耳一竖直冲过来,接住那使枪的贼将。四个翻翻滚滚地大战了一百余合,不见胜负。
玛丽杀得性起,将刀一横,霍地平砍过来。那使铜人的大汉,赶紧将头一低,让过她一刀。说时迟,那时快,头上的红巾,已经被她削去了半截。那个贼将吓得魂落胆飞,一转马头,就想逃走。她哪里肯舍,拍马追上,长啸一声,刀光飞处,那贼将的首级骨碌骨碌地向草地上滚去。一众的强盗,吓得回头就走。那个使枪的贼将,见那个使铜人的被她斩去,心中一慌,被林英一枪刺下马来。
玛丽还要去赶杀贼兵,林英忙喊道“贤妻,穷寇莫追,由他们去罢。”玛丽才收马回来。二人并马来赶胡、蔡二人,不多时已经赶上。只见蔡谙面无人色,在马身上只是乱战。
林英忙对他喊道“中郎,请不要怕了,那两个贼崽子,已经被我们结果了。”
蔡谙见他们好好地赶来,心中才将一块石头推去,满脸堆下笑容来,问道“那两个凶神似的强盗,果然被你们杀了么?”林英笑道“不将他们杀了,我们就能好好地来么?”
四人又撵了一程,看看天色已晚。林英道“这可失算了,在这山上,到何处去寻息宿之处呢?”蔡谙道“我们且走去看,如有人家更好,实在没有,我们就行了一夜,也不妨事的。”林英点头道好。
正是说话之时,猛听钟声当当,鼓声咚咚。胡明道“好了,这不是钟鼓的声音么?一定有什么寺院在此,我们且去寻寻看。”四人趁着这钟声,一路寻来,不多时,到了一座古庙的门口。蔡谙迎着月光,细细地一看,只见上面有三个大金宇,亮灼灼的,乃是“停云寺”三个字。胡明便下马上前敲门。不多时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喇嘛来,向他们一看,缩头就要关门。
被胡明一把将他扯祝那小喇嘛吓得扑通往下一跪,满口哀告道“大王爷爷,你们请到别处去发财罢!我们这里是座穷庙,收入几个钱,还不够吃饭的呢。”胡明听他这话,不禁嗤地笑道“扯你娘的什么淡,咱老子又不是劫路的大王,是来向你们这里借宿的。”
那个小喇嘛听说这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没口地答应道“有有有,请爹爹放手,让我进去问一问我家师父。”胡明便将他放了。小喇嘛狗颠屁股地跑了进去。不多一刻,他又从里面跳了出来,忙道“不行,不行,我家师父说的,我们这里是清静的佛地,不能供往来过客住宿的。”蔡谙道“小和尚烦你再进去与你家师父说,我们是汉帝驾下的大臣,从天竺国刚刚将真经求回来的,走到这里,向他借宿一夜。”
那小喇嘛赶着又跑了进去,没多时,从里面对他们说道“请你们进来罢,我们师父已经答应了。”蔡谙等称谢不尽,随着那个小和尚进了中殿。那小和尚用手向东边的耳房一指道“我家师父吩咐的,请你们就到耳房去安息罢。”蔡谙等进了耳房,只见里面陈设着不少的床铺。他四人各寻一个床铺,安身睡下。林英睡的一张床,贴着北边的墙,他正要入梦,猛听得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正是隔墙原有耳,窗外岂无人。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漏泄春光淫髡授首望穿秋水淑女怀人
却说林英刚要上床睡觉,突然有一缕尖而且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细听起来真个是如怨如诉。他不禁暗暗地纳罕道“这可奇怪了!这里是个清净的佛地,哪里来的这种悲伤的啼哭声音呢?”他回转来一想,自己对自己说道“这也许是小和尚读经不用心,被大和尚打了,在暗地里啼哭的,也未可知,管他娘的,咱且去寻好梦去。”他说罢,和衣倒下。可是那奇怪的声音,总是在他耳鼓里缠个不祝他三番两次地要想去入梦,但是那一种疑惑的心理,只是不肯除掉,耳边似乎有人对他说道“你去看看,究竟是一回什么事情?”他身不由己地重又坐了起来,便要下床看看究竟。猛地忽又转过念头“自家只扫门前雪,休问他人瓦上霜。睡休睡休!”他又倒下,停了一会子,满想安魂定魄地睡去。谁知任他怎样想睡,总是睡不着。那一对眼睛,兀地不肯合起来,白灼灼地四下乱望,不多时将心血搅了上来,浑身烦躁,好不难过。
他无奈只得重新坐起来,侧着耳朵,贴墙细细地听了一会。
他可是狐疑满腹,暗道“这声音断不是哭声,而且又不是叹息声音,简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声音。”他到了此时,耳朵边喊他的声音,比较从前又厉害些,似乎有人在那里催他道“为什么兀的迟疑着不肯去呢?”他被这狐疑的心理驱使得太厉害了,便下了床,轻手轻脚地从房里走了出来。
只见外面的烛灯俱已熄尽了,黑黝黝的只听见众人鼻息的声音。他蹑足潜踪地走出耳房门外。那天上的残月,只有一线挂在屋角,几十个星在旁边拥聚着,放出丝丝的惨淡光芒。那天井里一个大黑影子,足有一丈多高,似乎张开一副可怕的面孔,在那里向他狞笑的样子。他定一定心神,蹲下身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七级的宝塔式的铁香炉。
他放开步慢慢地走到天井里,四下里一打量,我奈月色迷糊,一切都不能辨别明白。他向这中间的大殿走来,进了大殿,只见神台前还有一枝半明半暗的残烛在那里点着。他借着烛光,四下里一看,那两旁的泥像,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绿眉花脸,牛头马面,赤发獠牙的,不一而足。他猛地一看,不禁倒退数步,自己对自己笑道“你可太痴呆了!这都是些泥塑木雕的偶像,他们的体质都是死僵的,怕他怎的?”
