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患病（1/2）

() 患病

大唐三万雄狮还未驶出长安，李世民便接到了前线的求援。急率三万大军连夜奔袭百余里，却不料西秦帝薛举jiān滑，竟中途撤兵，改道向朝泾州进发。李世民得知，震怒，命大军紧追其后，终于一rì后在邠岐与之相遇泾州城下。

双方士气旺盛，沿泾河河岸展开了一番恶斗杀伐，胜负未分，各有损伤。

入夜后，李世民下令三军，退于十里外的高坡城据城而守。西秦薛举，见大唐兵强马壮难以强攻，只好率军趟过泾水之北，蛰伏于离唐军四十里外的折摭城中，依泾水对峙。

此时正值仲夏，rì子便觉得，分外难熬。

尤其是在军营，无论是多么酷热难耐的天气，暑热之下，将士仍必须身披铠甲手握横槊。例常的巡游不说，更加艰苦的是那些个守城将士，不消几rì竟倒下数人！西北炙阳毒辣，营中多半有身中暑气之照。加之一路上的披星戴月，本就修养不够，更消说再去应付水土不服带来的困顿。

夜半，暑热稍退，一rì里的昏闷炙烤，才得以略有舒缓。

晚风送爽，案前的烛火忽然暴出了一个细小的火花。李世民抬手扶额，眉宇紧锁，目光在图舆之上已然冰凉。他转了身，顿了顿，又换了一个姿势，似乎仍觉不适，遂将眉峰挤出几道深壑。

“殿下，让芮儿替你褪下战甲吧！”为他在身后摇着蒲扇，赵芮儿仿佛也看出些许端倪，放扇前问。

李世民目光稍缓，点着头，道：“也好。”

旋身转过，他高大的身躯，瞬间遮了她的视线。仿佛此刻，在眼中就只剩下他的全部容颜。蛾眉稍垂，她局促的眸光落在他的磐石般胸膛。只觉萦绕于鼻翼下的紫檀香息，如同层层无形张开的密网，将她包裹其中，难逃难脱。他缓缓将双臂张开，动作像极要拥她入怀的姿态，任是那平rì里娴熟的动作，双手却也于当下停滞在他腰间，微微发颤。

“你这是要去哪？”话一脱口，竟引得两人当场为之一怔。

她侧首回顾，只见那抬起的指尖，在他促狭的眼神中渐渐垂下，“火上煨着绿豆汤，芮儿端来予殿下消暑。”

他眼眸黯淡，平静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眼帘一垂，他便不再看她。与她，仿佛永远是那般忽近忽远，相距天涯；永远是那般高高在上，卑微仰望！

“元帅，刘长史求见！”把守的士兵，隔门向李世民通传。

“请——”

“刘长史，请！”士兵得令后，纷纷侧身为刘文静让开一道。

刘文静迈着箭步跨进屋中，大手将襦袍一敛，面带着违拗的倔强，默然屈膝跪在地上。

“长史，今rì来可是为了出兵之事？”抬手扶他起来，李世民亲为他沏好杯中凉茶，轻声问。

刘文静垂首锁眉，停驻片刻，忽抬眸问道：“秦王殿下的智谋，文静自愧不如。但，此次我军明显在势力上胜敌军数倍，大好良机，为何要据城迟疑不战？文静迟钝，还请秦王示下。”

“刘长史，可有亲人在世？”李世民释然一笑，举杯笑饮。

刘文静不知话中何意，恍然有些愣怔，依言回答，“家中还有亲弟和弟媳！”

轻声一叹，李世民眸光回折，望着他继续问道：“若长史战死沙场，令弟可会伤心yù绝为军师戴孝守灵，开土出殡？

“这······此乃人之常情！”刘文静顿了顿，缓缓答道。

“是啊！”李世民唇边的那抹浅笑，瞬间化为肃sè，一字一句都似有千斤分量，嗓音低沉，“长史死后，亲人定悲伤不已难以释怀。难道，在战场死去的千万将士，他们的亲人就不会悲伤、期艾、心痛？虽然为国殉职是他们作为一名士兵的殊荣，但，他们更是人，有双亲儿女的平常人！身上背负的不仅是报效我大唐的使命，还有为人子女为人生父的责任。我不能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所以要做的就将伤亡降到最低。”

刘文静颇受震撼，唇角微颤，开始涣散的目光轻轻避开一旁，轻声道：“殿下仁慈，实属大唐万幸，文静替我军将士谢过殿下恩德。可现下敌军对峙，拖延之计，可行否？”

“长史多虑，世民早已派人查出，敌军此番所带粮草不多意在速战。若我军数rì据城不出，敌军粮草短缺，自会溃不成军。”似乎说得过急，他有些轻微的喘意，顿了顿又道：“良机若成，我军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大破西秦，所以长史无需再向本帅请战。”

东方熹微，因是昨夜的宿雨，清晨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浓烈的泥土芬芳。闷热之感被浸润在呼吸中的舒适所取代，只觉浑身也随之神清气爽起来。甚至连高坡城也似乎是被夜雨彻底洗刷干净，灰白sè的城墙高耸屹立，六十八面唐字旌旗在城头随风摇摆，雨燕展开剪刀似的翅膀穿梭其中，盘旋于半空低鸣。

赵芮儿捧着清粥和几样小菜，一路穿廊扶风，急赶。昨夜里雷雨忽至，她就隐约觉得事有异样。果不其然，今早听底下的士卒耳口议论，说是昨晚元帅暗传军医召见，好像是因为偶然的一回晕厥。

虚掩着的门被她轻轻推开，屋中触目便见凌乱的书籍，扬扬洒洒在地上。李世民阖目半倚于卧榻，斜身子垂下无力的右臂，俊逸的脸庞隐隐泛白。一只药碗忽然从他手中滚落，直溜溜向她滚来，撞到脚下门槛顿时碎成了两半。仅隔了一夜，怎么竟病成了这副模样。抑或是他早已患疾，平rì里只是极力隐忍于众人面前？这样想来，倒像是他身居一军主帅的作为。难道李世民生命中的第一的生死劫难，就这样开始悄然应验！

“殿下——”仿佛连尾音亦有些难抑的颤抖，她凝望着榻上虚弱的他，再说不出一个字来。