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酒（2/2）

醉醺醺地抬眼向李世民看去，如同决堤的洪水泛滥，排山倒海的哭泣，没有任何预兆，“我好想家啊！”

面临沙场雄敌亦没有半分退缩的李世民，在哭得昏天黑地的赵芮儿面前，却也没了丝毫办法。踟蹰着站起身，却恍然不知该进该退，抬袖示意门外待命的仆人掩了门窗。一步步走至她身侧，大手一伸，将她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

哭声似乎在他的安抚下低敛了些，赵芮儿泪眼婆娑地望定李世民，止不住的阵阵抽泣。眸光似乎闪过几分怨怼，她攀着他的衣领，用一双空洞的大眼凝住他，朱唇扬起一个委屈的弧度。

“李世民，你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我伤心yù绝又与谁说？”无视李世民满目的错愕，赵芮儿放开他的衣领，继续补充道：“李世民，你难过什么？有父亲手足相亲，如花美眷相伴。我呢？孤零零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受伤、难过、无助、悲哀的时候又有谁关心过我？李世民，你就知足吧！你起码还有个完整的家，不像我似水上飘萍，无依无靠！”

一席话显然让他愣怔，重瞳迷离闪烁，他忽然自嘲一笑，目光深远。英挺的身躯一转，李世民阔步立于窗前，淡淡道：“有家吗？为什么自太原起兵之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了呢？”

摇晃的身子扶着桌沿站起，她看着李世民深沉的背影不由咯咯发笑，道：“那你说家究竟是什么个感觉？不就是一个可以让人安心、感受温暖的地方。得了，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可是多想有个完整的家呢！”

他侧首回望她酡红的脸颊，便再难移不开双眼。那孱弱瘦小的身上，似乎同样遭遇了太多荆棘，心底好似被凭生出的疼惜所灌满，他柔声道：“芮儿，你醉了！”

“我没醉！”赵芮儿踉跄地扑向李世民，肆无忌惮地倚在他怀中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用手指戳戳他心房的位置，喃呢道：“只要这里温暖了，哪里都是家啊！嘿嘿，我······”

他出手扶住了烂醉的她，一瞬间，仿佛yù想要扶起她的一生，“芮儿，你不舒服吗？”

“我，我，唔——”赵芮儿是拽着他的衣袖，将腹中的累赘吐了个干干净净。

遇她如此窘状他却并未避开，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好让她彻底吐个干净，顺手便端来一杯清茶让她漱口。如此贴心的举动，她激动的几乎要命。还没来及答谢出口，后劲猛烈的酒力发作，她只觉身子一轻便歪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再次清醒时，已经是rì上三竿的光景。赵芮儿突地从床上坐起来，记得平rì里这个时候，她都是在伺候着李世民更衣洗漱的，怎么今rì自己偏偏昏睡过了头？急忙掀开锦褥下床，咦？等等——这个房间的布局似乎，似乎不像是下人们能有的荣宠。

眼波突然瞟到床边那个两脚落地红木雕花的衣架，一件紫sè绸缎刺金丝螺纹的对襟长衫，端正地挂在上面灼灼耀眼。大脑飞速运转，然后竟得出一个吓人的结论来。这衣衫要是她没记错，应是李世民出任京兆尹开牙府邸时，朝中大臣恭贺的赠礼。

“你醒了，可还难受？”李世民从偌大的蜀绣屏风后，缓缓走出，眼眸淡淡，双手还系着贴身衣襟上敞开的盘扣。

似乎反应慢一拍地点点头，后又好似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了被褥下自己崭新的里衣。慢吞吞地琢磨了一遍事由，其间又看了李世民几眼，才意识到面对此事此景的她，应该是要惊慌失措的大吼大叫。

她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倒不是因为李世民给她喂了哑药，而是那双空濛的重瞳，自始至终就没移开过她的脸颊。他在她面前坐定，淡然地看着她由过度激奋而面红耳赤样子，轻声询问，“能容我说一句吗？”

这样的语气，更是吓得她张着还未合拢的嘴，点头如捣蒜。

“昨晚你醉酒后，吐了我一身，还拉着我的袖子不肯放手。”她的脸仿佛是随着他的话语，由白变绿再又由绿变红。余光偷瞄了一眼李世民，却见他似乎并不在意，“我只好将你留在我的房中，让婢女替你换了干净的衣服。”

主啊！听到了吗？她可是吐了李世民一身，还乘机拉着李世民的袖子不放手啊！

快要脱节的下巴被她亲手推回了原位，本想是给李世民认个错叫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可似乎昨夜宿醉的余劲偏偏还未散透彻。一个慌神，她便卷着被褥一同滚下床去，模样像极了那朝圣的信徒，将脸贴着地虔诚地跪趴在了他的软靴前。

李世民一怔，随即，笑道：“一大早，你就给我行如此大的礼？”

怎么会这样丢脸，她哀苦地垂着头，索xìng就保持原样，静候他的发落吧！

“起来吧！准备一下，今rì就要返回长安了。”紫sè的袍裾掠过她的眼，沉稳矫健的脚步，在她眼底的余光中渐渐走远。

这么快就要班师，看来替别人办事就是应付的成分多些！赵芮儿爬将起来，摸索着去找自己的外衣，思绪随着慢半拍的反应终于醒过神来，“主公，我······我的衣服！”

月尾时分，唐国世子修书长安，称其洛阳虽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但因如今隋朝中可用的守将不足，就算此时攻下洛阳也难以驻守。更加不能便宜他人，为瓦岗李密做了嫁衣，躬请帝裁，愿即rì返长安再做计议。

如今之长安，果由李渊大权独揽，仅短短三rì后，军营中便传来杨恭帝准奏的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