想到这里,胆子渐渐地也随着壮了起来。他鼓足了勇气,到各号的神像面前,仔细望了一个畅快。但是他们真是温存着脸,一任他在那里窥看,也不出声。他在四周走了一转,觉得阴风飒飒,鬼气森森,耐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他便想回去,正从那东边转了出来,猛可里只听得呀的一声。他一愣,连忙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瞥见那东北角上一个木偶像,移了离出原位三尺多远。他不禁大吃一惊,暗道“不好了,敢是这木像成了精了么?”再来仔细对着木像跳开的地方一望,只见现出一个门来。他不禁暗暗纳罕道“这真奇了!我倒要来看他一个究竟呢。”
正自疑念间,又听得吱呀一声,他定睛一瞧。那门里走出一个女子,浑身缟素,手里拖着一条一丈多长的白绡,从门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他赶紧往一个泥判官身后面一掩,屏着气。
只见那个女子轻移莲步,婷婷袅袅地走到神前,向一个大蒲团上往下一跪,深深地拜了四拜,坐在蒲团上。他迎着烛光望去,但见这女子生得十分娇俏,真个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杏眼睡得红光灼灼的。那裙子下面一双小足,瘦削得不满三寸。她坐在蒲团上,微微地吁了一口气,伸出右边一只玉手,到头上整一整鬓。
这时林英暗道“怪不得我在耳房里听见有人哭泣啊!原来还是她呢。我想这寺里,一定藏着不少歹人。今天碰着我,管教他皆作无头之鬼了。”他想到这里,便想立起来去问那个女子的究竟。转身一想,暗道“不对不对。我冒冒失失地出来去问她,她一定是很惊疑的,不肯告诉我,不如在这里再耐一会子,且看她在这里做些什么。”
他正在那里打算,瞥见神龛后面,又现出一个中年的妇人来,两只眼睛突出眼眶,舌头也拖在唇外,披着一头的黄发,一瘸一跛地走到神前,往下一跪,只是磕头不止。最可怪的,就是那蜡台上的半枝残烛,自从这散发的妇人走出,忽然变了颜色。从前是白灼灼的光彩,现在却改了一种碧绿的颜色了。
林英不禁大吃一惊,暗自说道“不好了,这个妇人,莫非是鬼么?”他想到这里,浑身的汗毛,一根一根的都直竖起来。那个散发的妇人在神前磕了一阵头,便转过来,又朝着那个坐在蒲团上的女子,不住地叩头。那个女子似乎没有看见的样子,微睁杏眼,叹了一口气道“天哪!不想我方绿睛竟在这陷人的坑里,老鹰拴在腿上,飞也飞不起,爬也爬不走,娘啊!你老人家可知你的女儿在这里受罪么?”
她说罢,泪如雨下,玉容憔悴,可爱可怜。
可是那个散发的妇人,仍在地下叩个不祝停了半天,她才立了起来,咬一咬银牙,泼开樱口,悄悄地哭着骂道“恶和尚!奴家被你玷污了,你不要逞着淫威,我就是死了,也要变着厉鬼来追你的魂灵的。”她说罢,重复坐下痴呆呆地对着那惨绿的灯光,直是流泪。那散发的妇人,在地下头越叩越紧,隐隐地听见得得得的有了声音。那女子便再也坐不住了,重新站了起来,理一理手中的白绡,将尖尖的小脚在地上一蹬,嘤嘤地哭道“娘呀!女儿和你今天永别了。你的女儿死了,可怜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死的呢?娘呀,你的女儿死了之后,你老人家不要常常牵肠挂肚的,只当少生一个女儿罢。”她说了一会子,恨恨地便走到神龛之前,将白绡往上面一拴,在下面做了一个扣子,这时那个散发的妇人,叩得竟像敲木鱼的一样,得得得的不祝林英看到此时,再也不能忍耐,忙向腰间来拔宝剑。谁知伸手在腰间一摸,奇怪极了,宝剑早已不知去向,他发急忙道“不好不好,眼见这个女子也不能去救她了!我的宝剑也不见了,难道被鬼摄了去么?”他猛地想出一个主意来,便轻轻地伸手将这判官手里捧着的泥元宝,约摸有碗来粗细,他取到手中,闪了出来,照定那个散发的妇人头着力掷去。猛听得壳秃一声,那个妇人不知去向。
猛见那神前陡然现出无数磷火,绿阴阴地闪着,霎时渐渐地连了起来,共成一个极大的火球,一炸之后,就没有一些影迹了。那神前的残烛,依旧复了光明。林英这时更不怠慢,飞步便来救那个上吊的女子。他还未走到她的身边,叭达一声,那白绡忽然断了。那女子落在地下。
林英好不奇异,走到她的跟前,低头一看,那头上的白绡扣子,早已不知去向。
但见她星眸紧闭,粉脸无光。林英到了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蹲下身子,慢慢地将她从地上扶到自己的腿上,用手在她的樱口上一摸,不禁说了一声惭愧,幸喜还有些气,连忙替她在柳腰上摩弄了几摩。她才爽爽快快地苏了一口出气,微睁杏眼,朝林英一望,不禁诧异,连忙挣出他的怀中向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救我的性命呢?”林英道“随便什么人,难道人家见死不救么?
