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意在阻谒西陵(2/2)
君德风哭昏了头,反问道:“请到哪里去?”
葛师弟斜眼睨了睨眼前这个伏在台阶上,哭得满脸涕泪的官场鬼见愁,没好气道:“那自然是南王殿下有请了。”
君德风虽知道三皇子必在府中,但求见多时也不见传唤,料定他不肯见自己。此刻蓦然听到传唤,太学生的蛮气登时发作,甩袖站起,冷道:“君某虽然身份低微,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殿下既召我,理应中门大开。岂能由你这偏门中出来的下人接待?”
葛师弟气的脸sè发青。他虽没有官职在身,可也是叶傅门生。无论走到哪里,何曾被人小瞧过?漫说是区区从四品的郎中,就是林、徐这些太卿尚书,一部首脑见了他也总要客套两句。心想这人是个呆子,不能同他一般见识。于是道:“南王夜间极少见客,我们都是走偏门。”
君德风道:“这是自然。求官送礼,哪有脸面都正门?既然正门不开,不进去也罢。”
葛师弟终于忍受不住,怒道:“惺惺作态哭了半天,却不进去。你这人脑子有病!”
君德风道:“我哭,为的是国事。国难当头,容不得我不哭;不进偏门,为的是尊严。圣训在耳,容不得我偏门受辱!”
“为国受辱也还罢了,可我偏偏穿着官服!辱我便是辱朝廷。请你带话给殿下:叛军军西门,意在阻叶西灵。”说罢扭脸就走,连系在大狮子上的白帛也不要了。
葛师弟骂道:“不知好歹的混帐东西!太傅的名讳,也是你能说得的么!”一把将马镫台上残烬踢散,又将大狮子上的白帛扯个稀烂,这才愤愤不平的折回府去,向三皇子禀告。
厅堂中,三皇子并诸位大人听了葛师弟回话,俱都面面相觑,不知何意。徐化贞慌乱中找不到随身携带的软巾,便用衣袖胡乱抹了抹额头冷汗,问道:“葛先生可听清楚了?他说的是‘意在阻叶西灵’还是‘意在狙叶西灵’?一字之差,可谬之千里!”
葛先生愕然不知其意。徐化贞无奈,只好伸指蘸着茶水在几上写了一个“阻”字,一个“狙”字,问道:“是哪一个?”葛先生回道:“徐尚书说笑了。‘狙’字读‘居’音,和‘阻’音不同,这如何能听错?”
虽然情势紧急,但听到堂堂天机殿大学士居然将‘狙’字误读为‘阻’,仍有人忍不住低声暗笑。这两个至常见的字音都能搞混,也真难为他这大学士是怎么当的。徐化贞皱皱眉头,瞪眼辩道:“君德风是我昔rì的下属,肚里有几两墨水我还不知道?太学生向来眼高手低,读错几个字也是丝毫不稀奇的。”
三皇子道:“‘狙’字固不敢想,就是稍‘阻’也不可能。除了沈侯,普天下谁能阻挡吾师?”
胡彦是礼部尚书,平rì便负责祭天祭祖之类的事儿,这时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或许葛先生是听错了末三字呢?意在阻谒西陵。拜谒的谒,西郊先皇陵寝的西陵。并非太傅名讳。”
在场都是高官,对昔rì秘闻都有耳闻,纵然不知道具体情节,总能推测出一些端倪。想通了此中的关键,皆大惊失sè。不知是谁脱口而出:“是和二十三年前‘空棺案’有干系么?”三皇子是皇室子弟,又是叶傅关门弟子。当年“空棺案”由叶西灵亲办,所以他深知其中秘密。一惊之下,沉稳如他也失手将茶杯泼翻在地。朝刚刚失声道出“空棺案”那人怒瞪了一下,喝道:“闭嘴!不得妄言!”
意识到自己语气严厉,怕在臣下心中留下芥蒂,于是语调转温:“什么空棺实棺,坊间说书人的戏说,你们也当真?先帝好端端的葬在西陵。嗯,贼人觊觎先帝陵寝,万一惊扰先帝仙福,于我等也是万死莫赎的大罪......”
“殿下明鉴。坊间谣言虽不能认真,却更须加倍提防。历来叛乱,旗号不外乎二,一曰天命,二曰民心。方今盛世,民生富足,天下归心。叛军要反,只能在‘天命’二字上做文章。如果他们借助谣言,重翻‘空棺案’,大肆宣扬,说什么先帝未崩,本yù传位给某子,却受当今陛下胁迫,流亡某地等等诛心之论。到那时,除非陛下亲自出面,否则要安稳局势,可就太难了。”
三皇子所虑正是此节。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沉吟许久,将沈侯断刀送到徐化贞跟前,道:“无论如何,明rì要拿到兵符,点齐三军,剿灭叛逆。先帝陵寝一刻不安,我心便一刻不安,而诸位......”
三皇子端起空空茶杯,意在送客,转身向内堂走去。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xìng命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