恐怕天下也没有这样的人吧。你这女子究竟有什么冤枉,不妨对我说明,我可设法救你。“那女子听他这话,又朝他上下打量了一回,只见他满脸英雄气概,便知是个非常的人物,连忙深深地拜了下去。林英忙道“你有什么委屈的事,尽管说来,不用客气罢。”那女子悄悄地说道“客官!此地不是谈话处所,恐怕被恶人听见。”
林英忙道“既如此,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去。”他说罢,便对那个女子招招手,自己先走出了大殿。她也随后跟了出来。
不多时,到了东边的耳房里,林英在身边取出火种,将蜡烛点起,顺手将门紧紧地闭起,便对那女子说道“你且坐下,有什么冤情,慢慢地告诉我罢!”她羞羞答答地坐了下来,哽哽咽咽地问道“你这个客官,尊姓大名?”林英见她问话,便答应道“我姓林名英,乃是大汉皇帝驾下明显大将军是也。”她连忙改口说道“将军,今天蒙你将奴家救了活过来,承你问,我怎能不诉真情呢!奴家本是山北面合子岗的人氏,奴家姓方名唤绿睛。上月十二日,我的父亲死了,我家到这里来请僧超度。不想这里的和尚,起下不良之心,半(小说网)夜将奴家盗了出来,囚在他们的一个幽房里。有个主持和尚,生得十分凶恶,三番两次来到幽室里,要行非礼,奴家抵死不从,他想了一个方法来,吩咐另外两个贼婆娘,有意用酒将奴家劝醉。可怜我吃醉了之后,就不晓得什么了,那个天杀的恶和尚,就来硬行。”她说到这里,呜呜咽咽地哭个不祝林英忙问道“你岂不可逃了出去呢?”那女子道“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墙高门紧,奴家又是个弱小的女子,怎样逃法?而且他们又一步一防。”林英问道“他们用什么东西将你盗出来?”她道“还记得我家父亲死了,将他们请来念经超诵。那时我在孝帐里守孝,到了三更之后,不知不觉地昏昏睡去。一梦醒来,却不知怎样就到这里来了。”
林英又问道“这里共有多少和尚呢?”她道“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五十多个。”
林英便对她说道“马上我们去寻他们,却不知道路,要烦你带一带路。”她点头答应。
林英便走到胡明的房中,将灯点起,用手将他一推,口中喊道“胡大哥,快快醒来!”只听他酣沉沉,鼻息如雷,再也不会醒的,并且说起梦话道“快点拿饭来!咱老子吃饱了好走路。”林英不禁好笑,忙又用手将他极力地一推。他冒冒失失地一骨碌坐了起来,一伸手将林英揪住,闭着眼睛骂道“贼崽子,你可逃不了。”林英忙悄悄地喊道“是我,我是林英。”他听见他的声音,才放下了手,揉开睡眼笑道“原来是你,我还当是一个窃贼呢。”林英笑道“你这样的睡法,只怕连人被人家窃去,还不晓得呢。”他笑道“林兄弟,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到我这里做什么的?”林英便将以上的事情,细细地对他说了。他翻身下了床,提起大锤,往外就走。
林英忙扯住他问道“你现在哪里去?”他翻起白眼朝林英说道“事不宜迟,就去动手。”林英跌脚道“你又来乱动了,打草惊蛇顶不好。”他道“依你怎么样子干呢?”林英道“你不用心急,我自有道理。”胡明只得止住脚步。林英又去将玛丽喊醒,教她保住蔡谙,不要声张。玛丽连连地答应。
林英便教那个女子前面带路,一直走到大殿东北角上。那女子对林英说道“将军们,从这个角门进去,每一个房里,都有一个关捩子设在门后面的墙上。你将那关捩子一按,马上就会现出来了。”林英点头会意,正要进去。胡明对他笑道“你空着一双手,就想去捉盗了么?”林英才晓得自己没有带兵器,忙对那女子说道“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可随我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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